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推開門，唐萌就看到不茍言笑的alpha坐在沙發上，身上的研究院制服還沒脫，指間夾着一根煙，唐父很少抽煙，只有在心情煩躁的時候才會抽一根。
唐萌站在門邊，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氣氛。
唐母站在唐父身後，望着唐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穿成這樣？”唐父終于開口。
唐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白T和黑色短褲。
“哎呀，這不是夏天太熱了嗎？”唐母連忙說：“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是這樣穿的。”
“那些是alpha和beta。”唐父緩緩道：“你也到了嫁人的時候，好好打扮，不要傳出去說我們唐家的omega沒有教養。”
唐萌維持着脫鞋的姿勢，沒再往前走。
到家前輕松歡快、飄飄乎覺得自己要改變命運的心情在剎那間跌落到了谷底。
“任朝北是最好的結婚人選，你不要在大庭廣衆下，和別的人拉拉扯扯，beta也不行。”唐父吸一口煙，緊鎖的眉頭微微松開。
“任家前段時間開采出了一個魔銀礦，如果你和任朝北結婚，任家答應把魔銀礦的使用權給我。”
“你應該知道，這條魔銀礦對我有多重要。”唐父說：“有了這條魔銀礦，我的研究很快就能成功了。”
指尖觸及鞋櫃，唐萌發現自己必須一點外力的支撐，才不至于失去平衡倒下來。
書中的唐萌想要和任朝北結束相親，任父也是說了這番話。
原來現實中親耳聽到，比無聲的文字要振聾發聩數百倍。
Advertisement
很突然的，唐萌想到了不久前阮君蘅對他說過的話——
“伯父很愛你。”
好像無數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在研究院工作的精英alpha父親，聰明、冷靜、強勢、英俊……對他似乎也很好。
他的父親，從來沒罵過他。
母親總是說，因為他聽話懂事，不需要大人說教。
可平日溫柔的母親在輔導他做功課時，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對他發脾氣。
有一次，父親難得回家，撞見了母親對他發怒的那一面，風塵仆仆的alpha站在門邊，靜靜注視着母親失控的那一幕，而後說：“我娶你回來，是讓你在這個家當一個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親，你當初在學校的兒童心理學真的是優嗎？”
于是，小唐萌看到了母親崩潰大哭和道歉的畫面。
不斷對父親、對他道歉，好像自己做了什麽罪孽深重、十惡不赦的事。
小唐萌其實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茫然無措注視着這一切。
父親點了根煙，夾在指間。
他倚門站着，沒有吸煙，而是任由火星吞噬煙草。
那股煙草味和母親的哭聲一起彌漫在整個屋子裏，好像一個沉悶的雨季，有火燒光了避雨的草屋。
母親說，父親很愛他，關注他的心理健康，希望他快樂成長。
小唐萌坐在書桌前，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這麽愛他的父親從未輔導過他的功課。
“爸爸是超級厲害的研究員，他的時間很寶貴的，媽媽的時間才是專門用來教你的……”
難道爸爸的時間是寶貴的，媽媽的時間就不是了嗎？
小唐萌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
他的父親，沒有漏送過他任何一次生日禮物。
母親總是說，父親對他很好，會用心給他挑禮物，不管是衣服、鞋子，還是首飾玩具，母親說父親是真的很愛他。
小唐萌說，媽媽，爸爸也給你買好多禮物，爸爸也愛媽媽。
媽媽，你是不是臉紅了？
媽媽也愛爸爸！
那天，他們兩個人一起在家裏為父親準備了生日宴，餐桌上都是媽媽親手做的美食，小唐萌參與了生日蛋糕的制作，他的臉上被媽媽抹了奶油，又被媽媽親了一口。
他們等了很久，等到菜都涼了，等到了披着研究院制服的父親。
父親看了媽媽一眼，說：“你買的裙子？不适合你，你除了烹饪不錯，其他方面都需要提升，包括審美。”
“不是從omega學院畢業，就可以止步不前。”
“omega都會這樣不思進取嗎？”
唐萌依然記得，那條媽媽身上穿了一條黑色蕾絲裙，他還記得，那是媽媽牽着他一起去店裏挑的裙子，推銷的導購姐姐說：“夫人，這條裙子和您平時的風格截然不同，帶點小性感，您的丈夫看到一定會眼前一亮的。”
小唐萌有點茫然地看着母親在聽完導購的話，一瞬間漲紅了臉。
他不理解發生了什麽，就像他不理解為什麽母親聽完父親的話後，臉上的血色會在一瞬間消耗殆盡。
……
小唐萌不理解他的父親。
父親總是很忙，呆在據說很厲害的研究院，小唐萌從沒去過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離他很遠很遠，遠到像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屬于精英alpha和beta的世界。
他從沒見過機甲制造室究竟是什麽樣的。
于是小唐萌坐在畫室中，畫出了他想象中的機甲制造室，他相信那裏應該很漂亮，有世界上一切好看有趣的東西。
他滿心歡喜把這份禮物送給了父親。
父親對母親說：“聯邦omega繪畫大賽裏最受歡迎的作品類型到底是什麽？這個常識你作為omega還不清楚嗎？”
那天沒有下雨，沒有煙味，沒有哭泣，可他好像又聞到了空氣裏那股混雜的味道。
身為S級omega的小唐萌對信息素格外靈敏，能聞到常人聞不到的細微氣息，他在想這是爸爸的信息素味道，還是媽媽的信息素味道，可是爸爸媽媽的信息素明明都不是這個味道。
小唐萌不理解發生了什麽，小孩子總是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情。
但随着漸漸長大，那些事情的真相就一件件暴露在了他眼前。
他又聞到了。
那是壓抑、沉悶、潮濕、仿佛有火在燒的混雜氣息。
那是悲傷的氣息，憤怒的氣息。
是他心裏的氣息。
唐萌捂住左胸口，皺起眉頭，微微張開口無聲喘息，似乎只有這樣愈方宴才能從壓抑的空氣中汲取到足夠的氧氣。
別說了。
別說了……
唐萌擡起眼，調動發僵的面部肌肉、張開抖動的唇，輕聲道：“……我的精神力，是S級。”
書中的唐猛告知了唐父這個消息，得到了唐父的認可，那是他第一次從父親這個角色身上得到認可，哪怕那個時候，唐猛已經對唐父失望透頂，可真的從對方口中聽到贊美時，他卻失控地逸散了信息素。
S級alpha的信息素彌漫在密閉空間，唐修竹被壓制到微微發抖。
“任家也對你的精神力級別很滿意，你現在去和任朝北道歉，他會原諒你今天的荒唐。”唐父這樣說。
唐母也勸道：“小寶，你快去和朝北道歉吧，朝北是好孩子，我都聽他說了，他今天是想帶你去買機甲的，你看，朝北對你多好啊，你怎麽能這麽傷人家的心呢……”
他的父親，送給了他昂貴的禮物，優渥的物質生活，用精美的包裝裹挾住他，最後，把他當禮物送出去。
他是一個omega，所以S級精神力對一個omega來說，只是讓這個禮物更加貴重了。
而書中後期的那個唐猛，同樣是S級精神力，不僅有資格和唐父平等對話了，甚至掌握了家中話語權。
唐萌扯動了一下唇角，突然很想笑，他就這麽笑了兩聲，笑得很難聽，好像在哭一樣。
原來當alpha，真的有這麽快樂。
“修竹，不要生氣，小寶他不是故意的，你那邊很忙，你別耽擱了工作，小寶這邊我會看好他的……”唐母小心翼翼道，不斷去看唐父和唐萌的臉色。
媽媽在害怕。
唐萌想。
等等，再等等，等他變成alpha就好了，不要吵架，不要做出格的事，會吓到媽媽的，更重要的是……
書裏已經說過了他作為omega反抗父親的結果。
在他們争執後，媽媽就生病了。
她大概很早之前就病了。
這是他作為alpha終究要和父親解決的事情，不要讓媽媽煩惱了，她幫不上忙，卻會睡不着覺。
唐萌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胸口的那團郁氣。
“一周之內，我要看到你和任朝北的關系進展。”
砰的關門聲響起。
唐父離開了家。
“小寶，小寶你怎麽了？”唐母連忙扶着唐萌走到沙發上，“怎麽臉色看起來這麽差啊？”
“沒事，我就是聞到煙味不舒服。”唐萌低聲道。
唐母連忙開窗通風，又去給唐萌倒水，“怎麽樣？好點了嗎？”
唐萌點點頭。
唐母心疼地摸了摸唐萌的額頭，“小寶，爸爸其實是為了你好，任朝北他真的是很好的結婚人選……”
“媽，我有喜歡的人了。”唐萌打斷了唐母的話，在唐母忐忑不安的表情裏，唐萌輕聲道：“是一個beta，我喜歡他，我想和他結婚。”
唐母有點坐立難安：“我、我聽說是個貧民窟的beta，小寶，你們才認識兩天不到，你了解他嗎？”
“媽，我的精神力測試等級是S級。”
唐母聞言笑了起來，眼角生出了細細的魚尾紋，“媽媽知道，我們小寶太厲害了。”
“S級精神力者在操作機甲上有先天優勢。”唐萌說。
唐母有點茫然:“媽媽不懂這些。”
“我找那個beta去定制機甲了。”
“一架omega也能駕駛的機甲。”
“他告訴我，他的創作靈感來自小時候的貧民窟經歷，有蜘蛛會在他家角落織網，而他的母親坐在家裏編織一些手工藝品……”
唐萌的母親也會織一些東西，比如冬天的圍巾，但她更常做的是烹饪，她總是喜歡呆在廚房，研究各種美食。
唐家沒有蜘蛛，很幹淨，一塵不染。
可是當阮君蘅給他講述這個機甲由來時，唐萌依然想到了母親。
想到了當書中的唐萌發情期被任朝北撞上，而任朝北卻繼續拒絕唐萌時，書中的唐母流着淚，第一次違抗了唐父，大吵大鬧，說我們小寶不結婚了，媽媽會一輩子養着小寶。
——“我希望它像母親一樣強大，能夠保護機甲內的孩子。”
“你知道這個機甲叫什麽嗎？”
唐萌拉住了唐母的手，将自己的臉貼在唐母的掌心，輕輕蹭了蹭，“叫《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少跟媽媽說難過的事，她幫不上忙也會睡不着。”出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