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3章

邵成澤斂起眼裏的笑, 神色變得沉穩,腰背挺直,隔着院牆和月色, 颔首道, “程伯父。”

坦蕩得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狼狽,要是能忽略掉剛才乍一聽到聲音, 兩腳錯位踩空, 差點從梯子上給摔下去,就顯得更坦蕩了。

程山河臉沉得滴水成冰, “我擔不起邵總這聲伯父。”

邵成澤立刻從善如流地改正,“程董好。”

程瑾瀾的整個身體都是僵的, 熱氣都要把臉給燒沒了, 如果腳下有個坑, 怕是立時就能把自己給埋了, 她佯裝鎮定, 開口叫了聲“爸爸”。

“老二你去睡覺。”程山河給程瑾瀾下命令, 他這個女兒, 從小性子就冷一些, 也只有在極少個撒嬌的時刻,才會這樣疊聲叫他。

程瑾瀾看邵成澤一眼, 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要是再待下去, 她爸怕是會更生氣, 場面會更不好收拾。

看着女兒離開, 程山河面色稍緩, 對邵成澤道,“邵總既然睡不着, 就過來陪我這個也睡不着的老頭子喝一杯茶吧。”

邵成澤回,“好,程董,我馬上過去。”

程山河冷聲道, “沒正門給邵總走,邵總能爬上牆,想必也能跳下來牆。”

邵成澤站在梯子上,意識到未來老丈人給他出了個難題,這個牆,他是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不跳,他今晚根本進不了程家的門,今晚要是進不了,估計以後永遠都進不了。

跳,這個牆的高度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但老爺子現在的眼神就想把他千刀萬剮了,他要是真敢跳下去,估計老爺子要把他熱油下鍋的心都有,當然下鍋之前,還得先把他的腿給打斷。

權衡之下,邵成澤還是從牆上跳了下來,腳觸到地面,悶哼一聲,像是崴到了腳。▼

程瑾瀾聽到悶哼,肩頓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徑直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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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山河冷冷地看着邵成澤,拿出手機來,撥電話給老曲,“明天讓人給老二家左邊那道牆加高,牆頭岔上玻璃,再架一道鐵絲網,半個蒼蠅都不能從隔壁飛過來。”

邵成澤聽着明顯是說給他的話,嘆一口氣,看來他的苦肉計對程家的誰來說,都起不了作用。

程瑾瀾人是回了屋,不過站在窗前在看外面的情況,邵成澤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隔着窗戶對她揚眉一笑,讓她安心回去睡覺,程瑾瀾一時不知道他的腳是真崴到了,還是假崴到了,畢竟她見過他從更高的牆上跳下來。

程山河冷哼一聲,不再看那礙人眼的浪蕩笑,轉身往院子深處走去。

沒多一會兒,程瑾瀾手機上就收到兩條信息,來自她媽。

第一條是,【小夥子長得好是好,就是腿腳不是很利落。】

第二條是,【我就說上次在你那兒,見到你那個新員工有些奇怪,哪兒有大白天在屋裏戴墨鏡的,原來是他,小俐淇的眼睛倒是全随了他。】

程瑾瀾覺得自己幹脆現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好了,她明明都已經當了媽,為什麽還要體會這種像是早戀被爸媽戳穿的窘迫感,簡直尴尬到想讓人死。

邵成澤被程山河帶進了書房,程山河坐在書桌前,一言不發地看的文件,邵成澤站在書房的正中間,他一想開口,程山河便翻一頁文件,擋了他的話。

邵成澤明白了,這是要晾着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着,邵成澤一動不動地站着,半分都沒有晃動,只是掌心出了些汗,是疼的,他的左腳是真崴到了。

他的腳不能不崴,如果他從牆上跳下來,還能安然無恙,豈不是在堂而皇之地昭示着他夜夜翻牆而過,雖然今天是他第一次登梯爬牆,而且他真沒有打算翻牆,只是想說一聲晚安,但這話說出來,怕是沒人會信,他還得罪加一等,被安一個敢做不敢當的罪名。

一個小時過後,程山河放下手裏的文件,端起旁邊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看一眼邵成澤,語氣微詫,“邵總怎麽不坐?”

還沒等邵成澤答,程山河放下水杯,恍然道,“我明白了,邵總不喜歡坐椅子,只喜歡坐梯子,要不我搬一把梯子來,給邵總坐?”

這話裏夾着割人臉皮的鋒刀,邵成澤第一次明白什麽叫汗顏。

他硬着頭皮回,“伯父。”

程山河目光一凜。

邵成澤改口,“程董,”他頓一下,“今晚是我唐突孟浪了,我很想挽回瑾瀾,所以有些急不擇路,用錯了方法。”

程山河問,“邵總搬過來多久了?”

“快半個月。”

程山河濃眉擰成深川,“我記得我之前有跟邵總說過,不要來招惹我女兒,是邵總記性不好,還是我的話對邵總來說不重要。”

邵成澤回,“程董說不會讓女兒進邵家的門,那如果我從邵家脫離出來,能不能求進程家的門?”

程山河不露痕跡地動了動眉。

邵成澤之前請程瑾川吃飯,是想通過程瑾川給程山河傳話,但程瑾川沒上他的當,他不僅沒把邵成

澤那番表明心志的話,說給他爸聽,連邵成澤住到了隔壁,程瑾川都沒給他爸媽透露,因為他知道,他爸越晚知道這件事,生的氣就越大,事情敗露後,邵成澤要受的磋磨就越多,他十分樂意看邵成澤受罪,怎麽狠怎麽慘怎麽來,他才不給他當那免費的傳話筒。

程山河靠向椅背,看着邵成澤的眼睛,“你為什麽想脫離邵家?據我所知,不出意外,以後整個邵氏應該都是你的。”

邵成澤道,“我對邵氏不感興趣,我只拿我該拿的,我想我奶奶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産業姓邵。”

程山河眸光一閃,“你知道你奶奶……是怎麽死的?”

邵成澤點頭,“知道。”

“誰告訴你的?”

別說外界,程邵兩家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寥寥無幾,邵雲正想瞞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孫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邵成澤回,“我自己查出來的。”

程山河屈指敲了兩下桌面,“既然你知道了真相,就更應該明白,不管是誰進誰的門,我都不會同意這件事,我壓根不信你們邵家人。邵總的房子應該有很多,這邊的房子,你賣也好,空着也好,總之,我不想在隔壁再見到你。”

邵成澤上前一步,“我知道我在程董這裏沒有半點兒信譽度,但是如果我能證明我對瑾瀾是真心的,從前是,現在也是,能不能還請程董給我一個機會?”

程山河似笑非笑,“你要怎麽證明?邵家人應該沒有真心這個東西。”

邵成澤回,“程董可以靜觀。”

程山河盯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沉聲道,“等你覺得你做到的那一天,再來問我要這個機會也不遲。”

邵成澤暗松一口氣,“好,我不會讓程董等太久。”

等邵成澤從程家走出去,已是深夜。

費祖荟嗔程山河一眼,“你說你,人家小兩口花前月下的,談戀愛談得正好,你都觀察半個月了,非要今晚過去摻和一腳。”

程山河蹙眉,“我要是再不出現,那小子就真沒半點忌憚了,他今天敢登梯子,明天就敢翻牆,他還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想着來去自如。虧他有眼色,知道跳瘸自己半條腿,要不然,我也得找根棍子給他打斷。”

費祖荟挽上他的胳膊,安撫他的怒氣,“你覺得他怎麽樣?”

程山河抿唇不語,半晌才開口,“像他奶奶多一點兒。”

費祖荟笑,“我看倒不是多一點兒,是很像,模樣像,性子也像,我倒覺得這事兒沒準就是冥冥中的緣分。”

程山河眉頭擰得更緊,“什麽冥冥中的緣分,我看就是這小子憑着一張臉和一張嘴,到處招搖撞騙,你是沒見到他在梯子上那個公子哥兒的浪蕩樣,我女兒用他說晚安,閑的他。”

“當然啊,每天都道一聲晚安多浪漫啊,我也想有人和我說晚安,可惜,沒人跟我說,唉,我這大半輩子算是白過了。”費祖荟哀怨地嘆一口氣,上了樓。

程山河沒料到今晚這場大戲的最後,石頭還能砸到自己腳上,他追在太太身後,小聲說,“你要是想聽,我以後天天跟你說,不僅說晚安,早安午安,全都說,怎麽樣?”

怎麽樣,一點兒都不怎樣,被提醒了才知道說和主動說能一樣嗎。

屋內是低聲細語,屋外的小路上是深夜蟲鳴。

忽地響起“咯吱”一聲,邵成澤停下腳步,看過去,半開的小門裏走出一個人。

邵成澤眼角彎下來,慢慢走近她,“一直在等我?”

程瑾瀾靠着門,淡淡地回,“我想看看你有沒有被打死。”

邵成澤笑,“挨打倒不至于,你爸是文明人,就是跳牆跳瘸了半條腿。”

程瑾瀾回,“活該,誰讓你大晚上不睡覺,非要爬梯子登牆,只瘸一條腿算是便宜你了。”

邵成澤贊同,“是,确實失策了,不應該爬梯子,就該挖暗道,再不濟,還能躲暗道裏約個會,也不至于被老丈人當場抓包,我剛才半條命都快被吓沒了。”

程瑾瀾拿眼刀飛他,“誰是你老丈人。”

邵成澤半擁着她入懷,貼着她的耳畔說,“你猜。”

程瑾瀾拿胳膊肘拐他的胸,“我看你是連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

“噓,”邵成澤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就抱一會兒,過了今晚,再想抱我可就難了。”

程瑾瀾又搗了他一下,不過也沒有再動,任他抱緊,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路邊的樹影,幹巴巴地問,“你的腳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就抻到了點筋,回去敷一下就行,我跳的時候用了巧勁兒,得受點兒傷,讓你爸出出氣,還不能受傷太嚴重,免得你擔心。”

程瑾瀾擰着他手背上的皮轉了一圈,讓他嘴裏沒一句正經話。

邵成澤問她,“你不擔心我?”

程瑾瀾回,“不擔心。”

“不擔心一直在這兒等着我?”

……

程瑾瀾不和他繞口令了,“我爸……說什麽了?”

“老丈人說了很多,淼淼想聽哪一句?”

程瑾瀾氣急,伸腳踢向他的小腿,他就算沒瘸,她也得給他踢瘸了。

邵成澤佯裝很疼,彎了一下腰,“完了,腿真被你給踢瘸了,我下半輩子要靠你養了。”

程瑾瀾推他,不肯讓他再抱了。

邵成澤低聲輕笑,不再逗她,“你爸應該沒那麽讨厭我,我覺得我後面還能有機會,再進他的書房喝一杯茶。”

程瑾瀾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那麽讨厭你的,他剛才就差把你大卸八塊了。”

“大卸八塊也比視若無物強,他肯把我叫進書房去談,就有餘地可以走。”

程瑾瀾狐疑地審視他,“我怎麽覺得你被逮個正着,反而高興。”

邵成澤不能否認他确實高興,“對我來說,這不算是一件壞事兒,不然,我就永遠只能當你見不得光的男朋友,事情攤開了總有攤開走的辦法。”

程瑾瀾拿胳膊撐開兩人的距離,表情嚴肅,“我什麽時候說你是我男朋友了。”

邵成澤忍不住想親一親她抿直的唇,他怎麽就這麽愛她這心是口非的一張嘴。怎麽想就怎麽做了,手勾過她的腰,氣息裹上去,就是鐵嘴石舌,他也總能有給她親軟的一天。

“我是誰的男朋友?”喘熄的間隙,他抵着她問。

程瑾瀾急着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斷斷續續地回他,“愛誰誰,誰知道。”

邵成澤又俯下`身去。

許久,他磨着她紅腫的唇,再問,“誰是你的男朋友?”

程瑾瀾拿手撓他的脖子,“狗。”

邵成澤吮着她嘴裏的甘甜,含含糊糊地問,“誰是狗?”

程瑾瀾明明白白地答他,“你。”

呼吸止住,先是他的,再是她的。

邵成澤貼着她的唇啞笑,“看,你親口承認了,狗是你的男朋友,我是狗,所以,我是你男朋友,可不能反悔了。”

程瑾瀾狠狠咬上他揚起的嘴角,她才沒有承認,是他趁她意識缺氧,給她挖坑跳。

邵成澤按着她的腰貼近他,“別咬了,再咬就出事兒了。”

腰間抵上明顯的灼熱,程瑾瀾大腦空白了一瞬,然後惱羞成怒,“邵成澤,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随時随地……”

發倩。

邵總只有在程總面前,臉皮才能厚到堪比城牆,“你得原諒它,七年了,也就你生日那天用過一晚,其他時候都處于閑置的狀态,難免有點精力過剩。”

程瑾瀾幹脆直接咬死他算了。

睡夢中,程瑾瀾都在咬他,咬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她醒來去沖了個涼,程俐淇也揉着眼睛從卧室裏出來了,看到媽媽,張手想讓媽媽抱。

程瑾瀾把她抱起來,用手給她順着睡亂的頭發,“小俐淇睡得好不好?”⊕

程俐淇點頭,蓬松的頭發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我睡得特別好。”

院子裏傳來細微的動靜和人聲,程俐淇支棱起耳朵來,人也跟着精神起來,“媽媽,是誰來了嗎?”

程瑾瀾回,“可能是你曲爺爺過來了。”

她昨晚聽到了她爸給曲叔打的電話,就曲叔幹活的利索勁兒,估計今天上午就能把牆給架起來。

“媽媽,我要出去看。”

程瑾瀾抱着她來到了門口,院子裏曲叔正帶着一幫工人在運材料。

程俐淇扯着嗓子喊,“曲爺爺,早啊。”

曲叔回過頭來,“小俐淇早啊,二小姐,沒有打擾到你們休息吧?”

“沒有打擾到 ,我和媽媽正好醒了,曲爺爺,你帶着工人叔叔們要做什麽呀?”

曲叔回程俐淇,“你外公說要把這堵牆再砌高一些。”

啊~喔~

程俐淇看媽媽,“媽媽,是爸爸昨晚翻牆被外公逮到了嗎?”

程瑾瀾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程俐淇歪歪頭,“沒關系的,媽媽,就算牆架起來了,爸爸也可以挖暗道從隔壁過來,我們這邊是草地,很好挖的。”

程山河遠遠地就聽到了外孫女的話,使勁咳嗽了兩聲。

程俐淇看到外公,眼睛轉了轉,大聲對站在牆下監工的曲爺爺說,“曲爺爺,你可以把草地換成水泥板,這樣就算有人想挖暗道,也過不來了。”

聽到外孫女的話。

程山河笑出了聲。

牆對面的邵成澤扶上了額。

程瑾瀾轉身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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