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比起前一年的兵荒馬亂和熱血到不行，今年在送考這件事情上，雲千渺基本上沒有費什麽心。
提前一個星期，路尋鲲就已經訂好了車，規劃好了送考的路線圖，然後上報JC局送考方案，請官方保證當天道路暢通。
各方準備的人員都集中在六月五號來到雲千渺辦公室給他彙報。
準備情況，應急預案等內容成文稿放在雲千渺的辦公桌上。
甚至連最後一天誰巡查，誰抽檢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基本上達到了，雲千渺剛一起身準備去看什麽部分，那個部分的負責人就會出現在雲千渺辦公室，拿着自己的責任文件笑呵呵地看着他的地步。
雲千渺在辦公室門口被堵了三回，被堵到沒脾氣，最後只得乖乖地坐着檢閱了所有人的文件，确認大事小情無一不穩妥，才煩躁地站起來，在辦公室裏走了兩圈。
“怎麽了？”路尋鲲作為第一個來彙報的人，彙報完後也不走，一直呆在辦公室裏。
見到最後一個人走出來，便踱步過來，把雲千渺的藥給他放在桌上。
“先吃藥。”路尋鲲說。
雲千渺煩躁地看了路尋鲲一眼，伸手把藥推開：“不吃——就是點小感冒，犯的着一天給我吃三次藥嗎？”
“用得着。”路尋鲲笑着說，“邏輯是這樣的——如果你感冒沒好，那麽高考送考就不能去，因為會傳染學生，對不對？”
……這句話，完全戳中了雲千渺的軟肋。
他不再抗拒路尋鲲端過來的藥片，拿起來一把扔到嘴裏面，然後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咕咚喉結滾動，将所有的藥吞了下去。
“這都是今年第幾次感冒了……”路尋鲲把放藥的小碟子收回去，語氣擔憂。
“行了，感冒又不是什麽大病——不對啊路尋鲲，那些人都跑來我辦公室，該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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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路尋鲲又露出那種無辜的笑容。
“我看就是。”從剛才坐着的辦公桌一躍而下，雲千渺往前三步，逼近路尋鲲，仰頭看他，“我就覺得——這個學校的實際校長好像不是我，而是你吧……？”
“怎麽會？”路尋鲲以不變應萬變。
“肯定是！”雲千渺非常篤定，他逼視着路尋鲲，忽然之間，心念一轉，恍然道，“你這麽做，該不會是因為……”
該不會是因為……
路尋鲲保持着微笑，但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微笑幾乎就要保持不住了。
雲千渺就在他的面前，他察覺到的真相是什麽？
路尋鲲并不害怕雲千渺發現，然而他垂在褲縫邊的手，卻也不自覺地捏了起來。
“該不會是因為……”雲千渺邊說，腳步又往前進了一步。
“……”
“該不會是因為——你想篡位？！”雲千渺恍然，“你想當我大哥！是不是？！”
“……”剛才還因為期待而略微張大了的眼睛輕輕一閉，路尋鲲啼笑皆非地後退了一步。
“當然不是。”路尋鲲說，“大哥就是我大哥，我永遠不會想篡位的。”
“對的。”雲千渺堅定一點頭，“這就對了——小夥子，好好幹，大哥提拔你！咳……咳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運動稍微“劇烈”了一點，雲千渺又開始咳嗽起來。
一時之間，因為咳嗽他的眼底泛起水光，唇和臉頰也染上了漂亮的紅色，看上去十分誘人犯罪。
路尋鲲閉了閉眼睛，盡量克制住自己，才半抱着雲千渺，把他推回辦公桌後面的旋轉座椅上面。
“好好休息吧。”路尋鲲拿了個毯子抖開，給雲千渺裹上——剛才的藥裏面有催眠的成分，估計過一會兒雲千渺就能睡着了，“要是感冒好不了，真的不會讓你送考的。”
“诶……”雲千渺有些虛弱。
“不過，作為一個校長，我倒是覺得你本來就不應該僅僅局限于一校一年級的學生，大家各司其職，你才會有時間，去……”
“去幹什麽？”雲千渺茫然道。
“以後再說。”路尋鲲不往下說了，他起身拉起窗簾，随後收起辦公室裏屬于自己的那一疊文件，往外準備開始巡查。
藥效來得很快，在路尋鲲真正踏出辦公室之前，他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不過，也在半睡半醒之間，他看到了路尋鲲放在高處的，一瓶黃色的，瓶口是斜着往下的瓶子。
瓶子上有個太陽的圖案，但凡是愛美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瓶防曬力超強的防曬霜，名字叫安耐曬。
去年送考的時候，我好像……
“路尋鲲。”抓住路尋鲲出去前一秒，雲千渺喊道。
路尋鲲回頭，不解看他。
“謝謝你。”雲千渺輕聲說，“有你一直陪着我，真的很好。”
“不客氣。”
路尋鲲的唇角終于揚起一抹笑容，他把門扉合上，離開了校長辦公室。
兩天之後，上一屆高三考後的停車場內，雲千渺焦急地等來了第一個考完的學生。
李樂拿着他的高考專用文具，一臉沮喪地出現在了雲千渺的面前。
“……沒……沒事。”雲千渺看一眼李樂的臉色，便慌了，“考得不好沒事——放心，只要你過了二本線，明年複讀就免費……”
絲毫不管自己這種亂七八糟的說明會不會給李樂造成更大的心理陰影，雲千渺口不擇言地安慰着。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樣的安慰可能沒什麽用了。
陸陸續續出來的孩子都如李樂一般哭喪着臉，大家如喪考妣地站成一圈，霎時之間，停車場的氣壓都降低了不少。
雲千渺勸勸這個，又勸勸那個，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校長先生。”李樂反而是這群人中最先開口的，“我們……對不起你。”
“沒事沒事！”
謝天謝地，你只要能說話了，比什麽不強！
“這次，沒考好。”李樂沮喪道，“可能……”
“考多少分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努力了！”
“可是……”接着李樂的話，另一個女生也說——然而那個女生的演技沒有李樂精湛，說到“可是”的“是”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是哈哈哈——我們感覺這次我們真的搞不好能拿第一诶！哈哈哈哈哈！”搶在女生之前，李樂宣布了這一好消息。
雲千渺：“……”
路尋鲲：“噗”
“剛才我們考完就在校門口商量過了。”女生忍着笑，“來個欲揚先抑。”
雲千渺的表情徹底裂了，他不能把女孩子怎麽樣，便順手拖過來站在他身邊最近的李樂，先按着頭揍了一頓。
“還敢開校長玩笑了是吧？！”雲千渺敲打李樂的頭，“到底考好沒有，小兔崽子。”
“到底考好了——哈哈哈哈，你別敲我的頭了。”李樂抱住自己的頭，求饒道。
“話雖然不能說太滿。”那個女孩又說，“但是從我們現在彙總的情況來看，我們都覺得這場考試，我們考得相當不錯。”
“相當不錯就能騙校長了嗎！什麽小破孩子！”
雲千渺松開李樂，氣沖沖地上車了。
如果他沒有展露出唇角那一抹微笑的話，也許會生氣得更加明顯一些。
高考這件事情，每年的程序，說起來其實是差不多的。
每年同一時間考試，同一時間出分，出了分填報志願，一切都是規定好的，按流程走就行了。
但是——就如同流程相差無幾一般，每一年的緊張心情，可能都是一樣的。
但雲千渺今年卻沒有一直等待在辦公室裏面，最近幾天，他總是時不時想起考前路尋鲲對他說的那一段話。
被那段話鞭策着，雲千渺努力将高考成績這件事情看做日常工作的一環，雖然重要，但不能成為全部。
在學校找各種事情忙活了一上午，直到看見專門的郵差進學校，他才終于忍不住，拉上路尋鲲一起，沖回了校長辦公室。
依舊是密封的牛皮紙袋。
雲千渺拆密封紙袋的手也微微有些顫抖。
從牛皮紙袋裏面拖出一大疊文件，稍微把眼睛睜開一個縫隙，雲千渺看見一片白色。
顯然，這份文件裝反了。
連忙把文件轉過來，雲千渺又把眼睛眯起來，随後緩慢地從第十位開始往上找。
十位、九位，再直到第四位，都沒有出現育賢的名字。
雲千渺猶豫了片刻，這才又鼓起勇氣，再往上看。
三位是八中，這不是。
二位是三中……也不是。
最後就是一位……
一位……
不敢直接看一位的名字，雲千渺從“校”這個字開始往前看——“校”前面是“學”，然後“學”前面……
是賢？！
育賢高中？！
打印沒有錯誤，嚴謹的宋體字将育賢高中的名字打印在1位的正後方，這代表……代表着……
雲千渺不可置信地擡頭，看了一眼路尋鲲；而後者輕輕點頭，給了雲千渺一個鼓勵的笑容。
“我們……第一名了？”雲千渺顫聲道。
“是啊，我們第……”
就在路尋鲲剛要回答路尋鲲問題的時候，忽然，在他們背後的玻璃窗，整個地碎裂了。
四五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奪窗而入，路尋鲲一時間只來得及抓住雲千渺往懷中一帶，然後以一個橫抱抱起，再往後一跳，落在辦公室離窗戶最遠的地方。
“……？！”
“這是什麽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