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二）

曉星塵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薛洋，搖搖頭，“沒有的事。”

攤主道：“你怎麽能騙的過我，你都沒有對他笑過。”

曉星塵有些愣神，有那麽明顯嗎？可是薛洋明明還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攤主見他不答話，便自顧自地道：“道長你看不見，但我知道這個孩子是很在乎你的，吃飯時一直盯着你，而且他還偷偷把湯圓往你的碗裏放，人生那麽短暫，明明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那麽短暫，為什麽要因為那些小事來浪費呢？”

曉星塵聽着攤主的勸告，心中有些苦澀，修仙之人的生命是很長久的，況且，他和薛洋之間又不是小事可以概括的。

攤主見他沒有聽進去，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有點兒唏噓，嘆了口氣，“不要到最後人沒有了，再後悔啊。”攤主說完，又沉痛地嘆了口氣，如果當年他沒有因為一些小事就賭氣再也不見那人該多好，如今什麽都晚了。

曉星塵有些恍惚地從攤子那裏走來。

薛洋皺眉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曉星塵，把手搭在曉星塵肩上，“喂，曉星塵。”

曉星塵身子一抖，顯然是被吓到了。

薛洋眼中寒光一閃，面上仍是笑容，“那攤主跟你說什麽了？”要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他會讓他明白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能說的。

曉星塵罕見地沒有扒下薛洋的手，只是說：“沒什麽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然後心中有些異樣閃過，那攤主說薛洋一直盯着他看，還把湯圓夾到自己碗裏，那在義莊裏呢？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薛洋顯然不信，但是見曉星塵已經走出去了，只得跟上，下次再收拾你。

路過一家成衣店，薛洋突然想起小瞎子阿箐當年就是騙他要和曉星塵一起去買衣服把他給支開的，便停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看曉星塵，曉星塵身上的白衣已經有些破舊了，雖然曉星塵穿上幹幹淨淨的，依然是出塵的模樣。

還是覺得曉星塵迂腐，好好在山上不愁吃不愁穿，偏偏要下什麽山，被人騙不說，還要為了幾個銅板省吃儉用的，他離開金家時也沒有帶什麽錢，畢竟他薛洋買東西從來不用付錢。

然後就踏步進了店裏。

店裏的衣服都比較貴，唯一便宜的就是青綠、白、黑三色的衣服，薛洋看着跟進來的曉星塵，一襲白衣，又想到宋岚一身玄衣，很互補的感覺，于是便有些嫌棄這白衣，想要買一件黑的，但又看看曉星塵瘦削的臉，終是挑了件白的。

沒有再買別的，走出成衣店，兩人就這麽一直邊走邊逛，很快，夕陽西下，人們門前的燈籠也開始被一盞盞地逐漸點亮，街上的店鋪也關門了大半，只剩下了賣吃的的，和賣那些除夕特有東西的小攤子，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糖葫蘆嘞，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薛洋跟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擦肩而過。

曉星塵聽到叫賣聲，但是沒有聽到薛洋停下，便問道：“你沒有偷他的糖葫蘆吧？”

薛洋一臉無辜地回過頭，“沒有啊。”

曉星塵皺眉，“我看看。”曉星塵一把握住薛洋的胳膊，然後向下摸，握住他的手，發現什麽也沒有，于是又同樣摸了他的另一只手，也沒有。

薛洋被他抓着手，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沒有啊，真的沒有偷。”

曉星塵又在他腰間摸了一圈，确實沒有。

薛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道長你不會是故意占我便宜的吧？”

曉星塵一愣，迅速甩開他的手，“胡說八道。”

薛洋又道：“道長不會惱羞成怒了吧？”

曉星塵沒有理他，轉移了話題，“那你為什麽沒有買？”

薛洋歪了歪頭，“為什麽要買，我只吃道長給的糖。”

曉星塵微別開頭，“你又拿我尋開心。”

“道長，我才沒有。”薛洋聲音泛着甜意地反駁。

義莊等待八年，薛洋只攥着曉星塵給他的最後一塊兒糖，再也沒吃過一塊糖，如果不是他那天最後忍住了沒有吃，最後一塊也不在了。

曉星塵沒有再理他，任由他繼續在坊間胡鬧。

“嘭！”地一聲，天空中有煙火劃過，曉星塵雖然看不見，但頭也擡了起來，循着聲音的方向。

薛洋沒有看天上絢爛的煙花，只是盯着曉星塵的側臉，很好看的弧度，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朦朦胧胧的，白紗有點兒礙眼，但又顯得曉星塵極為出塵，如果他有眼睛，一定能看到這些火焰吧，曉星塵必須要有眼睛。

曉星塵聽着身邊人們的歡聲笑語，突然笑了起來，這時，突然聽到薛洋的聲音，“道長……”一顆煙花卻在這時炸裂，吞沒了薛洋的後半段話。

“什麽？”聲音停止後，曉星塵偏頭。

“沒什麽。”薛洋笑出兩顆小虎牙，我會給你一雙眼睛的，“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曉星塵不疑有他，“好。”

半路上，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又轉了回來，曉星塵沒有什麽猶豫就買了一串，遞給薛洋。

薛洋呆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眼睛裏沒有了陰霾，接過糖葫蘆，帶着些自己看不懂的東西細細地品嘗起來，吃的很專注。

糖葫蘆并不是特別好吃，有的甜，但有的酸的讓人掉牙，薛洋卻都吃掉了，包括那些酸的，也第一次沒有把那個小販拉回來揍一頓的想法。

一直這樣也挺好……

薛洋懷着這種之前絕對不會産生的情緒，悠悠地随着曉星塵向義莊走去，還順便買了一壇米酒，他不愛喝其他的酒，因為不甜，曉星塵不喝酒，不過對米酒也沒什麽忌諱的，也就略略喝了一些。

兩人走到義莊附近，薛洋卻看見義莊的窗戶裏透出油燈的光輝，眯起了眼睛，眼中閃着危險的光芒。

曉星塵聽到薛洋腳步頓了一下，問：“怎麽了？”

薛洋搖頭道：“沒什麽，道長你先等一下，我先進去。”他直覺這件事一定與阿箐有關，沒想到這個小瞎子膽子還是那麽大。

薛洋推開了門，就站在門口掃視一圈，桌子上有一盞油燈忽明忽暗地閃爍着，陰影裏的人也看不真切，不過是人，而并非走屍一類的，也不是阿箐或者宋岚，那人明顯是身形不算高大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麽薛洋覺得這個人影有些眼熟。

燈芯發出噼啪的聲音，光線亮了一瞬，雖然只有一瞬間，但足夠薛洋認出來人了，那定高帽子他見過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呦，你還是這樣鬼鬼祟祟藏頭露尾。”薛洋毫不留情地開始了嘲諷模式。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好久不見了，成美。”

薛洋聽到這個稱呼，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小虎牙透露着危險的光芒，看着那人站起身來，從陰影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