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衛珉想今天發生太多不能以常識判斷的事情，一個頭身分離的人就這麽在他面前愈合了起來，血管像樹枝一般爬了出來，将主人的頭和身子又重新連接，半柱香的時間，榕崎從外在看已經和常人沒有什麽不同了。
“榕崎，你怎麽會變得這麽狼狽啊，竟然被個人類弄成這番樣子，站都站不起來了。”大司铎蹲在榕崎的身旁，拍拍他的面頰。
榕崎無地自容，“是我無能，無顏面對無上仙母，還請大司铎責罰。”明明他都已經吃了“血生”這般的神藥，實力接近元嬰，卻還是敗了，是他辜負了大司铎的栽培。
“不，你不是無能，是你還沒有看清，看清自己的心中的可能。”大司铎的面上帶着溫柔和無限的包容，像極了當年榕崎無法拯救哥哥而無助時，他與大司铎第一次相見的情形，依舊是昏暗的天色，依舊是自己面臨着絕境，而這個男人又要為自己指出不一樣的一條路。
“榕崎，你是我選中的人，自當淩駕于這些人之上。”輕輕摸着男人的頭，大司铎語氣帶着自豪，“來，完成最後的儀式，成為真正的自己吧。”
“我被選中了嗎？真正的自己？”
“是的。”大司铎手腕輕輕轉動，打了個響指，雷聲轟鳴，有個黑影從空中慢慢落下，是一棵光禿禿的參天巨樹，就這要懸在空中，錯綜複雜的根枝觸須讓人駭然。
“天哪！神跡！無上仙母！”
“無上仙母！”
“無上仙母啊！”
不知何時所有的教徒都圍繞過來，他們親眼目睹了這大樹的降臨，激動地伏在地上跪拜這，一邊磕着響頭，一邊高聲呼喊着“無上仙母”，他們變态般的炙熱，簡直像極了一群瘋子，不停重複着單一的動作，一旁的衛珉和王九兒顯得格外突兀。
“來吧，榕崎，起來。”大司铎以一種強硬的姿态将榕崎拽了起來，他攔着榕崎的肩頭指着那些臣服的教徒說道：“将他們都獻祭給仙母吧，然後仙母會給你無上至尊的力量，你将代替我成為全新的神使，而那邊的兩只蝼蟻不再會是你的對手。”
大司铎看都沒看衛珉他們一眼，他們不過是神跡的見證者和全新神使得磨刀石。
“我…”榕崎遲疑了。
“我願意，我願意獻祭，為了榕崎大人。”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很稚嫩。
“不…”榕崎本能的抗拒，但他的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慢慢走向了那個女孩，他想停下來，卻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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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多好的覺悟啊！”大司铎眼裏充滿了愉悅，輕拍雙手，“你是個好孩子，仙母一定會喜歡你的。”
“真的嗎？”小女孩很高興，其實她并不明白她将遭遇的是什麽。
“當然，仙母最愛你這樣的孩子了，我保證。”大司铎敷衍着，突然感覺有人向他沖了過來，手輕輕一擺，衛珉和王九兒就像頭上有着千鈞重物，無法前進半步，而王九兒直接吐出一口血，他想抗壓而行。
“停下來，王九兒！”衛珉呵斥道，他這樣下去還沒到敵人面前，就會垮掉的，現在不是管別人的時候。
“沒錯聽你師兄的話，別急，很快就會到你們的。”說完大司铎望着那邊的好戲。
榕崎慢慢走向那些教徒，其實這裏的每一個人他都認得，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叛出樹人村，他對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着不同的恩情，而他們回報他的是最高的信任，信任到他一句話，他們就為他背棄了自己對句芒神的信仰。
或者他們信仰的一開始就是他們那位心中的榕崎大人。
剛剛說話的小女孩，榕崎記不清她的名字，但他記得這孩子不是純種的樹人，自己好像幫她教訓了那些欺負他的壞小子們，從此這孩子就纏着他了，這真不過是一件小事。
“你願意獻祭于仙母嗎？”榕崎在女孩面前站定，一字一句說着，他并不想這樣，可是聲音就這樣發出來了，快拒絕啊，是傻嗎，榕崎在心中呼喊道。
“願意！榕崎大人是救我的英雄！我願意！”女孩甜甜的說道。
下一刻，一條根枝伸了下來，精準無比的插入了女孩的心髒中，她的英雄将她殺死了。
女孩的臉上帶着茫然 ，眼睛裏有着驚恐，可能這獻祭的過程比她想象的要痛苦一些，沒有幻想的那麽美好。
汲取了一點營養的大樹感覺複蘇了，有的枝幹已經開始抽出了了新葉，而變成幹屍狀的女孩再被利用完後，被枝幹無情的從天上抛了下來，慘不忍睹的跌落在地上。
一時間教徒們都害怕了，畏縮了，獻祭比他們想象中殘忍。
“老夫願意獻祭，為了榕崎大人！”一個老頭子站了出來，“榕崎大人是最仁慈的人，我願意獻祭自己！”
“哈哈哈哈！對啊！就是這樣！”大司铎笑得歡快極了，人類的感情真是比他想象中還要有意思啊，“這樣的人才配追随你們的榕崎大人，膽小如鼠的人就趕快滾吧！”
“我願意！”
“我也願意！”
“我也…”
一時間，之前膽小的教徒，被衆人的激情感染，成了一場無知無畏的比拼，你都不願意為榕崎大人獻出生命，你憑什麽追随他呢！
都瘋了！全都瘋了！
榕崎的心中簡直要崩潰了，雲杉神君說的話真的實現了，他後悔無比，他親手釋放出了這世間的罪惡，而如今他已經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了，是哪裏錯了，他明明只是想讓哥哥陪自己久一點，到底哪錯了？誰能夠來阻止他？阻止這罪惡？
殘酷的祭祀還在繼續，一個又一個的教徒在被空中巨樹享用過後，像破布一般丢棄在了地上，而那巨樹從遠處看已經有着稀疏的綠色。
榕崎已經麻木了，都是呆子嗎？那些信徒高喊着為了自己，為了無上仙母，輕易就丢棄了性命，義無反顧，宛如飛蛾一頭紮進火堆裏，僅僅為了黑夜中無意的一次溫暖就可以不顧一切。
還有個孩子甚至只是因為報答榕崎給了他從外界帶來的甜食，榕崎不明白，小小的甜食怎麽了，而榕崎不知道的是這個孩子在收到這個甜食之前，只收到過唾沫和石子，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有的是一頭紅發，而不是樹人傳統的棕發。
榕崎不會明白，因為他在叛出樹人村前，是天賦異禀神君看好的繼承人，就像白日的蝴蝶永遠無法理解夜晚的飛蛾。
“真是太感人！”大司铎在一旁感慨道，過程比他想象的更加順利。
而對榕崎來說他的底線一次次被打破，他裝作不在意，開始逃避，心裏想着自己也沒有辦法，他控制不住，這不是他所希望的。
所有的教徒都被獻祭了，巨樹下已經堆滿了歪七扭八的屍骨，而巨樹已經郁郁蔥蔥，看上去生機盎然。
“感覺還差一點啊！”大司铎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望了望看見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和榕崎有七分像，“榕崎，那個也一起吧，看起來是不錯的肥料。”
“不可以！”榕崎竟然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哥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樣堅定的信念，讓他産生了激烈的反抗，暫時擺脫了控制，但下一刻，他的腿又邁了起來。
“你這麽大反應做什麽？”那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榕崎的大腦中有什麽東西斷了。
“你以為‘血生’這藥怎麽做出來的，自然是用你哥哥的血啊！”大司铎理所當然的說道：“不是你親自取給我的嗎？你就是靠着吸收你哥哥的力量才變強的啊！”
“你該死！”一股熱氣升騰起來，榕崎整個人眼睛都紅了，他要殺了這個騙子。
“放肆！口出狂言的東西！”大司铎手臂輕揮，無形的手掌将暴怒的男人扇飛了出去，“不要以為仗着點能耐就想翻天了，不知死活。”
“呵，你們兄弟是雙生樹吧!”面容精致的男人吐出了更加殘忍的話，“既然是雙生樹，為什麽一個這麽孱弱，一個正常呢？真是奇怪。我想比如是其中一個渡劫的時候出了岔子…”
“住嘴！你給我住嘴！”趴在地上的男人嘶吼着。
“榕崎，你心裏比我清楚吧！究竟是誰将榕伏害成這樣？是我嗎？不是。就是你啊！榕崎！哈哈哈哈哈！”大司铎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何必在演什麽兄友弟恭的好戲，直接将你親愛的哥哥吃掉吧。”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榕崎低喃着，他想反駁，卻不知道說什麽，大司铎的話都是事實，都是他害的，從一開始就錯了，當年渡劫，他就該直接被雷劈死，這樣就不會拖累哥哥。
此時榕崎已經徹底迷失了，而他已經站在榕伏的身邊。
“小崎，對不起。”一根木枝戳穿了榕崎的心髒，那裏是榕崎的命門，“是哥哥的錯，哥哥來晚了。”
那個弱不禁風的男人，剎那間的出手，心中的果決，讓人心頭一顫。榕伏擁住癱倒的榕崎跪坐在地上，即使再虛弱再無力，有些事也是身為哥哥必須要做的，比如教訓不乖的弟弟。
“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大司铎的面目猙獰，空中巨樹開始慢慢枯萎，又差一點，差一點！此刻他只能強行以靈力撐住搖搖欲墜的巨樹。
他不甘心！
“哥哥…”榕崎低聲念着猶如耳語，“對不起。”
“你這次可錯的離譜了，小混蛋。”榕伏喘着粗氣，僅僅是召出一根木枝就讓他精疲力竭了，嘆了口氣，釋然道，“罷了，不過是千年重新來過。”
兩個人都已經沒有了力氣，榕伏也無法支撐榕崎的重量，直接躺在了地上，從腳開始，慢慢化作綠色的光斑，榕伏靜靜望着榕崎，直至他們就這麽徹底消散。
對于樹人來說，這不是死亡，而是歸根，生于參天之林，葬于參天之林。
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後，又會有一棵漂亮的雙生樹屹立于此。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下一章那個活在傳聞裏的男人要出來啦！
我覺得我寫的不算虐吧，文筆渣也是有好處的，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