第19章
19
下午，放學後。
程沅坐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捧着杯檸檬茶嘬。
他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時間，又擡頭隔着玻璃眼巴巴地看校門口。
程沅已經在這裏等快倆小時了。
他在守株待兔。
現在已經快六點了，程沅等的有點煩，一下皺皺眉，一下嘆嘆氣。
為了确保這次行動能順利完成，他特地打發走了保镖和司機，打算單獨行動。
照這樣下去，等他到家都天黑了。要是再晚點，程遇肯定會問的。
似乎是感受到程沅內心的迫切，又過了幾分鐘，他等的‘兔子’終于出現了。
程沅表情驟然一亮，‘噌’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又郁悶地抿唇。
因為季池不是自己一個人出校的。
對方帶着頂鴨舌帽，身旁還有那個五班的施洋，并排而行。
不過兩人走到校門口就分道揚镳了，施洋很熱情地沖季池揮手道別。
程沅瞪眼，故意在原地等了會兒。
Advertisement
還好，季池沒有任何動作，而是轉身走了。
程沅撇撇嘴，這才舒坦了點。
不過季池走的也太快了點，他拎起書包胡亂背上，急忙忙地跟上去。
……
程沅不敢跟的太緊，只能貓着腰跟在後面，鬼鬼祟祟的。
可季池回家的路也太繞了點，而且還還單純步行，要穿過這條巷那條街的，拐來拐去，不到十分鐘就把他搞暈了，累得夠嗆。
然而前方的季池步調不緊不慢，十分平穩，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程沅表情糾結，又咬咬牙，繼續跟上去。
五分鐘後。
他終于受不住了，氣喘籲籲地躲在轉角處休息，左手撐着牆。
程沅臉熱到紅撲撲的，瘋狂用手扇風。
什麽暗中保護季池的想法都忘了，他這會兒滿臉寫上不高興，忍不住在內心嘀嘀咕咕。
這人真是的，怎麽走這麽快，一下就沒影了。
……也不知道等等後面的人。
太陽已經落山了，四周的環境寂靜又破敗，程沅又擦擦額頭的汗，呼呼氣。
一分鐘後，他重振旗鼓，繼續努力。
可剛一走出拐角，他人就直接傻了。
只見馬路上空蕩蕩的，哪裏還有季池的身影！
程沅氣得直跺腳，顧不得其他了，急忙朝前跑，試圖追上對方。
只是剛跑沒幾步，一旁的岔路口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指節分明的手，直接拉住他的書包，狠狠一拽。
“……！”
程沅不受控制地被托過去，第一反應是遇到壞人了，步伐趔趄。
拉他的人動作又快又準，周身透出一股肅然的狠厲勁兒，動作也十分粗暴。
然而不知道怎麽的，在看見拽着的對象後，對方呼吸倏地亂了半拍，似乎很措手不及。
力道被硬生生降下來，可惜程沅還是踉跄着步伐，被慣性帶着就要磕到牆了。
眼看要撞上去，季池心猛地一緊——
情緒快過理智，在最後一刻，他驀地把人緊摟進懷裏，用手護住程沅的頭。
“咚——”
手臂與牆壁發生劇烈碰撞，季池發出一聲悶哼。
而後只剩寂靜，唯有雙方不穩的呼吸，以及在耳畔掠過的風。
程沅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驚魂未定地埋在季池懷裏，過了一會兒，嗓音染上一絲委屈的腔調，帶着鼻音，顯然快哭了。
“……季池，你幹什麽呀？吓死我了。”
季池的表情有點僵硬。
他機械一般遲鈍地松開了手，垂下眼皮盯着少年看了半響才退開半步，“抱歉。”
“有沒有受傷？”
程沅忍着淚意搖搖頭，又呆呆地看向季池的手，張張嘴。
“沒什麽。”季池動了動痛麻的左手，往後收。
“放學怎麽不回家？”
“啊？”程沅覆上霧氣的眼眸望向他，鼻尖還泛着點紅。
鴨舌帽遮擋住了陽光，季池的大半張臉都在陰影下。
他盡量讓自己語氣恢複平和，在此時卻顯得有點那麽不近人情。
“程沅，為什麽跟着我。”
聽到對方近乎質問般的話，程沅呆愣愣地看着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待遇，也忘了是自己理虧在跟蹤對方，鼻子頓時一酸。
程沅甚至忘了心虛，理直氣壯地生氣了：“誰讓你什麽都不跟我說，要不是怕你被壞人欺負，誰想跟着你啊？”
季池猝不及防一滞。
出乎意料的答案。
“……沒人欺負我。”
“真的？”
“嗯。”
季池的神色不似作假，程沅含着淚扁着嘴，質問：“那你最近為什麽去哪都不和我一起了？還故意躲開我。”
這下季池的神情是真的錯愕了。
他沒想到程沅這麽敏銳，竟然會察覺到，自己原本是慢慢來，循序漸進的。
季池手指微蜷，抿唇解釋：“沒有躲着你，是因為物理競賽比較忙，我沒有時間兼顧你……”
“……騙人！”程沅生氣地打斷他。
這明顯是借口，有誰會忙到連午飯都不吃的？
程沅又氣又委屈，腦子從沒像此刻那麽靈光過。
既然沒被人威脅，再結合對方前段時間的表現，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其實他早就懷疑過季池是準備交新朋友了，就比如五班那個叫施洋的。
所以現在是舊人不敵新人了呗？
原本程沅只是有點委屈，想到這，他是真的繃不住了。
在眼眶打轉的淚珠瞬間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越掉越兇。
季池的表情更僵硬了。
他神情閃過幾抹糾結，手緊了緊，幾番舉起又放下，第一次有種無所适從的感覺。
“哭什麽？”
季池聲音艱澀，緩慢地抽出張紙巾遞過去。
可惜程沅根本不想搭理他，還忍不住動手一推，可惜沒推動。
他的火氣瞬間就更上了一層，邊哭邊說：“會做物理有什麽了不起的，那你去找他當你朋友好了，我才不稀罕你！”
季池錯愕，“誰？”
“不就是那個叫施洋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季池聞言一陣失語。
他妥協地閉了閉眼，扯了扯嘴唇。
“……白癡。”
程沅眼睛紅通通的像兔子，一瞪：“你還說我壞話？我都聽到了！”
騙人就算了。
竟然還要罵人！
季池輕嘆一口氣，徹底敗下陣來。
他微微捏起程沅的下巴，拿紙巾擦拭眼淚，也不管對方配不配合。
至于程沅，因為對方動作太突然，他壓根沒反應過來，眼淚驟停，傻乎乎地讓他擦。
季池的動作很輕，拿出十足的耐心。
“我沒有想和他做朋友，和他有交集只是因為物理競賽。”
“……騙人。”
“沒騙，”他放緩了語氣，“程沅，我只有你一個朋友。”
“真的？”
程沅眼神狐疑，被迫仰着頭給他擦，右邊臉蛋還挂着淚痕，“那你現在怎麽不和我傳紙條了？你以前明明挺喜歡的。”
季池指尖倏地一凝，難得無言。
他着實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這裏出纰漏，讓傻子看出了破綻。
……看來還沒傻徹底。
季池不動聲色：“不傳紙條是因為想幫你培養專心的習慣，不是不想理你。如果你專心點，成績會提高的更快，下次考試能考更好。”
他直接拿出殺手锏，“難道你不想要月考的獎勵嗎？”
果不其然，程沅傻住了。
他着實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真，真的啊？”
程沅立馬被忽悠住了，眨巴着濕潤潤的眼睛，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不确定的心虛感。
他性格雖然嬌氣，但很懂得事後反省，再加上那張天生占優勢的臉，根本沒人舍得責怪他。
而現在，程沅後知後覺自己剛才确實是有點無理取鬧了。
他心虛地扯扯季池的衣角，小聲嗫嚅：“那好吧，對不起……”
“沒關系。”季池稍頓片刻，“你為什麽會覺得我被人欺負？”
說起這個程沅有點尴尬，又不解地嘟囔，“之前不是還有人給我寄日記本，不想我們做朋友嘛，我還以為、還以為……”
季池稍加思索便得出原委，“你以為我被威脅了？”
程沅不好意思地唔了一聲。
他現在倒是不哭了，只是整張臉都紅撲撲的，但難掩可愛，容易讓人心疼。
想起什麽，程沅急忙忙說：“那我的獎勵還作數嗎？”
“當然作數。”
程沅這才放心了，扭捏：“那你早點說嘛，那樣我肯定會好好學習的。”
“嗯。”
季池笑了笑，很快又垂下眸子，掩住複雜微妙的情緒。
從小生活的環境要求他保持絕對的冷靜與理智，季池向來做的很好，很少會有被情緒支配行為的時候。
而截止到目前為止，程沅是唯一的例外。
一直以來他都很清楚，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除了先前短暫的利用，根本沒必要費心思去陪一個傻白甜玩。
他和程沅，根本就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
過了很久，季池發出一聲很輕的嘆息。
他眼神閃了閃，懲罰性地揉揉程沅的臉蛋，又趕在對方發出不滿前松開了手。
“程沅，天要黑了。”
季池目光重新投到那張可愛的臉蛋上，柔聲說：“你該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