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航班到達已是國內時間初二晚上十點多。阮棠沒有托運行李,沒在免稅店購物,第一時間出關,小跑着過了玻璃門,見到了等待的沈鯉。
張開的雙臂穩穩接納住她,他接過行李箱,詢問累嗎?餓嗎?
不餓,也不累。
無論是車上,還是家裏,沈鯉一直牽着她的手,視線也沒離開過她。阮棠确實想和他翻翻陳年往事的舊賬,不過被他看得不自在之後,反而忘記要說什麽了。
忘記要說什麽,那便接吻吧。她将手臂挂他脖子上,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阮棠以前想象過倆人一起遠渡重洋的場景,比如在飛機上看會兒電影,聊會兒論文,再嘻嘻鬧鬧一番。後來自己一個人去了美國,飛行其實單調又漫長。這次還好,她在飛機上睡了六七個小時,醒來看了兩場電影,發呆着便到達了。
親吻一旦開啓,主動權很少在阮棠手裏。
沈鯉抱住她,嘴唇從額前的發絲,滑到她的鼻尖,落在她的唇上。不疾不徐,細致的吻做足了每一個細節。當所有前序到位,沈鯉用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舌尖準備跳動時,她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麽了。
阮棠喊了停,決定新賬舊賬要一樣一樣地算。她昨天在視頻裏看到他書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你抽煙抽得很厲害?”
沈鯉已經有兩個月沒抽過煙,他抽了抽鼻子,沒聞到煙味。“不厲害。前幾年煙瘾在可控範圍內,後來慢慢戒了。偶爾煩的時候,會抽一根。”
她接着盤問,“最近煩了嗎?”
沈鯉搖頭,“沒有。有一陣子沒抽了。”
她幹巴巴地說,“可是我有點煩呢。”
昨天視頻裏還好好的,最大的變數是來自她爸媽。沈鯉放在她後腦勺的手下移到她後背,問道,“怎麽了?和你媽媽吵架了?”
她淡淡地瞟向他,“沒有。我只是納悶,你和我爸什麽時候關系那麽好了?”
Advertisement
沈鯉心快口快地開啓自辯,“我上次見阮叔是下雪那會兒。上上次見他是七年前。那次…”
她截住了他的話,“那次我知道,我爸告訴我了。你們還有沒有瞞着我的事兒?”
沈鯉的眼珠轉了轉,阮棠知道是有了。安靜了一會兒,沈鯉才說,“大二夏天,有一次送你回來。你爸在樓下,咱們兩個沒注意到。那天晚上,我和你爸聊過一會兒。”
阮棠沒放過他,“聊啥了?”
沈鯉說,“聊你的喜惡,一些習慣什麽的…”
“我不信,肯定不止這些。”
“聊的大部分是這些。你爸告誡我不要欺負你。”
“沒啦?”
“嗯,就是全部。”
話題就此打住,阮棠嘴角又湊了過去,這下輪到沈鯉心不在焉了。阮棠扯着他的眼角,示意他專心點。沈鯉又一次奪回了主動權。
彼此呼吸交錯着,唇與唇焦灼着,舌尖拉扯着。
沈鯉箍緊她的腰,雙手時不時撫摸着她的手臂和後背。阮棠把手伸進他上衣的下擺,手指在他腰間輕輕敲打。觸電般的酥麻感傳導到每一個神經末梢,他能感受到自己體溫上升。因為有枷鎖,主動權喪失了。
棠棠…沈鯉的眼神在哀求,阮棠收到了信號,手掌惡作劇似的開始在他的後背摩挲,時不時探試着。
棠寶…沈鯉搖了搖頭,阮棠這次停止了手掌的游走和指尖的舞動。
他起身去了洗手間,用涼水給自己降溫,讓自己平複。
過了有一會兒,沈鯉從洗手間出來,阮棠摟着他的脖子,“沈鯉,你可真聽我爸的話。”
他抱住她,倆人身體幾乎貼在一起。他說,“不是聽你爸的話,是我怕自己失控。我們了解生理結構和知識…無措施,不安全也不合适。”
阮棠趴在他肩頭,嘆了口氣,“也是,萬一一不小心造個笨娃娃…”
沈鯉輕拍她屁股,“嗯?這個話題過不去了!”
阮棠又回憶起夢裏的委屈,第三次描述那個夢境。“在夢裏真的好慘呢,我從來沒有那麽卑微地求過人。我先去IHES,人家以我和笨娃娃不會說法語拒絕了。又去了ETH,同樣跌倒在語言關上,我不會德語。後來,去了美國,我心想我的英語很好呀,總不會再拒絕我了吧。結果走訪了幾所大學,人家都說我去教書可以,小朋友入學必須要捐贈…5000萬美金起步。然後,我灰溜溜回燕大,燕大的招生辦說,我們只認高考成績。你知道嗎,夢裏那個笨娃娃高考考了零分…零分…零分…”
沈鯉一直偷笑着,連帶胸腔一起震動。他索性抖動雙腿,晃動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阮棠,哄她開心。
沈鯉說,“我們不要娃娃,不要小朋友,從根源上杜絕笨娃娃和笨蛋降生的可能性。”
阮棠思維又跳到另一面,“你為什麽不想着自己努力一些呢?像caltech說的數學家拿了菲爾茲獎,物理學家拿了諾貝爾。沖獎呀!再比如我們學了法語,學了德語,甚至荷蘭語呢?”
沈鯉撲哧笑出聲,“諾貝爾難度太高。不過,我可以跟着梁言之學習法語。”
阮棠又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給IHES和ETH的招生辦也發郵件咨詢一下呢?萬一法語或者德語不夠呢?畢竟語言關只是我自己夢裏設計的劇本。”
沈鯉這回連續拍打了三下她的屁股,還真為了一個夢演上了啊。
沈鯉見她帶着自己送的耳釘,問道,“怎麽不帶有鑽的那對呢?那對更好看。”
阮棠摸了摸自己耳朵,“那對太招搖了,旅途還是要以簡單為主。其實,我更喜歡銀環,帶上之後,睡覺也不用取下來,很方便。可惜,折了。”
沈鯉捏了捏她的耳垂,說,“等銀鋪初八開門了,我去任師傅的鋪子裏再做一副一樣的。任師傅以前冬泳遇上腿抽筋,差點溺水,被我姥爺救過。他在二環裏開了家老銀鋪。原來那對銀環是取了我小時候帶的銀镯子其中的一段做成的。”
阮棠說,“好呀,斷的那對還在,你也一塊取走。”
“行。”
沈鯉問她,“困嗎?困的話,去睡覺。我回家。”
“不困。”她在飛機上睡了好久。
倆人靠在一起,安靜了有一會兒。阮棠收斂了嬉笑和沒心沒肺,一本正經起來。
“沈鯉,我這一趟回學校,其實感觸很複雜。不僅僅是MIT的數學系是世界上最好的數學系之一,還因為又有許多大牛加入了數學系。這當中有高幾屆的師兄師姐,他們都在研究很新,很新的東西,比國內領先一大截。我說過不奢望拿菲爾茲。不過我很想做出一些新的東西,在數學上有些突破。
我這麽說不是因為想離開,而是我以後會經常走出去,和他們交流,和頂尖數學系的老師們交流。不止我要走出去,我希望你也能出去交流學習幾年。
沈老師身體已經調理得不錯,你也不需要重新撿起語言,我們可以随時微信或者視頻,甚至趕飛機相聚。裏魚,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好嗎?”
沈鯉全程看着她的眼睛,之前她痛陳自己不相信她的場景浮現在腦海裏。他想,自己這次可以相信自己,更應該相信她。“好,跟進的項目進度差不多可以完結的時候,我也出去到處看一看。MIT、UA、UR、UCF…當然,如果MIT還要我的話。”
倆人又聊了兩個小時,聊各自的研究方向和課題,聊出去學習交流的大學和研究所有哪些。
沈鯉離開的時候把她家的車開走了,因為大年初二淩晨一點多實在是叫不到網約車。回家的十幾分鐘裏,他心想,不能再固守現在的一畝三分地了。過去錯過的,需要在以後的時光裏追回來,包括知識、眼界和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