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死不相往來
老死不相往來
他先給林馥妍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後又給她發了消息，也沒人回複。
故意不接的麽？
林三溺心情愈發糟糕，北街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走到北街中心後，沒找到林馥妍，但他看見了陸豐遺。
陸豐遺從耀金網吧出來，模樣很狼狽。衣服皺巴巴的，褲兜被翻出來垂在褲縫一側，像是剛被搶過錢。
他懷裏緊緊抱着只書包，神情茫然，連林三溺走近他，他都沒發現。
“陸豐遺。”林三溺叫出了他的名字，完整的名字。
陸豐遺一激靈，立刻縮瑟身子，往旁邊挪了半步，手緊緊箍住懷裏的書包。
“你在這裏做什麽？”林三溺找不到妹妹急得很，但他照舊放低了聲音。
陸豐遺看清來人是他後，稍稍放松下來，“來……來找人。”
“我也來找人。”林三溺說着往網吧裏走，去看看她妹妹是不是在裏邊。
陸豐遺眼疾手快，拉住林三溺的手臂把人往回拉扯。
林三溺吃痛嘶了聲，陸豐遺下手有點重，那細瘦的手很有力氣，林三溺被抓得倒退了幾步。
“別！別進去！”陸豐遺抓着林三溺的手臂不放。
“裏面，裏面……反正不能進去！”陸豐遺不能說裏面發生了什麽，又怕林三溺不相信他，急急用身子擋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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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不能進去……”陸豐遺瘋狂搖頭，語氣近乎乞求，還是沒放開林三溺的手。
“到底怎麽回事？”林三溺看着陸豐遺一驚一乍、驚慌失措的陸豐遺。
他覺得這人一直都處在精神極度恐慌的狀态，這是很危險的。
“……求你了……我我不能說，但是你別進去行不行？”陸豐遺哭腔溢出，固執拉着林三溺的手。
林三溺無奈，擡眼看陸豐遺背後的網吧裏邊有什麽。
“我靠！”
林三壓不住心裏的震驚，突然從網吧門口飛出來的人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還沒來得及拉着陸豐遺躲開，飛來的人就重重撞在陸豐遺身上。
一身悶響過後，林三溺身上的重量急劇飙升，陸豐遺連帶飛來那蠢貨由于慣性撞擊着林三溺往後摔。
林三溺抓不住任何東西來緩沖，他的後背結結實實撞在粗大的電線杆上，他清清楚楚聽見自己的骨頭響了。
痛。
經年累月積累的傷痛經這麽一磕，該複發的不該複發的全都上來作祟。
他整個後背震痛發麻，連骨頭都在咯咯作響。林三溺死死咬着牙沒哼，可他的牙齒在打顫，面部表情更算得上扭曲。
陸豐遺也被撞得不輕，他發懵之餘又撐着林三溺背後的電線杆想把後邊那個胖子推開。
試了兩三次都沒用。
“別瞎動！”林三溺一手撐着陸豐遺的肩膀，騰出另外一只手抓住那胖子的臉使勁往後推。
“給老子滾開！”
他都快被壓死了，好不容易掙脫開，林三溺接連咳了幾聲，抵着電線杆大喘氣。
這都什麽事啊這！
要是沒身後的電線杆，他腦袋就砸地上了特麽。
胖子倒在網吧門口臺階上歇氣，陸豐遺站在一側怯怯看着林三溺。
他剛剛不知道怎麽，就沒控制住自己，一個勁往林三溺身上撞。
“我……”陸豐遺吞吞吐吐。
“別說話，”林三溺緩緩吐了口氣，“沒你事兒。”
林三溺像是沒事人一樣上前，把陸豐遺推到自己身後。
門口網吧裏出來一夥人，拿刀帶棍，身上冒着一股子匪氣，看着就不是什麽好鳥。
領頭的光頭兩臂肌肉發達，蛇頭紋身從關節處一路延伸到肩膀，他插着兜氣勢洶洶走過來。
身後跟着仨小弟，也不是什麽好惹的樣。
林三溺一眼就看到藍毛小弟書包裏露出半截的黃色校服。
這麽醜的校服，除了民二中還能是哪個學校。
臉被抓紅的胖子當即吓軟了腿，跪跪爬爬躲在陸豐遺身後，拽着陸豐遺的袖子止不住地求助。
“幫幫我……幫幫我……”
林三溺:“……”
“不是大哥……你那麽大塊頭你好意思躲人家後邊？”
林三溺看着身後兩人驚人的體型差，對胖子的恬不知恥感到驚奇。
“你一個頂他倆！還有，”林三溺你特麽誰還沒問清楚，頭上差點挨一棍。
他迅捷的反應能力救了他一命，林三溺側身躲過，毫不客氣近身，一巴掌抽在那棍那人臉上。
“啪！”
疼痛來得猝不及防，那棍的人愣了幾秒，就他愣了幾秒的功夫，肚子上又挨了一腳。
林三溺踹完，當即脫了外套，露出裏邊罕見的白色體恤，又撤掉了護手腕，露出了觸目驚心的疤痕。
他的行為怪誕又瘋狂，故意把傷疤展示給別人看，不為博同情，而是要震懾對方。
他左手手臂上數不清的疤痕和燙傷展露在衆人面前，老疤以及新生的紅褐色疤痕在手臂上交錯橫生，像極了帶血的蛛網。
反着寒光的雙刃刀窩在手裏很有實感，林三溺很安心。
四個小夥對着林三溺手上的疤痕瞠目結舌，林三溺沖着他們幾個笑，邪氣又惡劣。
林三溺說:“小陸，報警！”
“無緣無故就想打死我，我可是要生氣的。”
陸豐遺原本呆呆的，聽到林三溺聲音，乖乖拿出手機按下三鍵。
按鍵發出的嘟嘟聲淩遲着四小夥，他們互相對看試探，礙于面子誰也不敢撤。
誰撤了誰以後沒面子，可他們心裏都在打退堂鼓。
刀和棍子于他們而言只是吓唬人的工具，并沒有實際意義。
現在惹上了一個瘟神，還是愛玩刀的瘋子。
人會怕瘋子，但瘋子不會怕人。
誰先慫了林三溺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繼續添油加醋道:“接通之後你就說，北街這邊發生了殺人事件，有個人拿着刀捅死了四個民二中的學生！”
其實事情本不能到現在這個地步，可林三溺就想這麽做，腦子一抽，就想這麽做了。
“瘋子！”領頭的人啐道，怒視林三溺身後的胖子，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今天真是忒倒黴了！”
四個人拎着刀棍走了，胖子把心放在肚子裏頭，手擡起來就要拍林三溺的肩。
林三溺默默把刀立起來，卡在肩膀處，胖子眼珠子一轉，手改道，摸上了自己的臉。
“哎我說哥們……要不我們，”胖子眯着眼睛湊近林三溺，“要不要留個聯系方式？”
敢拿刀的打手，很不錯的。
省得那些大塊頭以後又找他麻煩，他應付不來。
林三溺收了刀，又将護手腕戴上，輕飄飄瞥了胖子一眼。
“不用，希望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小陸，走。”
沒等胖子說上幾句，陸豐遺便乖乖跟在後面。
兩人走出老遠後林三溺才捂着後背蹲下來。他說不上來他哪裏痛，反正就是哪裏都痛，呼吸時更加疼痛。
“你……你怎麽了！？”陸豐遺立馬蹲下來詢問，“我……我給你打120！我馬上！”
“不用……陸豐遺，”林三溺輕輕搖頭，“老毛病了，忍忍就行。”
陸豐遺看着林三溺艱難喘息，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跟着林三溺蹲在街道邊。
蹲了許久，林三溺撐着腿站起來。起來後有一瞬間的頭暈眼花，這一瞬間他想起來點事兒。
靠！
他是來找他妹的。
他拖着受累的身體撒出幾步，又轉身看停在原地無措揪袖子的陸豐遺，恨鐵不成鋼道:“留那兒冥想呢？跟上！”
“哦……哦！”陸豐遺呆滞幾秒後驚喜跟上林三溺。
“下次跟我說話不許結巴。”
“機靈點，聽見沒？”
“嗯……嗯！聽見了！”陸豐遺緊緊跟着“半殘”的林三溺，生怕跟丢了。
出了北街，林三溺撂了挑子，“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回見。”
林三溺閃身走人，陸豐遺定定站在原地，目送林三溺走出百米遠。
他眸色落寞，他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似乎每一次都有護着自己的意思。
林三溺坐上回家的公交車，落座後屁股還沒捂熱，收到了林馥妍的電話。
“妞，上哪兒了？”
林三溺的氣息很輕，顯得漫不經心，可林馥妍聽得戰戰兢兢。
她知道，她哥生氣了。
“我去見人了。”林馥妍實誠道。她不擅長撒謊，也不敢對她哥撒謊。
“回到家好好說，先挂了。”
“好。”
林馥妍先等他哥摁斷電話才放下手機，以往都是她先挂，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林三溺的意思很明确，給你時間考慮說辭，等他回家好好解釋。
林馥妍放下手機走進廚房，沒一會兒，林輝光回來了。
林輝光一進門就躺在沙發上喊餓，林馥妍跑出去從書包裏提出一兜水果輕輕放在桌子上。
這是她用自己攢下的零花錢買的，她拿過一個遞給林輝光。
“這，你買的？”
林輝光明知故問，一把接過橘子，瞅着手裏面相不怎麽好的橘子。
“對！，買回來給你們的！”
她知道父母在家裏面辛苦，每個星期都會攢下自己的零花錢買點東西回來。
林輝光冷哼一聲，嫌棄捏着手裏的橘子，“你就是買不來好東西，盡拿些不好的東西回家。”
林輝光把橘子丢在桌子上，揮揮手不耐煩，“大早上吃什麽水果，趕快去做飯了，等下你媽回來又要唠叨。”
林馥妍委屈看着丢在桌上的橘子，鼻子發酸，在熱淚溢滿眼眶之前回到了廚房，她仰着頭憋淚，後來憋住了。
當她坐下來去削泡在水裏的土豆時，盆裏的渾濁水面漣漪陣陣，一圈又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