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祁陽在肖冊沒醒之前就已經晾了半杯水在床頭櫃上放着,他猜測肖冊醒了後會口渴。

不可能不渴的,肖冊高燒了一整夜,體溫一直降不下來,在39℃上持續了大半夜,淩晨四五點鐘才降到37℃左右。

肖冊可是有肺炎發病史的,祁陽一整夜都在擔心會不會給他燒出肺炎來。

病房裏的暖氣很充足,但肖冊一直在睡夢中喊冷,祁陽把他的羽絨服和鄭明東留下的羊絨大衣都給肖冊蓋在身上了,而且還把肖冊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捂了大半夜,也不知道是蓋的東西多的原因,還是藥水起了作用,後來肖冊終于不再喊冷。

但祁陽卻冷得不行,手腳也冷,心也冷。

再加上窗外撲撲簌簌的落雪聲,祁陽時不時就會有一種他和肖冊再次回到了那個冬夜的錯覺,那時候肖冊也是高燒一整夜,他把渾身發燙但卻一直喊冷的肖冊捂在懷裏,非常害怕肖冊出意外。

雖然現在在醫院裏了,但這種擔憂依然在,他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有的孩子發燒後會變成傻子,他非常怕肖冊也會這樣。

都說貓有九條命,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他和肖冊都像兩只貓一樣互相依偎着,在寒風凜冽中挺過了一天又一天,這也是為什麽他有時候會喊肖冊“崽崽”。

小貓崽子麽,他希望肖冊真的能像貓崽子一樣有九條命。

聽到肖冊說想喝水,祁陽先走到床尾把病床搖起來,好讓肖冊能半躺着,然後才兌了一杯溫水,自己端着讓肖冊慢慢喝。

整個過程中動作很輕柔,在外人眼裏他就是一個疼惜弟弟的好哥哥。

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直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正常,任誰都看不出什麽什麽異常,但肖冊就是知道他在生氣,于是喝水的動作異常小心乖順,真就像小貓崽子一樣了。

喝完水後肖冊就拿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祁陽,俨然是一副主動認錯的乖模樣。

他這一套對着外人用還行,在祁陽面前可真不好使,因為祁陽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

祁陽的脾氣可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好,這一點也就熟悉他的肖冊知道,所以肖冊很怕祁陽發脾氣,祁陽的壞脾氣他可是領教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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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冊的視線一直随着祁陽轉,祁陽去哪兒他的視線就跟着轉到哪兒,祁陽走到左邊的空病床坐下,肖冊就跟着看向左邊。

右邊的病床上有一位還在呼呼大睡的大爺,他是幸運的,感知不到這兄弟倆之間的山雨欲來。

肖冊大氣不敢出,抿着唇等待暴風雨的降臨。

祁陽雙手環胸,朝肖冊擡了擡下巴,面無表情地說,“我問,還是你自己招?”

肖冊眨了眨眼睛,乖乖的,盡顯無辜,“我,我招什麽呀?”

祁陽從翹起的嘴角處擠出來一聲“哼”,繼續保持高擡下巴的姿勢盯着肖冊,相當有壓迫感。

肖冊撇了撇嘴,坦白道,“我就是忽然想我奶奶了,我想去看她,就去了。”

這麽敷衍的答案,祁陽當然不滿意,繼續哼了一聲,“為什麽非得昨天去?下大雪呢你沒看到?!”

“也不是非得昨天,早就想去了,但就昨天想去的想法更強烈……”

肖冊一邊說,祁陽一邊皺眉,肖冊說的越多,祁陽的眉頭皺的越緊,于是肖冊的聲音也就跟着越來越小,最後幹脆閉上嘴巴不說話。

反正他不會把真正的原因告訴祁陽。

反正無論他說什麽祁陽都不會信。

那就不說好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祁陽忽然站起身繞着左邊的空病床來回走了兩圈,走到窗臺的位置後就背對着肖冊定在了那裏。

乍一看上去是在欣賞窗外的風景,但從背部的起伏程度來看,熟悉他的肖冊知道他正在強壓怒意。

肖冊忽然就很難過,他想祁陽應該是對他失望了。

他不想讓祁陽失望,但他又不知道能編什麽樣的謊話騙過祁陽,總不能對祁陽實話實說他是因為吳西南的原因才會突然去看奶奶吧!

那也太羞恥了,他說不出口,小孩子才會在意別人搶自己的東西。他已經20了,不再是小孩子。

肖冊難受地想撞牆,他絞盡腦汁地想該用什麽樣的理由讓祁陽發洩一下,讓他發洩出來就好了,信不信的都是次要的。

理由還沒想到,他忽然覺得紮着針的手背特別疼,扭頭一看,好嘛,回血了,半個手背都紫了,再順着血紅色的輸液管往上看,更厲害,輸液瓶裏都被倒灌進去了一小段紅色液體。

肖冊下意識沖着祁陽喊,“哥,哥,血!血!”

祁陽猛然轉身,也被眼前的情況吓到了,他哪裏還顧得上生氣,趕緊沖過去按了呼叫器喊護士過來處理,他自己則站在另一邊握着肖冊沒紮針的右手安撫他。

幾分鐘後護士才處理好,對着這兄弟倆好一頓訓斥,沒辦法,這種情況是非常容易發生血栓事故的,不能不讓病患和家屬提高警惕。

這麽一鬧,算是幫了肖冊的大忙,因為祁陽心底的郁氣跟着散個差不多了,等護士離開病房後,他伸出食指點着肖冊的頭,罵他不省心,“再有下次就真的沒人管你了!”

肖冊瞬間頭疼欲裂,沖着祁陽哼哼唧唧地說,“哥,別戳,頭疼死了。”

祁陽伸出去的食指停在半空中,恨鐵不成鋼地繼續朝肖冊虛空點了幾下。

肖冊再沒心沒地笑一笑,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等祁陽徹底不再生氣,肖冊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覺得這血回的恰是時候,也相當值,如果有需要的話,還可以再多回點,就權當自己無償獻血好了。

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肖冊又開始昏昏欲睡,但為了讓祁陽快點開心起來,他一直強撐着精神陪祁陽聊天,從他的畫家夢聊到祁陽擺滿席夢思的500平米大房子,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把隔壁床的老大爺都給聊精神了,一直歪着頭瞅着他倆笑。

肖冊也不在意,大爺愛笑笑去,他的目的是逗笑祁陽,只要祁陽不笑,他就繼續聊。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問祁陽,“哥,昨天和你一起出現的那個人是誰啊?”

祁陽正在給肖冊剝橘子,聞言瞥了肖冊一眼,頗有點嘚瑟地說,“他就是鄭明東,我那個財大氣粗仗義非凡的大老板。”

肖冊簡直難以相信,他一直以為鄭明東是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和祁陽上個公司老板的年紀差不多,他忍不住驚呼,“這麽年輕?!你不是說他還有個侄子在你們公司上班?他這麽年輕,那他侄子多大?”

“他侄子二十多了,他比他侄子只大十來歲,”祁陽把剝好的橘子塞了一瓣進肖冊嘴裏,又接着說道,“他是他爸媽的老來子,他媽生他的時候都五十多歲了,那時候他大哥家的侄子都已經出生了,也就是說他還有個比他大的侄子呢。”

“厲害啊!”肖冊由衷地感嘆,五十多歲懷孕生子,這操作放眼整個京都都是相當炸裂的。

祁陽看肖冊驚訝地嘴巴張老大,就又塞了一瓣橘子給他,然後往上推了推他的下巴颏,手動幫他合上嘴巴,笑着說,“我剛開始也很驚訝,但後來就想開了,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五十歲生孩子還算稀奇嘛。”

“反正我是第一次聽說,就是覺得很厲害,還有,那你老板豈不是成了他們老鄭家的香饽饽?”

祁陽随即搖了搖頭,“小時候可能是香饽饽,現在大概是眼中釘吧。”

“為什麽?”肖冊不解,最小的兒子,而且還是五十多歲才生的孩子,那不得成為他們全家人的心頭肉。

祁陽把擦完手的濕巾丢進病房門口的垃圾桶裏,然後向肖冊解釋,“有句古話那麽說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應該聽過的,我老板家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他小的時候還好,全家人都寵他,但問題是現在他爸媽年紀大了,一家人就都開始琢磨遺産的事了,我老板前半生獨得他爸媽恩寵,所以自然就成了他們老鄭家的眼中釘,他家親戚們都覺得那老兩口會把大部分遺産留給他。”

“他家很有錢嗎?我不是說他自己,是說他爸媽那裏。”鄭明東可是上市公司的老板,沒有人會懷疑他沒錢,但他爸媽那裏有沒有錢,肖冊是真的不知道的。

沒想到祁陽也搖了搖頭,“我沒問過他,應該挺有錢的吧,據說他外嫁的姐姐們都在鉚着勁兒逗老兩口開心呢,一年到頭婆家都不回幾次,拖家帶口地常住在他家裏,估計是想把老兩口伺候舒服了多分點錢,如果他家沒錢,他姐姐姐夫們應該不至于這麽拼。”

肖冊都聽呆了,圓圓的眼睛裏藏着大大的疑惑,“他有幾個哥哥姐姐?他家得多大?這都能住的開?”

祁陽再次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鄭明東家到底有多大,但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主動浮現出一棟以前在電視裏看到過的那種好幾層的大別墅。

鄭明東可能就是住在那種別墅裏的王子吧。

肖冊依然在咋舌,“我的哥,我終于知道你老板他為啥會送你那麽多東西了,人家那是真的不差錢。”

祁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鄭明東臨走前把他包裏的錢都留給了祁陽,說是讓祁陽應急用,祁陽當時也沒顧上數,接過來就放他自己包裏了,後來守着肖冊打點滴的時候抽空數了數,那是相當有分量的18000。

誰會随身帶着上萬元現金滿街溜達,也只有真正的有錢人才會這麽做吧……

正想着錢的事呢,祁陽腦海裏又閃過一件事,他随即站起來,把肖冊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遞給他,并對他說,“早上你還沒睡醒的時候吳西南給你打電話了,你看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

“小南哥給我打電話?”肖冊接過手機的時候又确認了一遍,不怪他疑惑,他和吳西南很少打電話,一般都是發短信聯系的。

不知道吳西南為什麽找他,肖冊忐忑地問祁陽,“你沒跟他說我在醫院裏吧?”

“我壓根就沒接電話,它自動挂斷了。”

“哦……”

肖冊把小小的淡藍色諾基亞攥在手心裏,頭又開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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