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在雲千渺和路尋鲲走進食堂的那一剎那，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向他們行了一個沉默的注目禮。
這其中，絕大多數學生的目光帶着敬畏和欽佩，老板和食堂員工的目光則是完全的敬畏，甚至可以說是到了恐懼的地步。
唯有豐凱，慢悠悠地舀了一勺番茄雞蛋，致以雲千渺的，是一個打量的目光。
“改善食堂，本來就是校長的職責所在，他改善食堂，其實也是為了他的政績，你們這麽感動，難道不是為他人做嫁衣嗎？”豐凱淡淡道。
“無論別人怎麽看，僅憑這樣，我是沒法認同這個校長的。”
豐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也足夠他身邊那一圈人聽清楚，聽到他這麽說，他身邊的各色小弟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表态：
“還是凱哥想得周到。”
“對對對——我聽說過，以前也有個校長，一開始聯合食堂改善，結果最後卻是無盡地壓榨學生。”
“這一點小恩小惠就讓我們馬上服從他，這個校長也想得太簡單了。”
作為這個學校真實意義上的精神領袖，豐凱一言既出，馬上就得到了身邊的人的支持——并且，這種支持絕對是病毒蔓延性的，不需要太久，只消一個下午，就能夠傳遍整個學校。
唯有一小搓學生還在堅持：“你們也把校長想得太那個了，我就是覺得校長人好，不服你來咬我呀！”
當然，這樣的聲音非常小，幾乎引不起任何波瀾，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雲千渺并不知道關于他的校園輿論的變化，他只是踩着與學生制服格格不入的高跟鞋，走到老板面前，打量了一下擦幹淨的消毒櫃，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這才對嘛——給我拿個盤子，我檢驗檢驗你們的菜。”
老板立刻應聲，忙不疊地想把盤子先拿給路尋鲲，不過在路尋鲲一個威脅的笑容之下，他又只能連忙将餐盤送到雲千渺的手上，眼睜睜地看着路尋鲲親手為自己拿了一個餐盤。
連滾帶爬地帶着雲千渺和路尋鲲去打飯菜，雲千渺走了一圈，發現絕大多數都是素菜，唯一算是葷菜的土豆粉炒火腿腸以及番茄炒雞蛋，供應的量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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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雲千渺打了份青菜，端着餐盤，不滿地蹙起了眉頭，“我怎麽覺得，你這兒飯菜根本就沒有什麽營養學的搭配啊？一點油水都沒有，孩子們都在長身體，你覺得這個合理嗎？”
“校長先生，這就是你錯怪我了！”老板叫苦不疊，忙說，“這絕對不是我們在克扣學生的夥食費，而是我們真的沒有那麽多的錢啊——你說，我這做生意，不可能一點都不賺吧？”
“……你在放什麽屁？”雲千渺脾氣非常不好，當即就要罵人，“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學校食堂都是有補助的，難道還不夠你做幾份肉嗎？”
“補助理論上是有的！”老板又叫苦道，“但是實際上，財政根本沒有發下來，我真的沒收到過，不信您可以查賬！”
“這怎麽可能——”雲千渺越聽越氣，剛想和老板争論，一只手卻搭在他的胳膊上，輕輕地扯了他一下。
路尋鲲好脾氣地指了指門口，示意雲千渺先別生氣，說：“關于這件事情，我有一個想法，要不我們出去說？”
端着餐盤走出食堂，雲千渺和路尋鲲占據了校園一棵樹的樹下花壇，坐着開始吃飯。
“你有什麽想法？”雲千渺開門見山地說。
“是這樣的。”路尋鲲說，“我在想，剛才食堂老板說的，可能并不是假的。”
“怎麽可能不是假的？”雲千渺蹙眉，“我雖然還沒有開始教育實習，但是我也很清楚，學生夥食這種財政撥款，絕對是查得最緊最嚴格的，至少在這幾年，是絕對不可能拖欠的。”
“是啊。”路尋鲲點頭，“在現實世界裏，當然可能是這樣。”
雲千渺：“……什麽意思？”
路尋鲲：“但是你別忘記了，這裏并不是現實世界，這是一個游戲，游戲世界，什麽情況發生都有可能。”
停頓了一下，路尋鲲又說：“我昨晚清查了這個學校的高考上線率，發現每年的本科上線率都僅有百分之一，這在現實世界，即使是最最最貧困的山區，也沒有這麽少的。”
“還記得我們剛剛登錄游戲時的時間要求嗎？将一個本科上線率為百分之一的學校，在十年內打造成世界知名，這在現實世界中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既然它是目标，就不可能沒有完成的希望。”
雲千渺再次蹙起眉頭，把指甲放進嘴裏咬了兩下，這才道：“那麽，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說着，他沒有和路尋鲲商量，便用左手向右一劃，只見跟着他手指的滑動，空氣中憑空出現了一個藍光面板，上面有一行文字，寫着【商城正在載入中】
兩秒後，商城加載完成，雲千渺看見排在第一位的商品，當即嘆了口氣。
“你看。”雲千渺指着第一個【校園世界10w元-需要積分10分】對路尋鲲道，“事實證明，這是一道氪金題。”
“你要買這個嗎？”路尋鲲問。
雲千渺：“還是得跟你商量商量——畢竟我們現在的積分為零，買了這個之後，就會變成負十分，離最終那個目标，可能就越來越遠了。”
路尋鲲：“是啊，積分如果達不到目标，就會被系統抹殺，你不害怕嗎？”
雲千渺：“就是因為這個，得和你商量商量，畢竟我們現在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兩根螞蚱，積分都是共同財産，你要是介意，咱們就不買。”
路尋鲲不回答雲千渺的問題，只是繼續問他：“我是問，拿出積分買十萬金，萬一積分不夠，會被系統抹殺，你不害怕嗎？”
“我當然害怕啊。”雲千渺道，“但是說真的，我這個人就容易代入感很強——明明知道這是個游戲吧，結果看到這些小崽子吃不好，沒營養，我心裏就是不舒服。”
“我知道這是個游戲，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做不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
雲千渺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又說：“你肯定也覺得，這個大哥一點都不成熟，對吧？但這積分是我們兩個人的，如果你不同意，那我肯定也不會擅自動用的，這你放心。”
說完這句話之後，路尋鲲似乎要思考什麽，非常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沒有回答雲千渺的問題。
他只是擡起頭，将目光放遠，眺望校園背後青黛連片的群山。
雲千渺抓緊時間把自己的飯吃完，就在他吞下最後一口将頭擡起來時，他看見路尋鲲正在以一個複雜的眼神看着他。
他雖然看不懂，但這卻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暖，充滿憐惜和喜愛的眼神。
“我想，如果你在現實生活裏也擁有一所學校的話，你肯定會成為很好的校長的。”路尋鲲說。
“……得了吧。”雲千渺十動然拒，“能不能出去還兩說呢，就算出去了，我也開不起這麽高級的東西。”
“會有的。”路尋鲲随口說，沒有深入這個話題，“你拿積分買吧——買完之後分我一成，我拿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嘿，看不出來，你還是個享樂主義者——不過，行，成交！”雲千渺笑道，随後一拍路尋鲲的大腿，再一次打開了商城。
路尋鲲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被拍過的大腿，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分鐘後，數出一萬塊遞給路尋鲲，雲千渺拿起餐盤和餘下的錢，昂首挺胸地往食堂走去。
看着桌子上餐盤中的糖醋小排，豐凱的心情非常複雜。
今天幫他打飯的，仍舊是那天的那兩位倒黴小弟，依舊是處于打完飯沒事幹，圍着豐凱嗡嗡嗡的階段。
打飯小弟：“凱哥，我跟你說，我覺得我們校長可能不是拉攏人心，是真的人好——你知道嗎？他給了老板五萬塊錢，平均到這學期每天的夥食，給我們多加兩個肉菜。”
“就是，凱哥。”拿勺小弟也說，“你看咱們校長第一天來吃飯的時候，穿的小裙子多好看呀，現在每天都穿我們穿剩下的校服，高跟鞋都不成樣子了。”
“凱哥，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是校長要政績，肯定也是為了錢和權，他拿了這麽多錢出來補貼我們……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真不是為了政績，而是為了一些別的什麽。打飯小弟沒有說完，他比較善于察言觀色，看着豐凱的表情，便主動不說話了。
豐凱看着餐盤中糖色上得極好的糖醋小排，心中有些震動，但片刻後，卻還是搖了搖頭：“僅憑這樣，還不能……”
“報！！！！！”就在豐凱要說話的時候，另一位小弟跌跌撞撞地沖進了門內，雀躍地奔向豐凱所在的餐桌，“老大！校長和副校長進我們宿舍了！說是要切身體會學生住宿環境，今晚他們就住男生宿舍101室！”
“什麽？！”打飯小弟驚訝。
“你是說，校長和副校長，今晚同住一間房嗎？！”拿勺小弟震驚。
“……重點并不是這個吧。”報信小弟槽道，“話說，他們不是每天都住一間房嗎？！”
路尋鲲（看了看自己的大腿）：阿渺拍我大腿了，四舍五入就是……
雲千渺：……你真的是個流氓，我沒看錯你路尋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