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所有的行為邏輯

第46章 他所有的行為邏輯

這是個事實,卻也是個秘密。

溫遇河手握一個無法呈堂證供的事實,且是個随時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的事實,現在他要把這個事實講給另一個人聽。

多一個人知道,對方就多一份危險。

溫遇河覺得秋焰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這不是什麽值得被好奇心驅使的事情,他應該就當一個本本分分的社矯官,做好他的分內,每天按部就班地查查他的行程日記,檢查下他有沒有背法條就行了,幹嘛要費盡心機地要了解關于他,甚至關于利寧案件背後的隐情?

這不是聰明人應該幹的事。

秋焰問他:“你怎麽查到的?”

溫遇河想了想,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很清楚秋焰這人的性子,算不上偏激,但異常執拗,想做的事情,想要的答案,劈山鑿地都會弄到結果,他幹脆省了與這人周旋較勁的心,坦白道:“因為我對比了兩份DNA檢測記錄。”

他說了季顏兩次幫他做檢驗的事情,兩次都是事後才告訴季顏檢測物的來源,那兩份數據毫無相同之處。

秋焰聽完事情的所有始終,不用溫遇河說,他就明白這樣的檢驗結果無法當做證據提交給公安機關或者法院,它的“來源”都是溫遇河的一己之詞,已經無法追溯,并不“可靠”。

但他內心隐隐震驚,不僅震驚于溫遇河竟然真的證實了他的推測,還震驚于這麽大的刑事案,真正的兇手竟然可以瞞天過海。

那兇手不僅現在逍遙法外,甚至還在繼續行動,溫遇河遭遇爆炸案一定與此有關。

秋焰心中砰砰直跳,明明是大白天,陽光燦爛,他卻環顧四周,覺得這病房也并不安全。

溫遇河突然問他:“你怕不怕?”

秋焰壓住心頭的跳動,平靜地說:“還好,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溫遇河的嘴角又勾了起來,半張臉蒙着紗布,秋焰盯着那抹笑,漸漸心裏真的緩和下來,是啊,他都沒怕,我在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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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對剛剛自己的反應有些羞愧起來,感覺自己像葉公,一直嚷嚷着要見龍,見到的一刻怎麽竟然是這種反應?好丢人……

溫遇河卻說:“我其實希望你害怕,你害怕了,躲起來,那些人就會看不到你,只會盯着我。”

他語氣有些低沉:“你看季顏老師,她就是因為不怕,才跟我一起被報複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過了會,他沒輸液的那只手向秋焰伸過去:“等等,我好像發現了什麽。”

“怎麽了?”秋焰問道。

溫遇河緊緊抓着他的手腕和衣袖,說:“我懷疑……我被監控或者監聽了。”

“怎麽?”

溫遇河回議了一陣,說:“我跟季顏老師講我發現兩份DNA的檢驗結果對不上,不是同一個人,就是在實驗室講的,結果過了一個星期就發生了爆炸,我懷疑……有人已經知道了我們手上有兩份DNA記錄,雖然這檢測結果不能作為證據,但是對真正的兇手來說,這是個絕對可以威脅到他的東西,試驗室爆炸……是想要銷毀這些證據……”

秋焰心中砰砰直跳的感覺再度出現,監視?監聽?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間病房會不會也被監視監聽着?他們此刻所說的話呢,是不是已經傳到了兇手的耳中?

他坐不住了,站起來四處走動,翻看,溫遇河問他:“你在找什麽?”

“攝像頭,針孔攝像頭,或者監聽器之類。”秋焰說。

溫遇河說:“別找了,這裏應該不會有的,實驗室的監視或監聽是有針對性的,這裏只是随機的一個病房,是安全的。”

秋焰還是不放心,把外間的小警察也叫進來,倆人地毯式地搜了一遍,什麽都沒找到,他才略略放了心。

剛坐下來,秋焰又想到一件事,跟溫遇河說:“如果對方真是想銷毀證據,炸掉實驗室有用嗎?”

“沒用的,”溫遇河說:“雖然最近做的綁匪的發囊DNA檢測記錄實驗室裏還有,爆炸後會被銷毀,但兩份記錄的電子版季老師都用郵件發過給我。”

秋焰問道:“我能看看嗎?或者……你要是放心的話,也給我發一份備份吧。”

溫遇河也覺得可以,他讓秋焰拿自己的手機,告訴他解鎖密碼,說郵箱是自動登錄的,點開就能看見。

秋焰拿起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張兩個人的合影照片,兩個年輕人,站在一顆大樹下。

只是并肩站着,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任何看似親密的肢體接觸,然而眉眼之間都流露出濃烈的赤誠。

秋焰知道這是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利寧的樣子,少年白皙纖瘦,如一只鶴。

他心裏泛起莫名的酸意。

來不及咀嚼這突如其來的陌生情緒,秋焰按着溫遇河的指示點開了郵箱,卻發現裏頭空空如也。

他怔問:“你把郵箱都清理過了?”

溫遇河也是一怔:“沒有……”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一個最壞的可能,那隐藏在幕後的人竟然找了黑客,将所有存在過的記錄全都抹去了,他的郵箱被清空,季顏的想必也是如此,這種清空會是永久性的,恢複數據也找不回。

原本就不太“可靠”的證據,這下真的成了空穴來風,即便溫遇河去跟警察和法官說,別人只會認為他真的瘋了。

秋雅擰緊眉頭,卻見溫遇河竟然在笑。

“你……”他實在不能理解。

溫遇河卻說:“沒什麽,我自認為已經很小心,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對方全都知曉。”

他思來想去:“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秋焰突然說:“這個人一定離你很近,說不定就在你身邊。”

溫遇河也早有這種感覺,這個人對他的行為太過了解,要麽他一直被監視,要麽這人離他太近。

秋焰給他一一排查:“會是司法所裏某一個假釋犯嗎?”

溫遇河搖頭,事已至此,他對秋焰和盤托出:“我有一個懷疑的人,雖然對他的懷疑還有許多疑問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如果不是警察告訴我我父親的事情,原本這個人是排在我懷疑名單的第一位的。”

“是誰?”秋焰問。

溫遇河說出一個名字:“利江澎。”

秋焰再次怔住:“為什麽?他不是利寧的養父嗎?”

一度溫遇河也覺得自己的猜測十分荒謬,極其不願意将這樣的猜想安放在利寧身上,直到他看到了連星回。

不僅僅因為連星回長相酷似利寧,是利江娛樂近期力捧的新人,還因為連星回對外呈現的形象——外表清純實則撩人,他有許多看似無意實則精心設計的小動作,wink眼,輕輕咬嘴唇,假裝無意識地內八字站立,縮起肩膀害羞的笑。

溫遇河火眼金睛,一眼看穿這具皮囊之下是個什麽樣的內核,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表演“誘惑”。

不知道連星回天性是否如此,但他被利江集團訓練和包裝成如此模樣,溫遇河覺得利江澎脫不開幹系。

他很難想象,利江澎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思,讓連星回頂着“這樣”的一張臉,卻做着“那樣”的一些行為。

這時溫遇河沒正面回答秋焰的問題,卻跟他說:“你上網搜一下,一個叫連星回的偶像藝人,去看幾段他的舞臺表演,然後告訴我你的感覺。”

以上對利江澎的推測都是溫遇河作為一個當事人的感受,他其實也想看看,一個純“外人”看到連星回這個人的存在,會是什麽反應。

秋焰一看到連星回的照片就驚嘆了句:“這!他怎麽這麽像……”

他剛剛才看過來利寧的照片,就突然見到另一個人頂着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帶着驚詫看完了好幾段舞臺cut視頻,這人唱跳都極其糟糕,不知道在表演什麽奇異的人設,一邊仿佛野生自然的傻蠢,一邊又很努力地在“嬌羞誘人”,秋焰覺得蹩腳,然而彈幕卻是滿屏瘋狂的“崽崽就想狠狠疼你”,“想問弄疼你的時候你會哭嗎”……不堪入目。

秋焰不理解現在的娛樂風向,問溫遇河:“這人是?”

溫遇河說:“他是利江娛樂旗下的藝人。”

秋焰腦中飛速轉了幾個彎,明白過來為什麽溫遇河會懷疑利江澎。

利江澎,親手把這麽像利寧的藝人,打造成了一個“人盡可欺”的嬌媚形象,秋焰脫口而出:“他是變态嗎?”

被秋焰證實了跟自己的猜想一致,溫遇河并沒有覺得心情更好,反而更壞了。

如果真的是利江澎……他想現在就去殺了他,不要找什麽證據了,不用去尋求公良秩序,只有親手殺了他才是唯一的,可以告慰利寧的辦法。

對利寧的複仇原本就應該他來親自動手,又何必交由法律呢。

“溫遇河,溫遇河……”不知道過了多久,溫遇河聽到仿佛很遙遠之外傳來喊他的聲音。

秋焰盯着他:“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溫遇河,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床上的人沒有聲音,秋焰突然理解了他所有的行為邏輯,他過往的目中無人,對幾乎所有事情的敷衍塞責,對普法考試的“吝啬”……都只是源于,這不是他此刻活在這個世上要去做的事情,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尋求真相的複仇。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秋焰抓着他的胳膊,怕他聽不進,怕他走神,怕他根本不當回事,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裏:“我會幫你的,我們一起……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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