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謝師宴22

謝師宴22

“唰唰——唰——”

盤中轉針的速度在圍桌的一衆目光下漸漸慢了下來。

指針處于東北向斜角中心位,緩速來回游移了兩下,停擺之際最終偏向了北位。

是丁執強站着的北面位置。

丁執強大驚失色。腳下一軟,跌滑在地。

祁月抱着胳膊看着他,哼嘲了聲:“軟腳蝦。”

“背後使陰招的時候,我看他可一點都不軟。”祁陽道。

“起來。”季風拿起了桌上的左輪手.槍,往丁執強那側遞了遞:“壞了規矩,就得給七爺一個交代。起!”

“季、季……季哥,不、不……我不……不敢。”丁執強縮手後躲,吓到眼眶泛淚。

“游戲時間內,不按程守規者,抹殺。”祁月冷聲提醒道。

祁陽忽地一拍掌,見癱地的丁執強被吓得一激靈,忍俊不禁。

這一唱一和的,不愧是七爺的手下。

駱雪托腮偏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岑寂噙笑的嘴角。

若是不接槍,時限一到,即刻被抹殺。若是接了槍,雖也冒險,但起碼還有五分之四的存活幾率。

箭在弦上。兩難之下,擇其輕。丁執強不得不硬着頭皮接過季風遞去的左輪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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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起哄般朝他吹了聲哨。

那槍在丁執強手中似有千金重,他兩只手緊緊抓握住槍把,愣是好半天都沒能擡起槍口,額角冷汗直冒。

“利索點,別浪費時間。”季風沒什麽耐心地催促道。

丁執強聞言眼珠動了動,艱難吞咽口水,順從舉槍。

他手抖得厲害,槍身直打晃,槍口抵在太陽穴上有了支撐點才算勉強将槍托固定住。

在周遭或期待或煩躁的注目禮下,他的食指扣動了扳機。

撞針發出“咔噠”一聲響。

是發空彈。

“是、是……是空彈!”丁執強無神的一雙眼剎那間又有了洶湧情緒,大喜過望,激動到掩面而泣。

“這才第二局。”祁月不冷不熱地給他潑了盆冷水,“運氣這東西,誰先用完誰先走。”

駱雪對這結果沒覺得多意外。

以岑寂這瘋子的行事風格,這麽快就殺死,他只會覺得掃興。

“運氣不錯。”岑寂曲指叩桌,“下一輪。”

丁執強一聽這話忙不疊從地上站起,擔心自己稍慢一步又會得罪了這位格外記仇的爺。

他把槍放回了轉盤邊,伸手摸盤。指尖觸及轉針,他小幅度轉頭跟季風對視了一眼。

季風順勢給他遞了個眼色。

丁執強看懂了他的意思,只能冒險一試。咬牙深吸了口氣,蜷指一彈,轉針唰唰唰地再次轉動起來。

這次的轉針在西南方向打擺,沒一會兒便停在了靠西的位置。

“七爺今兒的運氣可不太好啊。”季風幸災樂禍道。

對于他的回擊,岑寂欣然接受。坦然拿起桌上的左輪手.槍,槍口抵住了太陽穴。

曲指扣動扳機,他忽地記起個事,停了指間動作。側了側身,偏頭看向斜後方正緊張看他的駱雪。

“駱雪。”他叫了她一聲。

駱雪仍看着他手中正欲扣動扳機的左輪手.槍:“嗯?”

“我今天可是為你兩肋插刀了。如果我今兒交代在這了,你之後什麽打算?”岑寂問。

駱雪微微一愣,轉眸迎上了他的目光:“給你收屍。”

“噗。”岑寂忍不住樂。

話問完了,他曲指一扣,掰動了扳機。

又是一發空彈。

這麽危險的動作,他表現的像是扒拉一口飯那麽簡單。

駱雪算是看明白了,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季風顯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嘴角的笑意明顯僵了一下。

岑寂懶洋洋掀起眼皮,用槍口撓了撓脖:“抱歉啊,讓季哥失望了。”

季風變臉的速度比變天還快,笑的一臉親切,違心道:“七爺哪裏的話,我可一直都是跟七爺一條心的。”

這種鬼話,鬼都不信。

岑寂從鼻腔裏哼出聲笑,手腕一擡,槍抛回原位:“還有三槍,命中率可是越來越高了。”

他的目光往北面掃了掃。丁執強立馬壓低了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轉盤一撥,窒息的唰唰聲又起。

駱雪看着賭桌上的轉盤,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在她懷中打哈欠的小巴。如果她猜的沒錯,下一局,該輪到季風了。只是槍中是實彈還是空彈,以岑寂這般難測的心思,還真不好妄下結論。

轉盤的指針穩穩偏指向了正東方。

眼見停擺之際,轉針似受了股古怪的推力影響,在劇烈震顫。須臾,竟是反彈回了南邊。

在指針亂顫之際,駱雪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細節。

季風把手揣進了口袋,袋中捏攥起的物件四方形狀,像是一張卡片。

指針變戲法般轉了方向,她心中便有了數。季風跟岑寂一樣,該是拿到了特殊的任務獎勵。關鍵時刻,得以避禍。

季風與岑寂打交道的時間遠比她長久,他對岑寂的了解也定是遠勝于她。

他既是不惜動用了這項特殊技能。那這一輪,一定是實彈。

駱雪很快理清了思緒,有了這般定論。

她拎起椅子挪了挪位,坐到了岑寂的另一側。萬一一會兒有什麽髒東西亂飛,也可以用他擋擋。

接下來,就是等結果了。

“呯——”的一聲巨響。

無辜被卷入這場是非的格子衫男一槍爆頭。

這槍的火力很足,瞬間打碎了他半顆腦袋,腦漿子飛濺。

“啊!!!”

與他一同跟來的另一新人被濺了一臉的血。崩潰大叫,慌不擇路地抱頭逃竄。

岑寂接過祁陽遞來的幹淨帕子,拂了拂袖上沾到的髒污。

“許久沒遇到這麽有意思的事了。”他盯了一眼桌對面的季風,轉瞬側了側身,看向僥幸躲過一劫的丁執強:“真遺憾。”

遺憾?

駱雪坐着的位置,恰能看清他的表情。

不像是覺得遺憾。或者說,他遺憾的,并不是沒能殺死丁執強。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這裏弄死丁執強。

他的目标對象,一直就是季風。而丁執強,在他眼中不過就是可以随意亵玩的蝼蟻。根本就不配他設這一場局。

對,就是不配。

駱雪竟是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解讀出了這樣一層深意,不禁有些自我懷疑。

跟瘋子同一腦回路。她是不是病得更厲害了?

“想什麽呢?”岑寂提醒着推了推駱雪的後腦勺,“走了。”

“啊。”駱雪回神,從座上站了起來。

“七爺。”季風沖岑寂微微一笑,“夜路不好走,小心看道。”

岑寂邁行的步子一頓,回以一笑:“看好自家的狗。要再亂咬人,可沒今天這般好運氣了。”

季風得話,一巴掌招呼在了丁執強的臉上:“沒規沒矩!啞巴了?七爺留了你的狗命,不知道說點什麽嗎?”

丁執強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多、多謝七爺手下留情。”

“免了。”岑寂的嘴角壓了下去,聲愈冷了幾分:“咱們,來日方長。”

從地下賭坊出來,夜已深。

給他們引路的小玄子提着紅燈籠走在最前頭。來時明明不算長的一段路,愣是彎彎繞繞地走了許久。頭頂黑壓壓的鳥雀不時哀啼,似嬰孩哭聲。詭異至極。

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懈怠。

駱雪緊跟在岑寂身後,半步都不敢落下。出了當鋪,她才發覺自己的後背早已被驚出的一身冷汗浸透。

祁月看了看天,提醒道:“七爺,已經子時了。”

“嗯。”岑寂點點頭,腳下步子快了些。

往回折返,一行四人在夜幕中疾步奔行。

林深處不時有異響聲,刺鼻的怪味熏的駱雪眼眶泛淚。這股氣息,預示着危險即将來臨。

身後像是有雙巨大的黑手在緊緊追擊着他們。

不敢回頭,更不能停步。

即便知曉不能停步,駱雪腳下的步子還是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她看到了福伯。

福伯跪在河邊,在化冥紙。

搖曳火光,照亮了他那張皺巴蒼老的面孔。

這個時間,福伯怎麽會在這裏?

駱雪詫異看他,忽地覺出異常。視線一轉,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火光下,水面上,沒有福伯的影子。

她心口一跳,再擡眼,福伯的五官已如蠟般融化。

“嗚嚕——嗚嚕——嗚嚕——”

福伯的喉嚨裏發出了一陣粗重的咳痰聲。大張着嘴,露出尖牙。兩手上下抓扯住唇瓣,而後狠狠一拽,整張人皮從他張口位置完整剝離蛻下。

是入夜會吃人的怪物!

駱雪想轉開視線,可怎麽都移不開眼。腳下的步子更是如灌了鉛般,越來越重。

手腕一緊。

岑寂抓住了她,豎指貼唇,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奇怪,在他抓住她時,她的脖頸四肢又都能如常轉動了。

駱雪訝異看了眼他緊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點點頭。

默契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同步轉向了不遠處現出原形的怪物。

一步一步,警惕退行。

遠了。更遠了。

距離逐漸拉遠,駱雪剛要松口氣,腳下踩到了一截斷裂的枯枝。

“咔——”靜谧的夜,無限放大了這細微的聲響。

在河邊徘徊的怪物猛地轉過頭來。

一躍而起,嘶吼狂追。

“快跑!”駱雪迅速扣住岑寂的手。

拉着他一起,沖刺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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