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哥哥
裴哥哥
林三溺簡直半點都笑不出,他拿出五十米沖刺的速度沖到走廊,奔跑過程中把田茍一遍遍碎屍萬段。
他的書包堆放在教室外邊的一個藍色箱子上,他沖到那兒的時候就見一個女同學張着嘴巴。
他氣兒還沒喘勻,女同學頭僵硬地轉過來,指着“犯罪現場”——一書包的套,拉鏈根本沒拉上。
眼神好使點的随便一看,就能看見裏邊的東西。
“你……你的?”
林三溺百口莫辯,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他以前随口扯謊的功夫哪兒去了?
女同學盯着他看了三分鐘左右,最後冒出幾個字,“我懂。”
說完就後門進教室複習去了。
半晌後,林三溺:“艹!你別懂啊!”
林三溺一包的套沒地方處理,只能大晚上摸黑,跟做賊似的跑到垃圾房去丢,一個不留。
期末考完就放假,林三溺拉着一行李箱的書出校,田茍低頭玩手機跟着他。
沒走幾步,林三溺忽然停下來,田茍沒剎住車,腿直接撞行李箱上,“咚”一聲挺響。
“哥,你突然停下來幹嘛?”田茍吃痛嘶了聲,把頭從手裏屏幕裏擡起。
“男朋友來了。”林三溺砸吧嘴巴,很像故意的。
田茍往正前方一瞅,露出有生以來最大一個假笑,“給不給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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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溺一臉春風得意,看了田茍一眼:“以前你給我留了?”
那自然是沒有,還把人臉摁地上摩擦來着。
“行,你們相親相愛,我一人飲酒醉。”田茍說。
裴灼熠看到兩個跟開火車似的撞一塊,站在遠處笑,還看見林三溺勾了勾手指。
他走過去,接過林三溺的行李箱,“考得怎麽樣?”
林三溺搖搖頭,“能考第一。”
“是倒數的!”田茍在旁邊補充,眼睛斜瞟到兩人擠在一塊,天那麽熱硬是沒把兩人分開。
平常田茍敢這麽說,林三溺早就怼回去了。今天林三溺沒那麽快急眼,還留幾秒給田茍恐慌。
這幾秒基本上能預見下邊的結局,不是挨揍就是挨揍。
誰知林三溺說:“我倒數就倒數了,我們家倒是有個正數第一的,想倒數都不行。”
剛失戀不久的田茍:“……”
田茍嘴硬:“那又怎麽樣?”
林三溺繼續加大攻擊,“不怎麽樣,只是家裏邊有個年級第一而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走到分岔路口都不行。
“哎哎,你們倆差不多行了啊!”裴灼熠笑了笑,看林三溺的眼神有些怪。
好不容易拉開兩人,林三溺顯得意猶未盡,“你是沒看着他以前那個嘚瑟樣,我現在跟他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良久沒聽到裴灼熠接話,林三溺奇怪地看過來,見裴灼熠一臉好笑地望着他。
“幾個意思?”林三溺習慣性地問。
裴灼熠:“以前沒見你這麽婆婆媽媽。”
林三溺愕然,“你管這叫婆婆媽媽?”
“在你身上,這麽用沒什麽問題。”裴灼熠言不由衷。
林三溺拍拍裴灼熠肩膀,“你太辛苦了。”
“這麽多年,語文白學。”
裴灼熠只是笑笑,接着走了一段把行李箱才說:“我媽來接我,我要回那邊去,不跟你回去了。”
那邊指的是裴灼熠原本的家。
林三溺并不意外,能那麽快走到他們學校來找他,身邊一點行李沒有,裴灼熠是有人接的。
“你回去呗,反正我也在外邊游蕩那麽久了,也該回家了。”
“嗯,每天跟我打個電話吧。”裴灼熠突然彎下腰,營造出想當街親林三溺的錯覺。
林三溺本該警覺往後退的,他沒有。
如果真的這樣了,會發生什麽呢?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能承受,他怕裴灼熠承受不了,他往後退了一步。
“沒問題,都是小事。”
“你也是,回家發微信報平安。”林三溺說。
林三溺站在街邊,看着裴灼熠越走越遠,心裏空落落的。
本來放假,該高興的。
他就是不高興,裴灼熠要回那個家,他也要回這個家,家不是好家。
林三溺回出租屋,把該洗的衣服都洗了,晾在陽臺,而後才乘公交車回家。
反正過幾天還要來縣裏找事幹,放在陽臺沒毛病。他甚至連行李箱都沒拉,就垮了個包。
包裏邊有個藍色禮盒,還有幾個新款發夾。
一如他預料的一樣,一進門就是一場大戰,門拉開就飛出來一個塑料凳子,得虧林三溺躲得快。
什麽事到了砸東西的地步?
屋內的境況沒什麽改變,肖琴站在屋內一側,林輝光仍舊躺在沙發。
林馥妍縮在角落,看見林三溺回來,眼淚忽然掉下來,往林三溺那邊靠。
肖琴的臉色沒緩和半分,看到林三溺回家更加難看,他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讓林馥妍回自己屋去。
林馥妍不敢哭出來,戰戰兢兢走到門口,肖琴突然摔了一個碗。
她心裏發緊,看向林三溺。
“沒事,你進去做你自己的事。”林三溺安慰道。
那天林三溺也挨了頓罵,其實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只是感覺喘不過去,幾乎要窒息而死的感覺。
肖琴問他是不是要跟她斷絕關系,要是這樣,從此這個家也不歡迎他,他一句話不說。
他習慣沉默,後來在家裏就不愛說話了。
雞飛狗跳過了幾天,林三溺接到了裴灼熠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顯得很疲憊。
他關緊了門,才按下接聽鍵。
“喂,男朋友。”
林三溺已經組織好道歉語言了,他這幾天忙着處理家庭關系,又不想讓裴灼熠聽到他們家的破事,以至于兩人打電話遙遙無期。
裴灼熠那邊應該也是如此,畢竟裴灼熠說過,他們家有個精神病舅舅。
“在呢。”裴灼熠的嗓音含風,有點啞。
“你在哪兒?”林三溺心裏擔心,走到窗邊,外邊的天已經黑了。
裴灼熠為什麽在外邊?
“反正不在家裏。”裴灼熠說,他舅舅在家裏發瘋,剛剛拿了把砍柴刀,指着他。
兩人皆是沉默半晌,過後林三溺說:“有沒有回縣裏的想法?”
“有啊,我怕我再多待一會兒,我就活不成了。”裴灼熠開玩笑道,他的衣服被風吹鼓起來,身上起了陣雞皮疙瘩。
他找了塊路邊石頭坐下,四周黑黝黝的。
百米之外有幾點星光,天上烏雲密布,星星不見蹤影,誰都沒能照亮他回家的路。
“把視頻打開。”他聽見林三溺在那邊說,他心裏突然期待看到林三溺。
他又看了看四周,說:“不了吧,我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你在外邊蹲茅坑?”林三溺聽氣了,“還是你在外邊裸奔?”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你。”裴灼熠唇角彎了彎,漆黑不見五指的內心世界突然敞亮了。
“還能當什麽,就差當兒子操心了,趕緊的,開視頻。”林三溺耐心即将見底。
“行。”裴灼打開視頻,林三溺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也是一臉疲憊樣。
兩人是一個賽一個的慘。
“你這是上哪兒了,黑漆漆的,小心鬼來抓你。”
“鬼能有人可怕啊。”裴灼熠感慨道,鬼哪有人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過了會兒,那頭爆出一陣笑聲,苦笑。
“我他媽真的很想笑啊,怎麽一個二個的,都他媽這樣!”
林三溺趿拉着拖鞋蹲在自家樓下,跟個流浪漢似的看着路過的野貓,旁邊還蹲着他妹。
他和他妹互相對視一眼,随後各自移開眼看着面前那塊地。
媽的叫什麽事兒,剛剛才被轟出家門。
那些話還在林三溺耳邊炸,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從你出生開始,你爺爺就說我這輩子都會敗在你手裏,看來是真的!我真的是教育不了你了!把你教成這種樣子!”
“你小的時候你爺爺,你奶奶都不喜歡你!除了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沒讓你吃什麽苦,你就這樣對待我?”
“渾身都帶刺!說都說不得!我也想好好教教你!可你現在變成了什麽爛樣子!”
“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我沒拿着棍子把你從小打到大是我的錯!沒讓你吃很多苦是我的錯!我早該讓你更苦!你才知道我為了養你長大花了多少心血!”
裴灼熠這邊聽到回應,靜靜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突然鏡頭晃動,飛快掠過蹲着的林馥妍。
“你妹在你旁邊。”
“是啊,”林三溺心塞塞,“兄妹,一塊被轟出家門的。”
說着他的鏡頭往林馥妍那邊晃,“來,妞,跟裴哥哥打個招呼。”
“裴哥哥好。”
裴灼熠聽着怪,說:“還是叫哥吧,這個聽着太怪了。”
“哥。”林馥妍叫了聲。
“哎。”裴灼熠回得很快,又說:“妍妹,我們倆之前就見過這事你是不是沒跟你哥講過?
這個哥指的當然是林三溺。
“還沒呢。”
林三溺一聽,兩人還有事瞞着自己,心裏更堵。
“你們倆時候認識的,還背着我?”林三溺蹲麻了,起來走了幾步,腿就跟被萬只螞蟻咬了一樣。
“沒背着你,就在你病床邊說的。”裴灼熠順着路走,他突然發現其實沒燈他也有膽量走這條路。
林三溺肯定在那頭,給他照着路,他膽子就這樣被養大了,幾秒秒的事。
“那個時候你好像還說不出話,也睜不開眼。”裴灼熠說着,那邊好一陣沉默。
今晚沉默上頭。
“所以,跟我說什麽好死不如賴活着,別的都是放屁那人是你?”
夜很靜,林三溺聽見了。
“嗯。”
命運啊,真愛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