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桃花鄉62
第62章 桃花鄉62
第十日時,趙大夫問齊少扉如何。
齊少扉懵懵懂懂的眼神,什麽如何,哦哦,反應過來後,開始想,趙大夫見狀已經知道了,略有些失望,很快又打起精神來。
“熱熱的漲漲的,臉上頭發上都是味道……”
趙大夫擺擺手,“下個月再來吧。”
岑越早已預料下個月肯定要來,每月十日的針灸,來的路上三天半,這樣往返七天,要麽就是長租府縣小院,要麽就是來回辛苦一些。
他正為兩種辦法猶豫做選擇。
鄒長青開口說:“我同趙大夫商量過,這針灸我可以做,可以去桃花鄉你們那兒……”
岑越一怔,很是不好意思說:“這怎麽好,如此麻煩小鄒大夫奔波。”他說到一半,看到鄒長青臉色表情先是不确定糾結,說着說着反倒如釋重負一般,猜出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就是基本的針法,他學的會,就讓他去吧,留在這裏礙手礙眼的。”趙大夫随便不耐煩說道。
鄒長青笑了笑,這次肯定了,說:“我同你們回去吧。”
“好。”岑越便接受了。
“你們等我半日,我回去收拾行囊,還有同家裏人說一聲。”鄒長青道。
岑越自然應好,說了小院地址沒變,“我們兩個車,可以放的下行李的。”
鄒長青點了點頭,明白岑老板好心,并未多說什麽,先送兩人出去。岑越和齊少扉便離開了榮和堂。
他倆一走,鄒長青去跟榮和堂掌櫃請辭一段時日,那掌櫃先是上下打量鄒長青,面上笑呵呵,陰陽怪氣說:“鄒大夫這是醫術高,別是看不上我們小廟,留不住您這個大佛。”
鄒長青早已習慣,若是換做以前,他肯定解釋,很是窘迫,自然掌櫃還是林叔時,叔父還在,也不會有人這般刁難他。
“先請半年。”鄒長青說完便去診位收拾東西。
掌櫃見鄒長青如此平淡,并沒以前那種窘迫,面上不愉,高聲說:“雖是同姓鄒,可你跟鄒大夫比不得,一去半年,回來有沒有你位置那就不知道了,榮和堂又不是開善堂的,醫術不濟留你這麽久,我話放在這裏了。”
鄒長青不理。
趙大夫此時不耐煩出聲,“那是我的病人,跑不了這麽一趟讓那小子過去的,對方還是舉人。”
“哦,這般啊。”掌櫃的變臉笑呵呵說:“趙大夫是咱們堂鎮店的,您走了,我們這兒可真是六神無主了,自然自然,小鄒你就跑一趟吧。”
此事就這般了。
鄒長青收拾完東西,背着藥箱,從榮和堂出去時,心裏莫名一陣輕松,眉頭都舒展開來,回去跟娘好說——
也是有了借口。
他替趙大夫出診,一個棘手病症,需要多去些日子……
鄒家是府縣人,家裏世代從醫的,鄒長青父親和叔父兩兄弟,小時候是一起學醫,只是鄒長青父親并無此天賦,後來靠租賃宅院度日,日子也過得去。
鄒叔父後來在榮和堂坐診,救死扶傷打出了名氣,在大哥隔壁置辦了宅院。
按道理是一切都好。
可惜生了變故。鄒叔父和鄒嬸母有一女,難産去了。鄒叔父痛苦傷神,他一手醫術救不了女兒,心神交瘁,郁郁而終,臨死前交托大哥大嫂幫他照顧妻子,讓鄒長青要好好學醫、行醫。
再後來榮和堂主事老板換了小兒子經營。鄒大夫在時,同榮和堂互相借力,名氣打了出來,後期時鄒大夫出言得罪過主家小兒子,他一去世,掌櫃換了新人,都是看人下菜,光刁難鄒長青了。
鄒長青本資質尚可,不算天賦行列,但要是勤勉進學,也算是一位德行正直的好大夫,可惜這一年多,被打壓被刁難,鄒長青對行醫坐診生了些陰影恐懼。
再加上每次回去,父母耳提面命,讓他好好進學,莫要丢了鄒家人的傳承,如今就剩他一人了……
如此之下,鄒長青不敢生出退意,只是壓力越來越大,反倒還不如之前坐診給人看病時的膽量。
回去時,鄒長青遇到了嬸母,嬸母神色枯槁面容寡瘦,鄒長青道:“嬸母身體如何?我給嬸母把把脈,這些日子天熱,嬸母要注意吃食。”
鄒嬸母一看長青,面容和藹,說:“無礙,最近天熱了些,吃不下飯常有的事,不用把脈了,我身子我知道,老毛病。”
“你娘還跟我說你的婚事,惜娘去了兩年了,也該是給你找個了,我們鄒家是學的醫術,卻治不了親近人。”
鄒嬸母說着說着神色愈發晦暗傷心。
是想到了堂妹。鄒長青也念到此,嘴裏苦澀,面上還打起精神,說:“我婚事不急,如今還有病人,醫術也未增進,嬸母我先回家了。”
“好,你先回吧。”鄒嬸母說完心裏也生起後悔,說好了不提那些,她說了,長青肯定傷心,還得顧忌着她。
可再說些旁的吧,鄒嬸母不知如何說,頓時也滿臉苦澀回到了院子。
鄒長青今年二十有四,自然是娶了妻,只是就像鄒嬸母說的那般,鄒家親人似是命不長,堂妹難産去了,鄒長青的妻子惜娘也病逝了。
唉。
“長青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回來了?飯還沒好。”鄒母說完,才注意到兒子肩膀上還挂着藥箱,當即問:“今日沒坐堂,去外診了嗎?”
鄒長青知道母親怕榮和堂趕他走不要他了,面上故作輕松,說:“前些日子,趙大夫一直教我針灸。”
這個鄒母知道,當即是高興說對對。
“那位病人是舉人,家裏住在桃花鄉,之前是叔父看的,一直未好,如今再次求診上門,趙大夫琢磨了半年,想出針灸療法……”
鄒母聽完,是喜憂參半,自是舍不得兒子離太遠,一去就是幾個月,可趙大夫将如此重任交給兒子,對醫術大有增進的好事,也不該推辭的。
鄒父回來晚,聽完了後半段,便說:“該去,你人年輕,是該多跑跑歷練歷練,當初你叔父就是如此,他天賦好醫術高,可也經常去村裏行醫救人。”
“我也不是攔着長青不讓他去。”鄒母先道了句,又說:“只是你這一去幾個月,那給你說的親事又耽誤下來了。”
不好讓人家姑娘因此久等。
她家長青是鳏夫,雖是年輕,可想要找家世好的那是不能夠了。鄒母也沒那麽大胸懷,這次的姑娘年紀大了些,如今快二十了,模樣也一般般,不過很勤快能幹,家裏是窮了些,也不礙事——
可沒成想長青要走,那就不好耽誤人家姑娘了。
“娘,我婚事回來再說吧,不急。”鄒長青道。
鄒母便點點頭,“什麽時候走?”
“明日吧。”
“這麽快?”鄒母舍不得。
鄒長青說:“齊舉人家正好有車來,明日我可以搭人家的車子一塊回去,要是晚一些,要勞煩人家來接,不如早早過去安頓好,我好學學醫書,看看齊舉人病情。”
“是了是了,那我給你收拾行囊,快些吃飯。”
“娘,行囊我自己收拾。”
……
這日傍晚,岑越抱着一大木匣子回來了,裏頭裝的是種子,自然是從他空間裏掏出來的,但二苗要是問怎麽來的,在哪裏買的,岑越打算含糊過去——
但二苗沒問。
“小越哥,這啥啊?”
“種子。”岑越交給二苗,二苗抱着很是開心,“終于有種子了,太好了,這啥種子?”
岑越打開讓二苗看,木匣倒是他在府縣閑逛淘來的,裏頭是分格,沉甸甸的舊木頭,“這一格是葡萄籽、這一格櫻桃樹、這一格蘋果樹,這些是樹類。”
“樹的生長周期久,回去的話,種了樹種子,剩下的是寒瓜和草莓,還有些菜種子。”
“哦哦,太好了,小越哥你回去教我怎麽種。”
“自然了。”
“明日就能回去了。”
岑越看二苗沒問,心裏是松了口氣。
第二日一大早,有人敲門,寇長峰去開了門,外頭是背着行囊拎着藥箱的鄒長青,岑越昨日說過,寇長峰問過姓名,說:“請進。”
“我叫寇長峰。”
鄒長青愣住了,而後一笑,說:“我們名字倒是相近。”
寇長峰這人天生就有些冷臉和兇悍,像是山匪似得,一般的陌生人都不敢靠近,怕着呢,除了第一次相見的二苗。
如今因為名字相近,鄒長青對面前高壯的大漢,沒多少害怕了。
衆人寒暄幾句後,搬行李上車,牛師傅早早套好了馬車,寇長峰也套好了騾車,還有他和二苗的行李也搬上去了。
鄒長青的行李放在岑越齊少扉的車上,人去了姜二苗家騾車裏。岑越這兒還有趕車的牛師傅,二苗車上,大黑出了城就跑着不用坐,趕車的是寇長峰,車裏輕一些。
結果是鄒長青在車裏,車架上二苗坐着和長峰能說話,有時候坐累了,就下去和大黑走一走跑一跑。
路上輕車,在外過了兩夜晚,第三日晌午就到了桃花鄉。
終于回來了。
此時已經九月中了。
岑越問曹羅家裏可好?曹羅是悶葫蘆,說都好。趙嬸在旁說:“前幾日,佃農來送雜糧,林姨娘和程姨娘收的,數都夠,兩位姨娘盯着,送進糧庫,沒旁的大事。”
“那就好。”岑越想也是,跟趙嬸說:“這位是府縣鄒長青鄒大夫,将會客院的客房收拾一間。”
“欸好。”趙春花答,要去幫鄒大夫接行李。
鄒長青忙說他拿。
二苗喊小越哥,“我和長峰就不進去了,先回家,好多日子沒回家想家了,晚些再過來。”
“你們回去冰鍋涼竈的,這會晌午了,留這兒吃口熱飯再回去。”岑越留二苗。
他們家有底下人伺候,二苗和寇長峰回去那還得收拾。
十多天了,光是擦洗就得一陣功夫。
姜二苗一想也是,不跟小越哥客氣,就留了下來。
衆人洗漱過,就在院子用了午飯,二苗和寇長峰吃過飯就帶大黑先回去了,岑越這次不留,二苗不讓小越哥送,蹦蹦跳跳扒着寇長峰胳膊就回。
這是當自家一般,沒那麽多客氣了。
鄒長青在會客院客房收拾行囊。
“到家了,先洗澡換了衣裳吧。”岑越跟阿扉說。
剛就是擦洗擦洗。
齊少扉拿着換洗衣裳往耳房洗澡間去,那邊熱水都備好了,“越越,你快來呀。”
“來了。”
“越越,頭發長了。”齊少扉散開了頭發說。
岑越一看确實,距離上次剪頭發都一年多了,“那給你剪一剪,你一會幫我剪。”出去問梅香要了剪刀。
兩人互相剪短了頭發,是肩膀往下一些長短,又洗了頭洗了澡,用絲瓜互相搓了搓背,只是搓的時候,齊少扉一愣,說:“越越,越越,阿扉脹脹。”
岑越起初是沒反應過來,什麽脹脹,等看到大崽捂着底下,頓時:……
看病時,這方面小鄒大夫說了,不能忍回去,每次硬了再忍回去,容易傷身,也不知道好沒好利索。
岑越:“阿扉,你把手放上面,摸一摸。”
齊少扉很乖很聽話的,只是摸的時候有些羞澀,又大驚害怕說:“越越怎麽大了呀。”
“……就是要大。”岑越覺得這個對話有些古怪,哄阿扉仔細摸,“你慢慢的。”
齊少扉摸的難受,整張臉成了苦瓜,說疼、脹、難受,不得其法,也許久不出來,岑越擔心,一看,一會好一會又不行,他跟着也着急。
“你閉上眼睛。”岑越咬了咬牙說。
齊少扉乖乖閉上眼。岑越手就過去了,他剛碰到,大崽就哼了聲,岑越忙說不許睜開眼。
“阿扉閉着阿扉不睜開,越越摸摸,難受。”
“知道了。”
……
等洗完澡,換了衣裳,倆人從耳房出來,皆是面色紅潤,岑越是臊的,盡量保持鎮定,借口裏頭悶熱。齊少扉倒是紅光滿面,黏黏糊糊的纏着岑越。
岑越正色說:“這是治病。”
“治病真好。”齊少扉說。
岑越:……臭大崽!
兩位姨娘抱着五妹來了。岑越灌了一杯薄荷茶,涼爽下來,這才去見人,倆姨娘還是說收糧的事,怕做的不好,想讓郎君再去過過目。
岑越說:“我信兩位姨娘,曹羅過了一遍,你們過一遍,我就不去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再過兩日是五妹生辰。”
九月十七,齊老爺忌日,也是五妹生辰。
程姨娘想說不過,這怎麽過。岑越先一步說:“咱們一家人吃個飯吧,頭一年,明日我和阿扉先去桃源鄉,後日回來,晚上一道用個飯。”
“十八日時,簡單辦個抓周宴,也該有個大名了。”
林姨娘點點頭,都按郎君說的辦。
“我想了幾個字,兩位姨娘聽聽,琳、瑾都是玉字邊,說是美玉,或是我想五妹平平安安健康長大,一生順遂,那就是稱心如意……”岑越閑聊說。
程姨娘道:“随着少字輩嗎?這是男丁才能随的。”
“都是齊家子嗣,少字輩能随。”岑越覺得沒啥,就一個字,又說:“姨娘要是不喜歡,也可以換旁的。”
那程姨娘當然不會不喜歡了,随着‘少’字輩,那是給女兒擡臉呢,又怕女兒壓不住,桃源鄉長輩不滿意,一時糾結。
岑越看出來了,就定了。
“那就大名齊少瑾,小名稱心。”
程姨娘也不用糾結了,當即是應好。林姨娘把小五名字念了幾遍,覺得好聽,當即是改口喊:“稱心名字好,瞧,她自己都知道喊她呢。”
岑越一叫,五妹果然看他們,不由樂呵了,伸着胳膊說:“來抱抱,抱抱小稱心。”
閑聊了會,兩位姨娘便抱着稱心回去了。
岑越跟劉媽媽吩咐了,說十八日抓周,就在姨娘院子裏簡單辦一辦,不過該準備的要準備上。
第二日,岑越和齊少扉輕車熟路去了桃源鄉,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去齊老爺墳頭燒了紙,畢竟是頭一年。倆人沒多留,燒完紙就回來了。
還請了齊老爺的牌位回來,以後過年過節燒紙就不用奔波了。
傍晚時,兩位姨娘抱着稱心到了正院用了飯,說了明日抓周宴的事,岑越齊少扉來回勞累,兩位姨娘吃過飯也沒久留,就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岑越齊少扉穿長衫,去了姨娘院子,那邊布置了些,什麽紅綢紅布紅燈籠,稱心是頭戴虎頭帽,穿的一身紅彤彤。
岑越和阿扉給五妹送了周歲禮,一件小銀牌長命鎖。
抓周的時候,擺着荷包、大蔥、手持小鏡子,兩位姨娘首飾。荷包那是針線包,女孩子抓了就代表手巧,大蔥是聰慧,鏡子是好顏色,面容漂亮,還有首飾也差不離。
“長命鎖也放上去,再來毛筆,算盤。”岑越覺得少了,添兩個花樣。
趙嬸去拿。
東西擺齊了,程姨娘把女兒往墊子上一放,衆人都圍着看,稱心從小不怕人,看了一圈,手腳并用爬着往一圈東西夠,先抓到了小鏡子。
劉媽媽高興喊:“五小姐以後模樣出落的好,漂漂亮亮的。”
又去抓了長命鎖。
這個叮叮當當作響。
劉媽媽說:“五小姐長命百歲健健康康。”
都是吉利話。
最後摸到了毛筆,不過又放下來了,去抓算盤,但算盤大,稱心是小手扒拉算盤珠子,噼裏啪啦作響,她喜歡聽這個聲,高興的咯咯笑。
劉媽媽先是犯難,到很快笑呵呵說:“這是五小姐以後管家呢,能當個管家夫人正頭娘子。”
在時下人看,女子要是嫁給有門戶的人家做正經管家娘子,那是很不錯的了,尤其是以稱心的出身——一個商賈庶女,還是父親早亡。
程姨娘一聽劉媽媽這般說,是高興,嘴上說:“不敢奢想高攀大戶人家,小門小戶夫妻和樂就好。”
抓周儀式在衆人吉利話中結束。
之後一家人用了飯,陪着稱心玩了一會,稱心今日高興,笑個不停,揮着胳膊,等玩累了,就趴在蕊紅懷裏睡。
岑越便說讓蕊紅抱稱心回屋睡,床上睡得踏實。
他們便離開了。
九月底時,曹羅說荒地開墾完了,只是老莊稼漢說,現如今地不肥,怕是長不好什麽糧食,最好是先種一些粗糧雜糧,像是土豆紅薯這類。
還有佃農拐着彎向曹羅打聽,問曹管事,這郎君租不租田,要是租了什麽章程?
做齊家的佃農多好,能吃飽飯還有餘糧賣,不用交糧稅的。
曹羅沒回話,只說一切聽郎君安排。其他人不死心,還留了門路,有的還給曹羅塞紅包,或是想把女兒嫁給曹羅。曹羅都拒了,他不愛說話,人瞧着就油鹽不進一樣的老實。
“不種地,種樹。”岑越說。
種樹他會,先不打算招人了,主要是如今是樹種子,也不算辛苦,不比那種樹苗大了要挖坑,種的時候還要人扶,這個累人些。
岑越打算帶人自己種。
兩位護院師傅,說是護院其實平日裏什麽雜活都幹一些,還有牛師傅,平日不用車就閑着,時下領銀錢活計缺,沒有護院就是護院,其他一概不幹的意思。
九月底時天氣涼爽,還下了一場小雨。
岑越一看,和二苗不幹耽誤,等雨晴第二天就下地,因為雨勢不大,田地濕潤但不泥濘,狀态是剛剛好。
“樹的話兩步一棵。”岑越跨了下步伐,大約是個一米五左右的距離,這果樹又不是結完了就不長了,以後越長越大,距離得留好。
姜二苗頭戴着草帽,挎着個小籃子,是蓄勢待發摩拳擦掌狀。
“咱們地一共是二十四畝多,十二畝種果樹,十二畝種其他果子?”岑越問。
姜二苗自然說成。
為了不交果子稅,田契是放一起的,都在齊少扉名下。姜二苗為人坦誠,當時做這個決定,仔細想了三秒就點頭允了,岑越還讓二苗回去和寇長峰商量,誰知二苗說他真的想過了,這也是他們占便宜。
大盛雖不打壓商業那般重農抑商,但也不怎麽鼓勵經商,種莊稼的田地養旁的,像是桑麻還好,稅沒那麽高,種果子這類,稅要高些,衙門還不收果子——容易爛,那是收的銀錢的。
一畝田收一兩銀子。
這樣下來,光是果子種下來,人手伺候照顧,再運,再賣,大果農商自然是有得賺的,但起步艱難,像是樹種子,從栽下到結果,起碼得兩三年。
期間不獲利,哪個平頭老百姓敢這麽幹的?
因此水果市場這塊确實是稀缺,百姓們吃,那都是村裏家裏門口栽種幾棵樹,結的多了,挑着擔子進鎮上吆喝賣一賣,像是之前岑越說的梨瓜、棗子之類。
品種少。
自然上層階級吃的肯定品種多,個頭大甜,哪個地方都有有錢人的,有專供有錢人的市場。岑越雖是沒去過盛京,但能猜到達官貴人不缺水果吃的。
他們先把豐禾府縣市場給攬下來。
三畝蘋果樹、三畝櫻桃樹、三畝葡萄樹,剩下的一半田,那就是草莓和西瓜了,西瓜可以長途運,可是重、大,草莓不好運,颠簸容易壞,各有利弊,還是一半一半的種。
不過現下季節不對,草莓寒瓜先不種,養養田地。
這幾日,田間地頭,岑越和齊少扉,姜二苗和寇長峰,還有齊家下屬其他男丁,挖坑的挖坑,放種子的放種子,還要澆水。
岑越和齊少扉皆是一身粗布短打,岑越負責放種子,齊少扉拿着鐵鍁埋土,一天下來,兩人累是累,不過夜裏睡覺充實,岑越有一瞬間覺得累點好——
他家大崽沒精力纏着他‘治病’了。
栽樹種這幾日過的尤其充實,到了後來,林姨娘、程姨娘還來田間送了一次水,這是兩人第一次出了宅子走出來,一路上有些緊張,但送了水,一下子心裏踏實,說不出的輕松。
“快歇一歇。”林姨娘跟郎君說,“要是銀錢不夠,我和小程還有——”
岑越忙道:“姨娘誤會了,家裏是緊但沒到那一步,我和阿扉閑着,如今到了鄉下村裏,日子就不能像鎮子裏時那麽過,我很喜歡幹點農活,以後果子下來也會摘摘果子,人身體累一些,腦子裏就少想一些亂七八糟的。”說的就是他家大崽!
齊少扉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越越說他,還高興說:“幹活好,幹活阿扉有肌肉,越越喜歡肌肉。”
岑越:……
喝水吧你!
“又不是真的大少爺郎君,身體上的累不算苦。”岑越笑說。
齊家不是高門大戶,他們也不是官階權貴。
後來林姨娘程姨娘回去了,再後來,樹種子栽完了,天氣也涼快起來,十月初時,鄉裏趕集,兩位姨娘說繡了一些繡活,看能不能拿出去賣。
“我和小程婦道人家,沒那麽大力氣,只會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郎君說得對,日子還長,到哪裏了,日子就怎麽過,入鄉随俗。”林姨娘笑說。
岑越接了一看,都是一些細布手帕,繡的各類花草,很漂亮。
“這幾張手帕,我不曉得賣多少錢,不如一道去逛逛集,那邊也有賣頭繩、縧子的,上次梅香給小菊還買了個。”
林姨娘此時對出門沒那麽害怕和抗拒了,猶豫了幾秒便點頭答應,說她叫小程一道。稱心就不去,留在家中。
十月初,一家子去趕集。
二苗寇長峰也過去玩了,寇長峰背着空竹簍,二苗在集上碰見了小越哥,高興的喊人,互相打過招呼,各自逛逛。
趙嬸還有丫頭跟着兩位姨娘,丢不了的。
“我打算買點小雞仔,還有豬,我要養豬養雞。”姜二苗說。
齊少扉一聽,突然眼睛冒亮光,岑越也想到了,兩人還是有點心有靈犀的,便說:“那我們買些小羊羔,阿扉可以放羊。”
“對對,阿扉要養小羊的。”齊少扉高興的直點頭。
于是各自買各自的,集市上農家東西不愁沒有,雞仔便宜點,豬崽、羊羔要略貴一些。姜二苗抱了十只雞仔,還要了兩只公豬——公豬便宜,母豬貴一些。
岑越:“你養的過來嗎?”
“可以啊,長峰跟我一道,我早上先打豬草,喂完了豬和雞,再去學字,時間空着呢,下午還能洗衣裳,跟着長峰去打兔子。”姜二苗說到兔子,扭頭問長峰要不要再養一些兔子,大黑喜歡吃兔子。
于是又抱了一窩兔子。
寇長峰說兔子長起來快,生的也多。
岑越看的佩服,然後對上阿扉的眼,爽快說:“這些羊羔我們都要了!”其實就五只,跟着二苗家養的一比,他們這不算什麽。
羊不能養在院子裏,這個味大,可以養在後面那兒。
姜二苗說:“小越哥,等我豬養大了,請你們吃殺豬宴。”
“那我們請你們吃烤羊肉。”齊少扉很認真說。
買了五只羊羔,賣羊的老農說幫他們趕回去,齊少扉就問怎麽趕。岑越知道阿扉這是要學。老農也好心,教怎麽趕,一根柳樹條,就能讓小羊羔聽話走。
回去時,齊少扉就趕着羊羔,羊羔走的慢,有時候亂跑,他着急就喊:“越越越越~”
不知道的還以為羊羔叫越越。
岑越雖是心裏吐槽,但是撸着袖子就上,齊少扉在旁邊跑着追,兩人笑成一團,還有小羊羔咩咩叫聲。後頭慢慢走的兩位姨娘一瞧,臉上也帶着笑,好久都沒出來了,也沒這般放松了。
最主要是,兩位姨娘的帕子還真賣出去了,雖是價錢不多,怕是只夠回個本——手帕的細布那也貴價的。
倆姨娘就說那賣什麽,不如改打縧子?這個便宜。
岑越聽到倆姨娘聊天,就說:“縧子賣的多,來來回回就幾個花樣,不然的話,還是手帕,或是可以教學。”
“教學?”
“對啊,教村裏誰家想學刺繡——不過這個得看林姨娘了。”岑越才想起來,這時候有一門手藝,那是很看重的,都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等閑是不會傳授技藝的。
林姨娘說:“可以啊,我刺繡還是跟着夫人學的。”夫人閑暇時繡花樣做衣裳,就讓她一道學,給她教針法,教描花樣。
程姨娘農家女出身不會這個,也是林姨娘教的。
其實賣繡手帕掙不到幾個錢,村裏有人用手帕,但都是粗布,沒幾個有花樣的,縧子、頭繩也是不稀罕的東西,做起來傷眼睛,岑越想着倆姨娘無聊,人生地不熟的,幹脆借此教學,有點社交來往。
別整日圍着稱心轉,大人們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孩子壓力也大啊。
瞧吧,他家大崽有了小羊羔,這下忘了治病了。
當天夜裏,齊少扉黏黏糊糊哼唧:“越越~”
岑越:……話說早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少扉日記25:越越是神醫!【眼睛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