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奸夫何人?

第043章 奸夫何人?

祁歡這趟出行的馬車還是楊氏慣常用的那輛,足夠排場,所以即便臨時加了兩個人,空間也足夠了。

一群十幾歲的小姑娘聚在一起能聊什麽,無非就是衣裳和首飾。

一路上叽叽喳喳,明裏暗裏互相擠兌了好幾輪。

先是祁雲歌酸祁歡在昨日及笄禮上送祁長歌的那套頭面,冷嘲熱諷,祁長歌也不慣着她,口齒伶俐的當即怼回去。

而淩家那倆,小的淩嬌嬌只是有些嬌氣,又貪吃,路上一直在吃楊氏準備了放在車上的瓜果點心,還沒怎麽找事兒。

至于那個大點兒的淩妙妙……

跟祁雲歌不妨多讓。

又刁蠻又不懂事,湊一起純粹倆刺兒頭。

但偏又這倆都是餘氏直接或者間接調教出來的,戰力随了餘氏,都是戰五渣,不論出身,單論嘴皮子,祁長歌一個撂倒她們倆,真真是惡毒女配本配了。

祁歡一開始還在琢磨秦頌找她的真實意圖,想半天沒想出個頭緒,又被她們吵得腦袋嗡嗡響,索性就放空心思,饒有興致的看小姑娘們鬥嘴了。

秦穎下帖約定的地點在望仙湖東南岸。

那裏地勢比較開闊,景色也好。

因為附近隔了不遠就有歸屬于達官顯貴的兩三座莊園別院,附近普通的住戶和商戶都少,地痞流氓更是輕易不敢在附近冒頭惹事,所以每逢春秋時節,經常會有富貴人家的少男少女們相約在附近游玩。

或是沿着堤岸打馬踏青,或是徒步走走玩玩,更有租了游船畫舫湖上游覽的。

祁歡一行人過去時,秦家的馬車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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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出行,自然也是前呼後擁,仆從護衛帶了一大堆。

彼時秦穎尚未下車,馬車停在路邊。

剛好旁邊還停着另一輛低調卻不失體面的馬車,卻是停在路上的。

秦穎趴在窗口和對面車裏的人說話。

應該是與她年紀相仿又交好的小姑娘,秦穎看上去很是高興,說着話就眉飛色舞。

那輛馬車應該只是路過,随後車夫就趕着馬車繼續前行而去。

秦穎臉上喜悅的表情尚來不及收斂,站在車下的仆婦就提醒她:“小姐,祁家的姑娘們到了。”

那人祁歡認得,正是武成侯夫人身邊的林娘子。

秦穎臉上光彩立刻就淡了,嘟着嘴退回車內,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開門下了車。

後面祁歡帶着祁長歌等人主動走過來。

沒看見秦頌,她也不左張右望的去尋,只含笑和秦穎打招呼:“你就是秦家妹妹吧?”

秦家夫妻個子都高,兒女們也更有身高優勢,差不多年紀的一群小姑娘站在一起,秦穎比祁歡自家的姐妹都高出差不多小半個頭,很有辨識度。

“是啊。”秦穎明顯不太喜歡她:“祁大小姐你以前也不愛出門,所以咱們都沒見過。”

這些半大不小的姑娘們,明明心裏厭煩,想要她面上還裝着熱情洋溢的……

能做到這樣的不是沒有,但是絕對不多。

顯然,秦穎這樣被人捧着長大的嬌小姐是沒掌握住這項技能。

要知道,原主那可不是不愛出門,實在是病得哪兒都去不了,幾乎為此抑郁了。

祁歡保持一張人畜無害的微笑臉。

祁雲歌看她被人擠兌,眼睛裏的快樂幾乎藏不住,就差笑出聲來。

淩家姐妹也都多少有點幸災樂禍。

而祁長歌——

則是氣場全開,頂着一張冷豔的臉,一副睥睨全場的高級範兒,眼神裏也沒太把秦家的獨女寶貝疙瘩當回事。

祁歡眼角的餘光瞥見這些個冤家,還覺得挺有意思。

她只想盡可能精簡步驟的解決掉秦家的事,所以也不想和秦家這小姑娘打嘴仗。

然後,旁邊的祁長歌就不冷不熱的開了口:“我大姐姐是不愛出門,可是昨日我家設宴,好像秦小侯爺都到了,秦家姐姐怎麽沒一道兒來呢?”

她倆都是十五,但秦穎的生辰在正月裏,是要大幾個月的。

這嬌小姐吵架段位明顯也不高,被噎了一下,立刻柳眉倒豎:“誰是你姐姐?”

她連祁歡都煩,顯然更瞧不上祁家一個庶女。

祁長歌自然忌諱嫡庶身份,眼看也要怒了……

祁歡不能讓她倆吵起來,不動聲色往祁長歌身前挪了半步,話卻是笑吟吟對秦穎說的:“她姐姐當然是我,秦小姐說笑了。”

她态度不溫不火,冷靜的很,稱呼卻變了。

秦穎皺着眉頭,顯然沒有轉過彎來,還要怒怼,旁邊林娘子卻是眼神連閃,悄悄扯了下自家小姐袖子,遞了個眼神過去。

秦穎看見她,就想起自家大哥囑咐之事,這才咬牙壓下火氣。

“我自然是随便說說的。”她的态度,依舊是肉眼可見的敷衍:“昨兒個我身子不舒服,沒能去貴府赴宴,想着也是遺憾的很,所以今日特意下帖,請你們一起出來玩。”

這套說辭,顯然就是提前準備好的。

祁歡并不點破,也不駁她的面子。

互相說了幾句場面話,一群姑娘就被擁簇着沿着河堤賞景散步。

沿岸有不少賣吃食和各種小物件的攤子,姑娘們雖是不敢在大街上吃東西,那些做成各種奇形怪狀的筆枕、止箸,然後手工繡制的各種小物件,卻走走看看,每個人都挑了不少。

逛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就看林娘子帶着人往前面賣風筝的人手裏買了四五個風筝回來,提議姑娘們去前面的空地上放風筝。

一群十幾歲的小姑娘,正是貪玩的年紀,而且常年被圈在大宅子裏,難得出來一次,這會兒也顧不上誰與誰之間的小矛盾了,全都興致勃勃的去選風筝。

淩妙妙很是挑剔,嫌林娘子拿過來的幾個沒有她喜歡的圖案,還特意跑去小攤販那裏另外挑了一個。

林娘子遞了一只蝴蝶的風筝過來給祁歡:“祁大小姐覺得這個怎麽樣?”

祁歡不想放風筝。

但她還是接了。

轉手遞給星羅和雲兮:“我身子骨兒不好,跑不了幾步,你們放給我看吧。”

林娘子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放松的情緒,随後眼角眉梢又重新挂了滿滿的笑容。

一群姑娘在空地上放風筝,淩家姐妹在一起,小的幫着大的。

祁雲歌和祁長歌互相不對付,各自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組隊。

秦穎跟她們也玩不到一起,也是帶着自家仆從自成一體。

但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大家頭次放風筝,都沒什麽經驗,互相交流取經之後,也逐漸打成一片。

祁歡離着他們稍遠,讓人鋪了席子和墊子,就地坐着曬太陽。

旁邊雲兮和星羅扯着風筝線,手忙腳亂的互相埋怨,等終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風筝放上天,又冰釋前嫌,抱在一起歡呼傻樂。

祁歡含笑看她們玩鬧,心想老阿姨的心态和年輕小姑娘是真比不了啊……

感慨着剛想悲春傷秋一下,就聽雲兮一聲驚呼:“唉,風筝……風筝!”

祁歡思緒被打斷,擡眸去看。

發現風筝線被掙斷,五彩斑斓的大蝴蝶晃晃悠悠的飄遠,墜落。

也是這時她才注意到之前在游湖的幾艘畫舫,不知何時已經有一艘停靠在了不遠處的岸邊。

“這……這怎麽就斷了呢?”星羅扯着手裏的線頭,一時不知所措。

雲兮盯着那巨大的畫舫縮了縮脖子:“好像落到那船上了,船上有人嗎?”

能租的起那麽大畫舫的人家肯定非富則貴,為了個破風筝嗎?

她有點不敢去要。

可是剛玩在興頭上,又覺得不撿有點可惜。

祁歡卻眯着眼睛,瞧着天空發呆……

今天是有風的,可風并不是吹向那個方向。

而且——

風筝線堅韌,又沒有和別人的切在一起,怎麽就突然斷了呢?

主仆三人正在各懷心思,秦穎那邊應該是注意到這裏的情況,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跑過來:“風筝線斷了是嗎?掉哪兒了?”

“那邊。”星羅指向畫舫的方向,“可能落水裏了,也可能掉在那個船上了。”

祁歡拍拍裙子站起來。

秦穎古道熱腸的一把拉過她的手:“走,我陪你去撿回來。”

祁歡沒動。

秦穎拽了她一把沒反應,不禁回頭看她,神情明顯有點緊張了,“丢了多可惜啊……”

一個路邊攤買來的風筝,祁歡和她誰都不可能看在眼裏。

祁歡卻沒戳穿她,在秦穎緊張的注視下,笑了笑:“你不怕水嗎?”

秦穎微微怔愣,祁歡已經抽回自己的手:“秦小姐繼續玩吧,我自己過去拿。”

說完,只給星羅遞了個眼色,便舉步朝前走去。

雲兮也想跟,卻被星羅攔下。

秦穎皺着眉頭,卻是一步也沒往前走。

她只是盯着祁歡的背影,一直到祁歡主仆相繼踩着搭在畫舫和堤岸中間的木板走上船去,才松了口氣,轉身繞開雲兮身邊走開了。

她的婢女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咬耳朵:“二公子和祁家小姐的婚約真的要取消嗎?”

秦穎滿臉鄙夷:“這個祁歡嬌氣的很,又是個病秧子,奶娘跟我說,祁家的世子夫人寵她寵的不得了,把她當公主娘娘養,要真娶她回來,難道還要我們全家把她給供起來?而且她家也不怎麽樣,我二哥又不喜歡她……”

婢女看了眼緊張兮兮不停往船上張望的雲兮,繼續小聲提醒:“葉丞相府雖然更風光,可是他家三姑娘是個庶出的啊……”

關于家裏對秦碩婚事的打算,不管是武成侯夫人還是秦頌,都不會與她商量,秦穎只是一知半解。

提起葉尋意,她又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然後随手撥弄了下湖邊柳樹的垂枝:“那個葉尋意雖然也不怎麽好,可是也比祁家這個嬌氣的病鬼強吧。”

婢女看她越發不耐煩,就不敢再多嘴。

這邊,祁歡帶着星羅上了船,那偌大的一條畫舫上面,卻沒有半點人聲,輕悄悄的,氛圍十分詭異。

星羅下意識挽住祁歡的胳膊,大着膽子四下張望:“小姐,這上面怎麽好像沒人?這船停過來應該沒多久,難道是人下去了咱們沒瞧見?”

祁歡只問:“風筝是落在哪個方位了?”

星羅墊着腳指了指:“那邊,斜對面。”

祁歡于是拍拍她的手,領着她往靠近船尾那邊走。

繞過船艙,一眼就看到那邊甲板上長身而立的男人。

星羅毫無防備,明顯緊張了一下,又拉了祁歡一把,小聲道:“是秦家小侯爺。”

“你就站在這。”祁歡扭頭沖她露出個安撫的笑容,“我去和小侯爺說兩句話。”

星羅的腦子快,看見挂在秦頌旁邊欄杆上的風筝,立刻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她直覺秦家這是有陰謀,還是針對自家小姐的。

想跟着祁歡,但又想到祁歡之前警告她的事,便又默默地忍着沒動。

站在原地,警惕的注意周邊情況。

秦頌今天穿了一件低調的便袍,雀灰色,站在沒什麽裝飾的船上,很不顯眼。

湖面上風大,吹起他袍角。

男人側臉的輪廓冷漠英俊……

祁歡認為這個裝逼風格可以打滿分!

她不緊不慢的走過去,站在離着秦頌兩步開外的地方,避嫌:“秦小侯爺邀我前來,有話請直說。”

昨日初見,秦頌便知這姑娘膽子大,再想想她背地裏做的事——

這也不單是用一句膽子大能概括的。

所以,祁歡沒怕他也沒躲他,他都毫不意外,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只冷冰冰道:“叫你過來是想談談咱們兩家的那樁婚約。”

按理說,這事兒要談,哪怕是秦頌出面,他也該找楊氏去談。

祁歡卻沒有質疑,一樣的冷靜自持:“哦,小侯爺請說。”

秦頌嗤笑一聲,這才終于收回視線,開始明目張膽的審視他。

他看她這眼神,跟昨天一樣,威吓之下又透着明顯的蔑視和輕佻。

這種仿佛帶着等級壓制般的優越感,讓祁歡心裏很不舒服。

于是,她主動打破這個男人的壓制:“昨日葉相府上的盛況,我已有所耳聞。其實我與二公子之間的婚約,本就是多年前雙方長輩之間的一句戲言,若是二公子……”

瞧瞧,這丫頭倒打一耙的本事可謂登峰造極,還當真是膽子大到沒邊了!

秦頌目光一沉,嚴厲打斷他:“我們今日不提我二弟,只說你。”

祁歡一時反應不及,不禁愣了一下。

秦頌繼續把話說完整:“祁大小姐你,想要嫁入我們秦家嗎?”

啥意思?

這位秦小侯爺,還真是有夠不要臉!

自家的過錯,他是只字不提,還想站在制高點上把事情解決掉?

可謂又當又立的典範了!

“不想。”祁歡壓着脾氣,毫不猶豫的快刀斬亂麻:“我知道二公子心有所屬,這種成人之美的事,我也願意做,侯爺今日叫我出來若是為了此事,那咱們兩家退婚就是。”

“為什麽不想?”不想,秦頌卻是步步緊逼。

“什麽?”祁歡再次覺得他有病,聽不懂人話。

“你為什麽不想嫁給我二弟?”秦頌卻變本加厲,直接踱了一步上前,威壓之勢明顯。

祁歡仰頭迎着他的視線,不卑不亢的努力找回場子:“貴府二公子和葉家三姑娘的事……”

“只要有本侯在的一天,葉家那個就絕不可能進我秦府的門,這個你不用懷疑。”秦頌再次打斷她。

女主是男主的,祁歡當然知道秦碩沒戲,可是秦小侯爺你這樣是遲早要被女主滅的你造麽?

祁歡思緒一個沒忍住跑偏,秦頌就又往前走了一步:“若是我秦家依舊願意履行婚約,你嫁嗎?”

他比祁歡高了一個頭,陰影落下來,幾乎造成了滅頂的壓迫感。

祁歡:……

祁歡不認為他會動手揍一個小姑娘,但也确實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這個神經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穩住了不後退,堅定不移的捍衛住尊嚴和真理。

秦頌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眼底輕蔑與陰暗交織,對着她明澈又堅定的眼,繼續一字一句的說:“二月初二,青龍節,那個晚上祁大小姐身在何處?又是與何人一起度過?”

祁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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