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顏給梁禹倒了杯水，順手将松垮垮的浴袍拉緊了些。

他原本想先回房換一件正常點的衣服，無奈自己的襯衫昨天已經被邵欽遠扯得不成樣，櫃子裏的衣服又通通比他大兩個號，穿在身上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安顏有些局促地在梁禹對面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自己未來的經紀人來。

上回那件事交給了邵欽遠來處理，自那之後齊力便再也沒有聯系過安顏，想來無非就是降職或者撤職，全看邵欽遠的心情。總而言之，他的經紀人是換定了，不過至于會換成誰，安顏卻久久不見通知。

好在最近的工作早已安排妥當，安顏照常運轉了一周，終于在合約生效的第二天，見到了這位姍姍來遲的經紀人。

總感覺是故意的，他想。

梁禹名聲不小，在星耀已經工作了十幾年，早就鍛成了一塊響當當的金牌，在他手下待過的藝人就沒有一個不是一線水平，柳鳴還在星耀的時候就是他帶出來的。柳鳴以前雖然天天吐槽他，可當初獨立出去的時候，還試圖挖過他的角，條件開得極其誘人，梁禹還是拒絕了。

安顏在星耀待了這麽久，還跟柳鳴關系不錯，梁禹的傳聞自然知道不少。聽說他交際手腕了得，對藝人要求十分嚴格，不過只要夠聽話，就算十八線也能鹹魚翻身。只是梁禹眼界極高，僅有他選人的份，絕沒有別人選他。

至于怎麽選，全看眼緣。

安顏很忐忑，他也沒想到邵欽遠會把梁禹安排給自己，雖然他是很驚喜，可萬一自己不合這位金牌經紀人的眼緣怎麽辦？強扭的瓜不甜啊。

梁禹沒看他，從包裏抽出幾份文件，徑直在茶幾上鋪開：“我剛剛講過，從今天開始，你的所有演藝工作由我來負責，我的要求很簡單，第一是聽話，第二是坦白，我不希望以後假如出了什麽事，我是從網絡上知情的那一個。”

安顏點頭如搗蒜，梁禹滿意地笑了笑：“所以，你現在有沒有什麽需要告訴我的？不管現在還是以前的，黃、賭、毒、以及某些人際關系，有嗎？”

安顏心想，我最大的兩個把柄有一個就擺在你面前，還有一個死都不能講、講了就得死的。

他能怎麽辦呢，他也很為難啊。

他想了又想，把能說的基本都交代了一遍，最後猶豫着說：“還有邵總這邊……”

“這方面你不需要擔心，就這麽多是吧？行，還算省心。”梁禹拿出其中一份文件遞過來，安顏接過來翻了翻，白紙上黑色方格印得規規整整，一個時間對應幾行文字，非常有梁禹的風格，同樣的一絲不茍，“這是我給你量身制定的計劃表，時間是一年，最終目标是千爵獎，這份是接下來一個月的工作安排。”

“一年拿到千爵獎？”安顏手忙腳亂地接下梁禹給自己塞來的又一個文件夾，裏頭的格式與剛剛那個差不多，但內容細致得多，梁禹還貼心地替他分了點，條理清晰，細節明了。

“這個時間我已經給你放寬了。”梁禹毫不客氣，“以你這張臉跟這個演技，混了四年還是這個熱度，之前基本上等于白過，明白？”

安顏無法反駁，只能說：“明白明白。”

“藝人不是一個靠混能混一輩子的職業，你既然選擇了這份工作，如果再像以前一樣得過且過，倒不如退出去給別人騰位置。覺得時間緊，那就自己拼一點，你硬性條件确實很好，不代表你一定就能沖出一個名堂來，要知道金字塔頂尖上能站的永遠只有幾個人。”梁禹說，“好了，我看過你這幾年接的戲和綜藝，全都需要做一個比較大的變動，你之前的經紀人是誰？”

“呃，齊力。”

“我懂了，難怪。”梁禹點點頭，拿出一個pro和一支筆，點開安顏手裏那份文件的電子版，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這是你接的幾檔綜藝，全都是搞怪的，上去不是創造笑料就是被人當笑料，不适合你的人設，一期一個黑歷史，十期就是一桶腦子裏進的水，我已經幫你全部推了，綜藝這方面不急，你不走流量路線，可以先把重點放在演戲上。”

“你之前接的戲都比較雜，沒有框死一個戲路，這算是一個好處，但是大部分角色都是配角，除了你最近拍的這部還算可以，其他都是沒有亮點或者雷得要命的。”梁禹跟他分析了大半天，拿起最後一份文件塞給安顏，“這裏是我給你選的幾部新戲，你認真看一看，明天之內給我答複，我的建議是這一部，雖然是男二號，但是劇情裏是絕對有爆點。”

安顏順着梁禹指的方向一看，上面印的赫然是《楓落無涯》，頓時眼睛都亮了。安顏一直很喜歡這本小說，早聽說要改編成電影的時候，就心心念念了許久，希望能有機會得到一個角色，沒想到這次真的讓他遇上了這個機會。

“好的好的，謝謝梁哥。”安顏抱着幾個劇本高興得嘴角直上揚，指了指梁禹手中的pro，說，“梁哥，回去能發我一份電子版嗎？”

“可以，但是我推薦你把打印版貼床頭，天天看一遍，給自己點動力。”梁禹看了眼他手裏的一沓文件夾，拍了拍安顏的肩，宛如一個高三的教導主任，說，“那首歌怎麽說來着，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打個氣，對吧。争做影帝，出人頭地。”

安顏：“……”

梁禹離開後，安顏迫不及待地翻起了那幾本劇本，其中是兩部電影和兩部網劇，有都市愛情劇，也有古裝玄幻類的，他大致都翻了一遍，最感興趣的果然還是《楓落》。

邵欽遠當晚沒有回來，只是打了個電話讓安顏好好休息。安顏現下對無人打擾的環境是求之不得，不管不顧地在沙發上窩到了深夜，将劇本細細地研讀了一遍，連人物小傳也沒有放過，還寫了滿滿的筆記。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打電話給梁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對方。

梁禹一點也不意外，安顏自己選了這部最好，就算沒有，他也會說服安顏去試鏡的。他和安顏商量了一陣，除了《楓落無涯》，最終還定下了另一部劇情比較有看點的網劇，把安顏下半年的行程填得滿滿當當。

剛定下來沒幾天，梁禹便給安顏帶來了《楓落無涯》的試鏡消息。安顏并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制作的試鏡，他以前經常在各個劇組的試鏡之間來回輾轉，為了在導演編劇面前刷刷臉，不知給其他人陪跑了多少回，因此也不覺有多緊張，興奮倒是占了上風。

他糾結了一個晚上，最後選了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僅上衣的肩膀處帶着幾道紅色的裝飾，還有一個楓葉的墜子。梁禹一看到他就沒忍住挑了挑眉，給安顏送了個充滿贊賞的眼神。

試鏡的地方在一家酒店裏，劇組包下了一整層，整個樓道裏來來回回的都是急匆匆的工作人員，然而并不吵鬧，空氣裏充斥着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息。安顏在候場室裏坐下，朝為自己帶路的女孩微笑着道謝，卻忽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冷哼，他轉過去一看，居然是張子骁。

站在他身後的男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碰了碰他的肩，安顏本以為按他的性子，肯定要發作一通，誰知張子骁竟把憋着的氣咽回去，安分了下來。

安顏有些驚訝，他和齊力掰了之後，和張子骁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那男人想必是公司給他安排的經紀人。安顏滿臉興味地在那男人和張子骁之間看了一眼，沒想到呀，最後居然是這樣一個面容忠厚的家夥治住了這只嚣張跋扈的噴火龍。

張子骁被安顏盯得不耐煩，最後還是沒忍住說了句：“看什麽看。”

“沒有呀。”安顏忍住笑意，收回目光，摸出手機來想再看一眼劇本。張子骁興許是看見了他的屏幕，沒好氣地低聲說了句：“裝什麽呀，不是早就內定……”

“子骁，別亂說話！”他的經紀人眉頭緊皺，連忙制止道。

屋內的其他人隔得遠，只聽得見張子骁經紀人的那句喝止，紛紛往這邊投來疑惑的目光。安顏卻是把張子骁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霎時愣了愣，轉頭定定地望着他：“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張子骁有些詫異，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張子骁應下，沒再跟安顏解釋，起身便出去了。

梁禹不一陣子便走了進來，他都還未開口，就被安顏一把拉出門去。安顏找了個角落，左右看了看，打開手機備忘錄敲了一行字：“張子骁說我是內定？”

梁禹大方地點頭：“算是吧。”

安顏噼裏啪啦地又敲了一句：“我的天你小聲一點成不成，是邵欽遠安排的嗎？”

梁禹想了想，也掏出手機來打字，他打得實在有點慢，安顏沒忍住直接湊上去看：“就算是這樣的，難道你就不認真對待了嗎？我跟你說，這種态度是不行的，雖然公司是幫了你一個忙，但是你要知道導演也是有話語權……”

安顏實在看不下去，按住他的手機：“行了行了。”

梁禹很高興：“我就知道你有這種覺悟。”

“你先別說話。”安顏小聲說，“讓我體會一下有後臺的快感。”

梁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