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娘

第二章新娘

成婚前,雷家已經為耕棉姑姑在石板街上置辦了之前說過的大院子,就在耕棉之前的酒攤旁邊。

院子收拾妥當後,把原來一直居住的小房子裏面的家當都搬了過去,院子門外挂了“酒”字的店招,新添置了桌子、椅子等物品,看起來是一個像樣的酒肆了,耕棉也算沒有後顧之憂了。

耕棉出嫁的這一天,天空晴空萬裏,沒有一絲雲,暖風徐徐。

一大早,隔壁朱二叔女兒朱青青就過來陪着耕棉,幫新娘子梳洗打扮。

青青這姑娘,濃眉大眼,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時常都是滿面笑容,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健康快樂之人。

自從耕棉随姑姑嫁到南珠城,青青就是她的玩伴,她們相同的年紀,性格相投。

青青從小出生在南珠城,跟着她爹每天混跡石板街,南珠城的大事小情,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耕棉啊,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要嫁人了,還是嫁給雷不聞!”

朱青青眼裏有些難舍,耕棉嫁去青石島,以後倆人就不能常見面了。

“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會嫁給朱青堂的,如果現在朱青堂回來了,你會不會改變主意?他走的時候不是說了要娶你的,你真的不想做我的嫂子了?”

青青給耕棉梳着頭,她一下又一下的梳着耕棉及腰的長發,濃密的頭發像瀑布一樣披散在肩膀上,烏黑亮麗,青青小心翼翼的将它們一縷縷盤起來,帶上精致的金步搖,露出耕棉小巧的額頭和鼓鼓的後腦勺,此時,這新娘就像從畫兒裏走出來的精致的美人一樣。

耕棉朱唇揚起,勉強笑着搖頭道:“天意如此,我從小命苦,親緣淡薄,朱青堂确實是曾經入了我的眼,可離家後從未給我捎回過音訊,緣分就到此了吧!”

朱青堂是朱青青堂兄,自從三年前離開南珠城便不知去向了,他老爹左右打聽他的下落,眼睛都哭瞎了,也沒能找回這個兒子。

石板街上有些閑着的大爺們喜歡吹着海風在耕棉的酒攤喝着小酒閑聊,有人說他進京做了當朝皇帝的秘密殺手,殺人如麻,不便再跟家人聯絡,有人說他入了匪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一個個說的有模有樣,但是耕棉覺得大家說的都不靠譜,都是以訛傳訛,她心裏的朱青堂雖然從小喜歡舞刀弄槍,但是卻和他哥一樣,是個行俠仗義、有心胸有抱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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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朱青堂曾經跟她說過,他離開南珠城是去做大事,等他闖出了一片天地,就回來了娶她,以後他們夫唱婦随,不再為生計操勞。

耕棉仰起頭,不讓淚水滑落,或許現在,他還未實現自己的理想吧,再或許是,在某一次行俠仗義的時候,早就死在了什麽地方也未可知,只是這一切對于現在的耕棉來說,不那麽重要了……我今天,要嫁人了,和你有情義又如何?就當是過眼雲煙罷了!

朱青青給耕棉畫着眉毛,耕棉慢慢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和朱青堂過去的種種美好,本就如刻如畫的五官,此時更加明豔動人了。

“聽說雷不聞從小就雙腿長短不一,走路跛腳,又矮又醜,性格及其怪異。”

南珠城見過雷不聞的人少之又少,加上他跛腳,讓坊間對他有了種種猜測。

“自從他到了婚配年齡雷老爺和雷夫人就為了他的親事給他左右張羅,他們家對外說是雷不聞一個都不願意見,一晃好多年過去了,雷夫人因為這事情,前年含恨而終。“

”你說,南珠城大戶人家的小姐都那麽矯情,哪個會同意嫁給他,肯定是雷家看中的小姐們一個都不同意,雖說雷家是家財萬貫,但是誰甘心跟一個跛子過一輩子,況且,雷老爺自受傷後,身體愈發不如以前了,雷老爺一去,雷不聞不能支撐起家業,雷家不知道未來命運會如何。耕棉啊,你要考慮清楚,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沒了朱青堂,還有牛青堂、馬青堂呢,你人聰明又漂亮,別這樣毀了自己的下半輩子好不好?”

朱青青小巧的雙手握着耕棉的肩膀,一雙大眼睛盯着耕棉,忽閃着睫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不忍心耕棉跟一個跛子過一輩子。

耕棉被朱青青逗笑,擡起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青青你這個傻丫頭啊,我當然是願意嫁才答應的,別為我擔心,我哥可是雷老爺的救命恩人,我去了雷家肯定不會虧待我,而且我保證,我今後肯定會常常回來看你。”

耕棉生活在石板街上的這麽多年,有時候也跟着哥哥在碼頭出入送貨,雖然青石島就在石板街對面,她卻和周圍街坊鄰居家的姑娘一樣,從來不曾去過。

天氣好的時候,站在石板街上就可以望見青石島上的成群的建築,雖然看不真切,但是哪些房子是玉器工廠,哪些是雷家的宅子,卻在石板街上都能分得清楚,雷家的富庶由此可以窺見一斑。

沒想到第一次登上這青石島卻是她出嫁的日子,今後只能在這孤島上遠遠眺望熱鬧的石板街了。

伴随着喧天的鑼鼓,耕棉的轎子乘船到了青石島碼頭,又從碼頭被擡到了進了雷家。

雷家一片歡聲笑語,雷老爺雖然大難未死,卻看着只尚存一氣,由兩個下人攙扶左右,行動不便,但是還是難掩一臉喜色。

行過拜天地、夫妻對拜等禮數之後,耕棉先行被兩個下人帶進了她的喜房。

她蒙着紅蓋頭端坐在婚床上打量着四周,屋裏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孤單陰冷的感覺。

耕棉透過紅紗隐約看見牆上的字畫和牆中間一張退光的漆黑木幾,木幾上懸着一把劍,屋正中一張圓桌,桌上擺着果盤,紅燭,床上紅色的喜被和帷幔……

這就是我今後生活的地方了,熟悉你還需要點時間。耕棉在心裏喃喃的對自己說着。

嗨,這新娘的頭飾,真的是有些重……耕棉用手扶了扶頭上的步搖,疲憊了一天的她慢慢頭靠在了床頭上,看着看着,眼睛慢慢合上了。

天色漸漸暗沉了,耕棉倚在床頭沉沉的睡去了。

夢裏,出現的是她小時候的石板街,那時她剛來到南珠城,她和耕木被其他的小孩子欺負,青堂拿着棍子來三下五除二的幫他們兄妹倆打走那些欺負人的孩子,那時,稚氣未脫的三個小少年說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夢裏的他們一轉眼就長大了,青堂站在她面前,模樣一如三年前,她手摸着朱青堂紅撲撲的臉,開心的問道:“你去哪兒了,還娶不娶我了?”青堂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大手摸了摸她的頭,轉身離開了。

而後楊耕木出現了:“妹妹今天做了新娘子,好漂亮,一定會幸福的,哥哥祝福你們。”說完耕木笑意盈盈的臉上突然滲出了許多血痕,血液滴滴答答的順着黝黑的臉龐流了下來,也轉頭走了。

耕棉看着他們倆,想要追出去,可是任憑她怎麽着急,整個身子卻動也動不了,喉嚨叫也叫不出聲音,只能發出嗚咽的哭聲,她哭啊哭啊,哭花了臉,哭濕了衣服……

耕棉被自己的抽泣聲驚醒了,一臉朦胧的看了看陌生的屋子,摸了摸自己的喜服,原來剛剛是一場夢!她揮袖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吱呀”一聲門開了,島上潮濕的空氣随着敞開的門一同湧入了屋子裏,微風夾雜着悶熱的水氣一同撲向耕棉的臉。

此時天色已黑,敞開的門外懸着一輪滿月,風吹動門外的柳枝,沙沙作響,仔細聽,沙沙聲伴着篤篤篤的聲音……此時耕棉已經完全清醒,她略有些緊張的抓了抓自己的緋紅色新娘裙。面對着未知的雷家,未知的枕邊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

屋內的紅燭已經在她睡着之際被燃起,屋外樹影搖晃,耕棉借着燭光,透過蓋頭隐約的看見一個男人慢慢的朝自己走來,他的腳步慢而有力。

極少出島的……跛子,說明了什麽?無臉見人,肯定是個性格古怪的醜八怪,就讓我這樣坐着,一輩子別摘掉蓋頭好了。耕棉心想着,恨不得找個窗戶縫鑽出去,立馬沖出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房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新郎慢慢的走了進來,在床邊一米開外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廚房備了飯給你,在桌子上,一會兒給我爹診病的郎中過來,我過去一趟”。

雷不聞慢條斯理的說着,這聲線很低沉,不似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反倒像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人。

聽到雷不聞聲音的耕棉有些愣神,頭上的蓋頭滑落了下來,讓她有些窘迫,立即俯身迅速的拾起紅蓋頭攥在手裏,擡頭一看不覺有些驚訝,眼前人劍眉入鬓,一雙鳳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肩膀寬厚而挺拔,一身紅衣襯得他更加身形颀長,幹淨瘦削的手拿着拐杖,正要起身。

看着這張臉,這挺拔的身段,誰會想到這是一個跛子呢,真是造化弄人。

剛剛夢中的眼淚還挂在耕棉的臉上,她擡頭抽泣望着雷不聞,這是傳說中的跛子雷少爺麽,是跛子不假,但是相貌可跟石板街上的大爺們的描述相差甚遠。

雷不聞看到耕棉的樣子不由一怔,臉色冰冷道:“等我爹病情穩定了一些,你如果後悔,我放你回去。”

耕棉一時語塞:“我,我……”。此時雷不聞已經起身拄着拐杖篤篤篤的朝門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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