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茄炒蛋甜鹹之争
番茄炒蛋甜鹹之争
方承适抽了張紙靠近沐瑾，擦的過程很慢，很細，認真得像對待鎖在保險箱裏珍愛的易碎品。
沐瑾能感受到臉上不屬于自己的溫熱輕輕摩挲，很奇怪，像被細微的電流觸到，酥酥麻麻的。
他明明只是沾了下臉頰，可方承适的手慢慢探向他的唇，有意無意地輕按碾磨，帶着缱绻纏綿的磨人。
沐瑾不自覺抿了下唇，“學長，這裏也有嗎？”
“嗯，別動，快好了。”
應得很自然，好像真的在很正直地心無旁骛地幫他擦牛奶。
那副故作正經的樣子，讓人很想去戳穿他，撕碎他的僞裝，摘下他的面具，看他裸露那真實不堪的內裏。
可偏偏沐瑾反駁不了，總不能說，牛奶是他自己弄上去的，哪裏有哪裏沒有他最清楚。
擡眼對上方承适的眼，三秒後又沒骨氣地移開。
——學長的眼神，好澀啊。
重新拿回掌控權的方承适垂目看他，故意問他，“我長得很吓人嗎？”
沐瑾堅持住不看他，“學長還沒好嗎？萬一被人看見了我可不好解釋。”
明明是先招惹的人，偏偏最後招架不住認輸的也是他。
用方承适的話來堵他，是沐瑾最後的倔強。
方承适低笑，“解釋不清那就別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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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沐瑾炸毛的前一刻及時起身，方承适把紙巾扔垃圾桶，“看來旺仔牛奶也不一定适合小朋友，都變小花貓了。”
一邊說，一邊用搭在肩上的毛巾随意擦了下頭發滴落到臉上的水，擡頭就見剛剛還不敢對視的沐瑾一直盯着他看，奇怪，“怎麽了？”
沐瑾眼神還沒從方承适眼尾的痣移開，剛剛方承适擦臉的時候擦過這個地方。
聽見方承适問，沐瑾搖頭，有些感慨，“學長的眉筆質量好好啊。”
連擦都擦不掉，好厲害。
“？”
眉筆？
方承适疑惑，剛要往下問，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沐瑾接通，是鄭謙的電話。
“你人呢？我都快掘地三尺了連根毛都沒有！”
“啊學長，我舍友回來了，謝謝學長收留我！我先回去啦！”
方承适送他到樓下，等看着沐瑾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還在疑惑思索。
眉筆？
再回到宿舍的時候喬牧和何目已經從後門回來了。
喬牧站在小冰箱前，奇怪，“我的旺仔牛奶怎麽好像少了？”
方承适關門的手頓住，“啊，我拿了兩罐投喂小學弟，後面給你補上。”
喬牧“啊”了聲，“那倒不用，我是給何目買的，不過……”何目好像不太喜歡。
何目轉頭，皺眉看方承适，“你把我的牛奶，給那個學弟了？”
喬牧默默息聲，摸摸鼻子。
糟糕了，看來是喜歡喝的。
-
這邊沐瑾一路跑回他們宿舍樓，還沒站定就看見了雙手抱胸怒氣沖沖的鄭謙。
黑着臉站在門口跟關公似的。
沐瑾往前的步子一頓。
要不他還是等鄭謙先消消氣再——
晚了。
鄭謙鷹一般的眼睛一下鎖定他，“沐瑾！”
沐瑾硬着頭皮上前，賠笑求饒，“我的手機沒給我提示你發信息了，真的沒看見……”
才怪。
他知道手機震了幾下，但當時學長就在面前，哪有心思去看手機……
鄭謙冷哼一聲，“我火急火燎回來給你開門，結果你跑去勾男人！”
沐瑾低着腦袋乖乖挨罵，心裏不服氣，嘀咕，明明是學長勾他。
一直到晚上，沐瑾被迫簽訂各種不平等條約，以此換來被戀愛腦傷害的鄭大爺的好臉色。
沐瑾挨個應下，直到鄭謙愈發嚣張，終于忍不住了。
“你別太過分了，我上哪去給你找食堂阿姨的聯系方式？”
“你長得比較乖，直接去問嘛，人家肯定給你的！”
“你要食堂阿姨的聯系幹嘛啊？”
“他們那個菜！已經三個月沒換了！！我要吃鹹的番茄炒蛋！！！”
“不要。”
“別啊，你就去問聯系，剩下的我來溝通！或者你陪我去，你就露個面也成！”
鄭謙忍痛退讓，“這樣，你陪我去，你剛剛答應我的都作廢怎麽樣？”
沐瑾搖頭，“不行，前面那些我都答應你，這個不行。”
鄭謙抓狂，“為什麽啊？讓孩子吃口鹹的番茄炒蛋吧！”
沐瑾堅守底線，“我要吃甜的番茄炒蛋，不要鹹的。”
鄭謙震驚，“你！你是甜口的奸細！！鹹的番茄炒蛋才是正道好不好？”
“甜的好吃。”
“甜的很怪！”
“鹹的才怪！”
前幾天還在苦惱小朋友随便什麽都吵起來的沐瑾，現在和芳齡十九的舍友因為番茄炒蛋要甜的還是鹹的而吵了起來。*
一場毫無意義的争吵，吵到最後誰也不服誰，為着宿舍的和諧默契停戰收場。
“聽蘇蘇說你和子秋吵架了？”
鄭謙從小冰箱拿可樂的手一頓，随後面色自然應了聲，“沒吵，觀念不同。”
沐瑾擡眼看他，“沒吵你當時反應那麽大？”
“……蘇故是什麽牌子的大喇叭，什麽都說。”鄭謙喝可樂的心情也沒了，合上冰箱坐回床上，“我攤牌，我心眼小，人窮還聽不得好話，跟他處不來，天生磁場不合。”
“說認真的，子秋他的意思你應該清楚的。”
“當時沒過腦子，後面……”
“後面反應過來場面已經很難看了？”
鄭謙揉了把頭發，悶悶應了聲。
沐瑾起身蹲在他面前，擡頭看着他，跟哄小遠一樣輕緩的語氣，“我和蘇蘇都不覺得你有問題，你心寬，不愛記仇，跟個大哥哥一樣，宿舍裏誰的事你都愛扛，出身不是誰的錯，也不會有人瞧不起，現在我們站在這裏，大家都是平等的。”
“子秋他那天的話說得難聽，我也覺得難聽，不是你敏感不是你心眼小，你人很好，我們都很佩服你，沒有因為環境自甘堕落，即使被千萬斤重的石頭壓着腳，被刺眼的日光燙傷過，你也不畏懼不抗拒地往高處走，哪怕走得艱難也走到了陽光下。”
“抽個時間和子秋好好溝通吧，我覺得子秋欠你一個道歉，你們之間缺一次好好的交流。”
之後很久都是沉默。
沐瑾沒催他，蹲在地上下巴抵着膝蓋，擡着頭靜靜地看他。
“知道了知道了。”鄭謙含糊地應了聲，沒好氣地把他拎起來站好，“蹲蹲蹲，你玩蘿蔔蹲呢？領口那麽大還蹲，等被狗男人占完了便宜你還樂呵呵誇人家對你好吧？”
沐瑾：“……”
他有理由懷疑鄭謙說的“狗男人”不是泛指，是特指。
鄭謙打工一天，沐瑾先讓他洗了澡再到他，出來的時候看到鄭謙在編輯信息。
“在給誰發信息呢？”
“給我明天打工的負責人。”
沐瑾皺眉，他回來可不是為了打亂鄭謙計劃的。
“我和你一起去打工吧。”
“哈？”鄭謙一臉莫名地擡頭看他，“沒發燒吧？”
沐瑾一臉‘賴定你了’，理直氣壯，“反正也提前回來了，我又沒鑰匙，你總不能丢我一個人在這吧？”
“又餓不死你。”
“我一個人會害怕。”沐瑾說得絲毫不臉紅。
鄭謙無言數秒，不忍直視，妥協，“怕了你了。”
沒等沐瑾回話，又正了面色，語氣認真，“先說好啊，我去的是公益療養院，裏面收留了很多被丢棄的孩子和老人，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沐瑾反應過來鄭謙剛剛的猶豫的原因，心生暖意，笑着撞了下他的肩，“小看誰呢？那就說好了，明天我跟你去，免費的勞動力不能不要吧？”
“哇哇哇宿舍團建當然不能少了我！”蘇故開門探出金燦燦的腦袋，揚着大笑臉。
跟着蘇故走進來的還有插着兜故作自然的劉子秋，“我也去。”
鄭謙臉上的笑淡了些，拒絕，“我們是去照顧人的。”
不是讓人照顧的。
蘇故星星眼攻擊，可憐狗狗似地擡頭看他，“去嘛去嘛，我對付小孩子很有一套的！”
劉子秋被甩臉色剛要拉下臉，又想到前幾天沐瑾跟他的談話，勉強壓下心裏的躁意，語氣生硬，“不就是照顧人嗎？你放心，我不是你以為的嬌滴滴的貴公子。”
鄭謙還是不放心，沐瑾他沒什麽，可讓這兩個小少爺來做照顧人的事……
沐瑾忍笑，輕輕拉了下鄭謙的衣角，“一起吧，你不答應我看蘇蘇會一直煩着你的，子秋也不是說大話的人。”
蘇故配合着點頭，“你也不想我一直煩着你吧？”
劉子秋也揚着下巴站在那不動，态度分明。
鄭謙無奈，“成吧，別後悔。”
“放心吧！”
誰想短短一天，三個人的臉都被打腫。
第二天去療養院的時候，蘇故帶着琴去的，一路上跟開關壞掉的大喇叭一樣，一直哔哔叭叭的。
“到時候我就給他們拉琴，他們肯定都很崇拜地看着我！哇塞！蘇蘇哥哥！你好厲害呀！然後什麽都聽我的，我就教他們拉琴，他們就不會吵鬧了！”
蘇故在路上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看着他一副穩操勝算的樣子，鄭謙潑冷水，“你收聲吧，現在說得多大聲，別待會兒哭得更大聲。”
蘇故不服氣地朝他做了個鬼臉，“到時候看本蘇少打腫你的臉！”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走在路上，倒也不顯得這段路太長了。
可真正到了療養院，大家原本挂在臉上輕松的笑都沒了。
小孩很多，老人也很多，但都死氣沉沉的，小孩子都安靜地縮在角落，老人拄着拐杖被工作人員顫顫巍巍扶着曬太陽。
這裏的設施很全備，也有兒童玩耍的地方，但很破舊，比沐瑾福利院的還要破舊，也沒有人去玩，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被誰強行掏去了童年的時間，一瞬間長大，這些小孩子玩的設備都落了灰。
在那群小孩子裏，殘疾的小孩占了很多，斷臂的、斷腿的、拄着導盲杖行走的、像航航一樣智力缺陷的。
“這裏的小孩大都是先天殘疾或者因家庭困難被棄養的，老人很多是患了病被丢棄在這的。”
鄭謙看着他們，“如果沒有爺爺，我可能也在這。”
幾人沉默，最後是劉子秋先打破了這個氛圍。
“好了好了！打工就有點打工人的自覺，在這幹站着不怕扣工資嗎？”
說完，劉子秋發現沐瑾幾人看他的表情有點複雜，一臉莫名，“幹嘛？”
沐瑾沒忍住笑，“不知道為什麽，子秋你說的話……”
蘇故補充，“總有一股資本家的味道……”
鄭謙嘲笑，“你就算在這站一天也不扣你工資，畢竟打白工的沒有工資。”
“鄭謙你會不會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