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肖冊的相親定在第二天的下午，地點是祁陽幫着參考的，一家好評如潮的意大利餐廳。
都說意大利人懂浪漫，知情調，祁陽把肖冊第一次相親的地點選在那兒，就是希望肖冊能有一個浪漫的相親，從而開展一段浪漫的、可以走在陽光下的愛情。
為了讓肖冊在點菜的時候不出錯，祁陽專門去請教了鄭明東，一般人去意大利餐廳裏都會點什麽菜品，并認認真真地把菜品名記下來，拿給肖冊看，好讓他心裏有數，當然啦，“記得先讓人家女方點，等她點完之後你再在她點的基礎上增加幾樣，第一次見人家女孩子，咱可不能太寒碜，起碼也得有四菜一湯。”
“什麽啊，我說哥，都吃意大利菜了，咱就別講究咱們的四菜一湯老傳統了吧。”
“排面不能丢不是，”祁陽搓了搓手指，心想這怎麽搞的比他自己去相親還要緊張，難道這就是兒大不中留的憂傷在作怪？他趕緊甩了甩頭，把這奇怪的想法甩出去，然後繼續說，“那什麽，你見機行事吧，只記住一點，千萬不能摳搜，你把那摳搜的勁兒用在我身上就行了，對外你就大方着來，哪怕裝呢，也得給我裝大方了。”
肖冊無奈嘆氣。
祁陽說着又把一張卡塞進肖冊的外衣口袋裏，按住他往外拿卡的手，佯怒道，“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密碼在卡的背面，給哥好好和人家女孩子聊一聊，如果覺得投機了，帶人家女孩子去商場逛一逛，買個包，或者買雙鞋，第一印象一定要留好，這樣才能把握住緣分。”
“我又不是沒錢。”肖冊抿着嘴站着，本來心情就不高，這下子直接down到底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祁陽抱了他一下安慰他，“別不高興，這嘴撅的都可以栓毛驢兒了，就當是哥給未來弟媳的見面禮成不成？別把錢看的那麽重，這錢賺來就是花的，眼下你先幫哥花，等以後哥有花錢的地方了，哥再花你的錢。”
開着祁陽的車，揣着祁陽的卡，穿着祁陽精心搭配的衣服，帶着祁陽的希望，去往祁陽認真挑選的意大利餐廳，肖冊總有種這不是自己相親，而是自己替祁陽相親的感覺。
他的心裏始終空落落的，懸在半空，落不到實處。
等紅燈時略一分神，綠燈亮了他都沒注意，被後邊排隊的司機嘀嘀了兩聲後肖冊更心煩，啓動車子的同時去看手腕上的手表。
沒錯，他又戴上了那塊天梭手表，祁陽非讓他戴着。
表盤上顯示的時間是兩點十五分，距離和人家姑娘約定好的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但從這個路口開車到約定好的地方，只需要五分鐘。
只剩短短的五分鐘，肖冊忽然就覺得很壓抑，那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單手扯開衣領，并把車上所有的玻璃都降下去，還是不行，汽車尾氣混雜塵土的氣味反而讓他越來越憋悶，越來越難受，到了最後，他已經窒息如離水的魚，渾身冷汗淋淋，耳邊全是血液流經動脈的砰砰聲，腦海裏只剩下“我要逃”這一個念頭在橫沖直撞……
他顫抖着雙手給祁陽發了一條短信，“哥，幫我向明東哥和那個姑娘道個歉吧，這個親我真的相不下去了”，然後火速關掉手機，調轉車頭駛向反方向。
他想去看他奶奶了。
涼風吹着他的臉，是奶奶撫摸他臉的那種柔和溫潤感覺，看着眼前那座冒了新綠的小小墳包，肖冊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也終于可以去思考他這麽反常的原因了。
他在心裏問他奶奶什麽是愛情，問完之後側耳去聽，當然，回答他的只有微弱的風聲。
就在昨天晚上，祁陽下樓送鄭明東的時候他去陽臺收衣服，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看到祁陽和鄭明東接吻了，不是上次他看到的那種不小心擦過去的碰觸，而是一個長達一分鐘之久的真實的、纏綿的吻，他甚至聽到了耳邊響過祁陽和鄭明東交換口水時的啧啧水聲。
他不反感，但卻震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為什麽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接吻？
他們這是同性間的玩耍，還是說同性之間也可以産生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情？
他們可以相愛多久？
他們會結婚嗎？
鄭明東的家人知道他喜歡男人嗎？
祁陽會因此受到傷害嗎？
肖冊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想這麽問題，它們就像一張漁網，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翻騰，他找不到理清的思路，那些想不通的問題直到此刻依然想不通。
他想問問他的奶奶知不知道答案，在他的心裏，他的奶奶始終是無所不能的。
但，孤零零一座墳而已，無論他問多少遍，都沒有人會回答他。
他并不排斥祁陽和鄭明東做這樣親密的事情，他只是想不明白他倆是以什麽樣的立場去親吻彼此？
如果說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相愛，可以牽手，那……他在那個夢中的悸動是不是并不只是因為夢的荒誕，還有其他的，他以前不曾想到的東西呢？比如，他也喜歡吳西南。
只是這樣随便一想，肖冊的心就怦怦怦跳個不停。
他抓起地上的一撮土放在眼前觀察，土就是土，并沒有因為被他抓在手裏就改變了樣貌，它依然是潮濕的，散亂的，黑黃交織的，有着青草芬芳的土。
他把這撮土緊緊握在手心，泥土與手心摩擦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一陣酥癢，松開手後，這撮土已經被握成了小小一團，即使這樣，仔細去看，土還是土啊。
所以，女人和男人相戀可以産生愛，那男人和男人相戀也可以産生愛吧，愛本就存在，并不會因為誰和誰相戀而改變。
“我想的對不對啊，奶奶？”肖冊把手心裏的泥土撒在他奶奶的墳前，潮濕的泥土并不像沙子那樣一粒一粒落下來，而是一塊接着一塊，像是不忍心分開，“我覺得我想的是對的，我覺得我是愛小南哥的，不然我不會在看到他和安揚走的近時難受成那樣，我那應該是吃醋了，我覺得那時候我是在嫉妒安揚。”
“可是我不知道小南哥喜不喜歡我，能不能接受一個男人的愛，如果我對他表白，他會不會把我當怪物看？男人和男人相愛這回事我也是第一次見呢，驚得半天回不了神，我要是跑去對小南哥說喜歡他，會不會把他吓暈過去？”
“對了奶奶，除夕那天小南哥和安揚睡在一個屋，你還記得吧？早上起床後小南哥的臉紅成了猴屁股，我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屋裏太熱的原因，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小南哥和安揚也那啥呢？祁陽和明東哥親完後就是臉特別紅，那反應和小南哥當時一模一樣！”
肖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忽然間就站了起來，拿出手機按了開機鍵，等待開機的過程中簡直就是百爪撓心，他這剛想明白他喜歡吳西南，那吳西南不會早就被安揚霸占了吧？！
手機開機後跳出來好些個未接來電，夾雜着幾條未讀短信，肖冊也來不及去處理，而是找出吳西南的手機號給撥了出去，電話剛接通，他張口就問，“小南哥，你聽沒聽說過男人和男人談戀愛這回事？”
吳西南直接被問懵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肖冊為什麽這麽問他，不會是懷疑他什麽了吧，他斟酌着回答，“聽說過一點。”
畢竟，喜歡男人這件事，他誰也沒給說過，即使對安揚有點意思，在沒搞清楚安揚的态度之前，他也沒敢随便開口呢。
肖冊又問，“那你是啥想法？”
吳西南根本來不及細想，已經被肖冊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暈了，“什麽什麽想法？”
“就是…就是你反對男人和男人搞對象嗎？”
吳西南咽了口吐沫，“不反對…吧。”
“那…那如果有男的對你表白，你咋想？”肖冊的心此時也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握着手機等待吳西南的宣判。
“啊？誰會對我表白？”吳西南反問道。
“假設呢！現在那個人還沒出現，先假設一下。”
“看情況，如果我也喜歡他，就接受，不喜歡他，就拒絕。”
“不讨厭？不罵他變态？”
“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幹嘛要罵他。”
“那…那我說，我喜歡你呢？”
“什麽？！”這問題太勁爆了，吳西南直接喪失思考能力，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肖冊喜歡他？這怎麽可能？在這之前他倆相處時從未出現過逾矩或者暧昧的行為，怎麽就一下子跳躍到喜歡的層面上了。
肖冊為什麽會忽然間這麽想？
那他喜歡肖冊嗎？
想到等待肖冊手寫信時那些心急如焚的日子，想到回去之後就能見到肖冊時不設防的欣喜，想到帶着肖冊各處去玩時發自內心的歡樂，想到肖冊可能遇到困難時如坐針氈的焦躁……說他不喜歡肖冊，好像也說不過去。
吳西南還在思考，肖冊那邊卻挂斷了電話。
猶豫就是拒絕，這個道理肖冊還是懂的，他不想讓吳西南為難，那他就主動挂斷電話好了，然後再給吳西南發條短信，告訴他不用在意自己的發瘋。
不知道自己這招以退為進對吳西南起不起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