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巨大的木桶中，白煙缭繞，白皙的手臂搭在木桶的邊緣，衛珉逐漸放松身體，意識也慢慢放空。他腦中有點亂，大概還沒有習慣自己軟萌可愛的師弟，突然就變成了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冷面男子，這中間的跨度實在是讓人容易産生錯亂感。
原來十年的時間，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就能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自己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他自己就又湊了上來。
嘴角微微揚起，這點倒是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道理都不講。
望着桌上的燭光，衛珉越發恍惚，十年過去了，九兒依舊對自己很親密，依照那孩子的性格并不奇怪，可是自己實在沒法心安理得接受這孩子的好了，他沒有這個資格。
王久之的一言一語又在他耳畔響起，這些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與九兒的羁絆是偷來的，是個湊巧的誤會。
繼續雀占鳳巢是不行的，即使做不到開口将殘忍的真相剝開，至少自己應當主動疏離二人的關系，莫要讓誤會放大，這才是上策。
之後自己再在遠遠的地方保護那個孩子，就行了，這是王久之對他的托付，也是自己唯一可以回報那個男人救命恩情的方法。
只有這樣，即使那孩子後來明悟過來了，也不會…怨恨自己。
心裏微微有些發酸，将自己沉在水中，忽視這種奇怪的感情，只有尊重這段緣分，斬斷其中誤會，這樣自己的良心才不會不安。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衛珉一愣，想了想，還是從水中站了起來，将衣服披上，“進來吧。”
結果來的是他現在最不想面對的人，氣氛有點微妙的尴尬。
“怎麽有什麽事了嗎？”衛珉淡淡的說道，既然決定了，便從現在開始吧。
“師尊喊師兄去吃飯。”王九兒說。
吃飯？他們修士自早已可以不進食了，不過偶爾也可為之，想來是師尊想慶賀自己閉關搞出來的小宴席，心下不由一暖。
“知道了，我等會就到。”衛珉準備換套衣服，卻見那人還處在原地，“你先出去吧，我等會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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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高的身影沒了動作，衛珉不敢看王九兒的表情，轉過身去又補了一句，“不用等我。”
過了會兒，關門聲響起，屋裏的人嘆了口氣。
“你這是怎麽了？不是去喊衛珉師兄的嗎？怎麽就你一個人跑回來了。”見王九兒一個人回來，傅凡湊了上去。
王九兒默不作聲，但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麽事，傅凡是多機靈一人，馬上就猜出了七七八八，本想一把摟住王九兒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合适，便改為拍了拍背哥兩好的說道“九兒，衛珉師兄一定是一時不适應，畢竟分開十年，難免會有點生疏，只要你努力修複關系，一定能和好如初的。你們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要擔心。”
話雖這麽說，傅凡心裏卻是不服的，這十年他這傻師弟就和個哈巴狗似的，天天守着那閉關山群，就等他衛珉出來，兄弟一場，做到這份上是真心真情了，這衛珉還給王九兒擺起臉色了，真沒想到他這大師兄是這樣絕情的人。
傅凡本就和王九兒處得來，一直将他當自己弟弟，而與衛珉只是幼時交談幾次，孰輕孰重，一望便知，他自是偏幫王九兒的，心裏不由暗罵衛珉幾句。
二人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桌上已經布置了很多珍馐美味，挂爐鴨、清炒莴苣、清炸鹌鹑、佛手金卷、 炒墨魚絲……每一道都是色香味區全的，足以讓人垂涎欲滴。
“師弟，這些都是我去山下最好的酒樓裏特意買回來的，就是為了慶祝我們師兄弟再次聚首，你不要不高興，對了我還帶了寶貝上來。”傅凡猛地一啪大腿，站了起來，從一個櫃子裏掏出來一小壇子。
“嘿嘿，師弟，知道這是什麽嗎？來給你聞聞。”輕輕掀開一條縫，一濃醇的酒味就蔓延開來，“嗯…就是這個味！師弟，我們真是有口福了，這是秋露白啊，居然讓我在一農家開窖時撞到了，也虧了我這鼻子靈光。後才知這農家祖上是釀禦酒的，這是他們太爺爺輩留下的最後一批了，你說巧不巧。”
王九兒自是不懂酒的，倒是也覺得這東西好聞的很。
見王九兒有了興趣，傅凡連忙給他倒了半碗，自己倒了一碗，之後向門來張望着，“來，趁着師尊師兄沒來，先嘗嘗。”
把寶貝的壇子藏好，見王九兒還沒喝，傅凡就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勸道：“世人皆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你這成了人以後，得了當人的好滋味，自然也會嘗到愁滋味，這都是歲月給你的體悟，酒這東西專門解愁的，适合現在的你。”
王九兒面色一沉，舉起碗，放下，一氣呵成，像他出劍一般直接了當，碗中已是一幹二淨了。
“天哪，你這真是老牛嚼牡丹，糟蹋啊！這好酒你就這麽一口悶了！”傅凡自是看的痛心疾首，轉念又覺得好笑，“不過，你現在是不是第一把喝酒的劍啊，哈哈哈。”
王九兒自是懶得理會傅凡的打趣。
這酒味道确實特別，清而不冽，很好喝，于是王九兒趁傅凡笑得前仰後合的時候，又将他的那一碗又端了起來。
“你…你你大爺的，這麽猛？怎麽把我的也喝了，給我留一口啊！好歹也是我買的啊！”傅凡哪裏想到王九兒是一喝起來就停不下來的，蹦了起來，連忙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看着一滴不剩的空碗，傅凡咬牙切齒道；“你這小子！要不是你是我師弟，我早把你按在地上打了，大爺的，別怪我沒提醒你，這酒後勁可大的很。”
“你們倆在說什麽呢？熱鬧的很。”布呈在路上碰到衛珉，兩人便一起進來了。
“沒什麽，沒什麽，就師兄弟直接交流交流感情，哈哈。”傅凡一把摟住王九兒的脖子，笑嘻嘻的說道，面上風清雲淡，心裏虛的不行。
“你們倒是感情好，為師甚是欣慰。”布呈、衛珉相繼坐了下來，布呈見衛珉時不時望着王九兒的方向，“你們可別排擠你們大師兄，閉關十年或許是生疏了些，如今也該熱絡起來，一個師門下，以後是要相互扶持的。”
“師尊，說的哪裏話，我和九兒怎麽會排擠大師兄啊，我們都是非常喜歡大師兄的。”傅凡連忙說道，一邊說一邊推了推九兒，“你說是吧，九兒。”
“是，喜歡大師兄。”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衛珉輕咳了幾聲，耳朵有點微紅，在燭光下倒不是明顯，傅凡倒是沒有多想，讨好地對布呈說道：“師尊，你就放心吧，我們師兄弟三個，自是情逾骨肉，守望相助，斷不會讓您操心的。”
“比貧嘴你倒是行首，讓我省心？能少給你收拾收拾爛攤子就好了，一天不給人安歇的。”布呈拿起筷子，橫了眼一旁樂呵呵的傅凡。
“啊？那陳管事來找您了？這事您聽我解釋啊！”傅凡一驚，他就不小心誤拔了幾株靈草，這麽快就告過來了，他明明打點過了啊。
“是嗎？陳管事，你果然又惹禍了。”布呈盯着傅凡，一動不動。
“師尊，你…你詐我？”傅凡這才反應了過來，“不是，這個事吧，他…”
“吃完了，到我房裏來。”布呈發話了，傅凡自是一臉苦悶。
“衛珉，這次你出關倒是及時，這次五派會武應又是你帶隊了吧？嗯？不錯，已經金丹中期了，你悟性确實不錯。”布呈對衛珉的修煉進度相當滿意。
“徒兒不知，掌門還沒有與我談論這件事。”衛珉一愣，他都還沒想到十年一屆的五派會武竟然又要到了。
“哎？我怎麽聽說不是讓九兒帶隊嗎？”傅凡消息靈敏，王九兒還沒說，他都已經打聽到了，此時故意說道：“不過也是，那時師兄還沒有出關，師兄出來了，自然是輪不到九兒師弟了，論資歷，當然是衛珉師兄更加合适。”
不知道為何，傅凡這話聽得衛珉有點刺耳，他這是在為王九兒打抱不平？心裏不由有點好笑。
“這種機會自當留給年輕弟子去，九兒師弟需要磨練，這事我不合适，若是掌門找我，我自會說明。”衛珉淡淡說道。
“師兄果然是體貼師弟，當真是為師兄的表率。”傅凡立刻陰陽怪氣的吹捧道，沒錯他就是故意掂對衛珉，出一口惡氣。
“我不去！”王九兒閉着眼睛，說道。
“為什麽不去啊！這麽好的機會！你傻啊!”這把傅凡急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用手推了下王九兒，結果王九兒直接一頭栽在了桌上。
“九兒！”衛珉站起身連忙來到王九兒身邊，查看情況。
傅凡也慌了神，“我…我也沒有用勁啊…”
“怎麽一股酒味？”衛珉皺了皺眉，離近了這才聞到了桌上這人身上的味道。
“啊？什麽酒味？師兄你說什麽啊！”傅凡冷汗直冒，打着哈哈道。
“傅凡。”布呈喚了一聲，傅凡整個人一癱，就把一切就招了，心裏暗暗喊冤，這酒他一口沒喝，不僅花了錢還要遭罰，他可真是清源山第一冤大頭。
“先将王九兒送去休息吧。”布呈安排到，這飯自是不能吃下去了。
“哎，好勒，我這就師弟擡回去！師弟，師弟，師兄這就将你送回去！”傅凡連忙起身，這椅子他是一刻都坐不住了。
“你站住！和我走，衛珉，你将九兒帶回去，好生照料。”傅凡臉一苦，生無可戀的跟在了布呈的身後。
這下，房中就只留下，衛珉和喝暈了的王九兒了，看着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師弟，衛珉只能勉強将這不輕的分量架在了自己身上，一個腦袋就這麽靠在他臉邊上，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脖頸上，像羽毛輕擾，癢癢的，衛珉有點不自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