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這頓飯吃到尾聲的時候,姚爸爸把曹生叫出去,借口說是上廁所。倆大老爺們兒站在飯店門外,相互看着彼此,然後對視一笑。姚爸爸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拿了一根給曹生,試問:“抽煙嗎?”
曹生不怎麽抽煙,他笑着搖頭,說:“謝謝伯父,我不抽煙。”外面還是比包廂裏熱很多的,他将襯衫袖子往上再卷了卷。馬路對面是路牌,他看見上面寫着‘唐山路’。這條唐山路是2018年的唐山路,和他來時的那條完全不一樣。眼前車水馬龍,男女穿着時髦,燈紅酒綠一派祥和。
“你和我家璐璐應該交往的還不久吧,剛談的?”姚爸爸點上香煙,抽了一口,然後問曹生。
曹生不知道他和她算不算交往,兩情相悅之時卻也有可能是分別之時。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他想了一下,回答說:“的确不久,但卻不算情淺。璐璐是個很好的女孩,值得好好珍惜。”他有多希望陪伴她一直走下去,但僅僅也只是希望。
姚爸爸聽着這話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是這就是年輕人啊,對待所有的人和事都抱着百分百的熱忱,尤其是愛情。那種熱烈又願意付出所有的能力是他們年長的人所羨慕的,這樣的能力随着年紀的增長以及看過太多的冷暖後已經漸漸消失了。抽了一口煙,他看向曹生,看了一會兒後吐出煙圈,笑着說:“你挺好的。以前那個小張,也就是璐璐的前男友,我不喜歡。雖然說是市區環保局裏做的,但是他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其實,我心裏清楚,他就是個坐在辦公室裏每天混上下班的小職員,賺不到錢,還天天在外面嚯落嚯落(滬語:吹牛皮),不是什麽實在人。也就是璐璐的媽媽,貪圖他虛有其名而已。讓我說呢,我比較喜歡有實幹的男孩子,男子漢大丈夫應該靠能力說話,你說對嗎?”
曹生不好這樣平白無故地評價一個人,哪怕他是姚璐璐的前男友。他聽出來姚爸爸的話語裏有對這個小張的不滿,也有對姚媽媽的不滿。“無論是什麽樣的人,最最要緊就是要對璐璐好,能陪璐璐走好一生,願意與璐璐吃盡人生的酸甜苦辣,且與她同喜同樂。”說到這裏,他看向姚爸爸,發現他眼睛有些濕潤。
能解他女兒憂愁,能陪他女兒歡樂,父親并非希望子女一定要大富大貴,最重要是平安順遂。姚爸爸感覺到自己拿香煙的手有點顫抖,他想吸一口可卻久久不能送入口中。索性,他把煙掐滅在垃圾桶裏。一轉剛剛的情緒氛圍,他雙手插兜,哈拉說:“那個小張是真的不行。不單單是品行在我這裏不過關,就是樣貌也不行。又胖又矮,眼睛長得也是三白眼,看着怎麽着都覺的小家子氣。不像你,個子高身材也不錯,五官周正,濃眉大眼,大大方方的。我當初一直在擔心,璐璐要是和那個小張結婚了,我們家的基因是越改越差勁了呀。還好分手了,我心定下來了。”
曹生被姚爸爸這段話逗笑了,看來這個小張是真的很不好啊。對于姚璐璐和這樣的男人交往過,他心裏覺得多少有點不服氣,也不是滋味。不過,這都過去了,誰還沒有個看走眼的時候呢。
“爸,你們在門口啊。”飯吃完了,姚璐璐從飯店裏出來。她是單獨出來的,姚媽媽還在和二姨媽寒暄,倆姐妹二十多年沒有怎麽見,講道理還是有感情的。
姚爸爸轉過身,看見姚璐璐正在往他這邊走來。也就是一瞬間,他稍微側身,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曹生的後背,然後低語說:“看得出璐璐很喜歡你,你要對她好一點。”說完,他走上前問姚璐璐她媽呢?
這是作為一位父親最由衷的想法,也代表了他最真摯的祝福。可曹生卻無法說出口他可能成為不了他女兒的良人。看着姚爸爸的背影,以及他眼裏對女兒的疼愛,當他意識到他要辜負這位善良的父親的時候,他的心很難受。難受的就像被子彈擊中心髒,無力去在抓住任何東西。對,就是無奈和無力。
“我不回市區家裏住了,你們自己回去好了。”姚璐璐對着姚爸爸說。她走到曹生身旁,擡頭沖他甜甜地一笑。
姚爸爸站在他們對面,看着他們濃情蜜意的樣子,撇撇嘴說:“噢喲,有了男朋友就不要爸媽了,小沒良心的。”他是盼望着子女好的,所以也就放手讓他們去了。看到女兒似是有話要說,便一語點穿,“你媽那邊我來說,你回寶山吧。”
得了父親的釋放令,姚璐璐高興地和父親告別,她帶着曹生向路口走,曹生将她的手牽起。夜色裏,人聲喧鬧,霓虹燈下倆人牽着手好像眼前的路是他們的人生,曹生有種錯覺,這樣牽着手似乎就能與姚璐璐相伴走一生。
“你那個中央陸軍軍官軍校是什麽軍校?我對于民國軍校的了解只有一個黃埔軍校,其他的都不知道。”姚璐璐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曹生。
曹生淺笑回答說:“就是黃埔軍校。”想起剛剛在酒席上姚璐璐說的國防大學,他便問:“這國防大學是什麽樣的學校?不知黃埔軍校現在是否還在?”
“抗日戰争勝利後,全中國大解放,黃埔軍校什麽也都沒了。那個時候大家主要搞全面發展,軍校的需求少了很多。國防大學麽,就是現在軍校裏的領頭羊。但是具體怎麽厲害,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知道個名字而已。”姚璐璐路過虹口檢察院反貪賄賂局,她指了指左邊的那條保定路,告訴曹生往那兒走。
聽聞母校沒有了,曹生心中有一絲可惜和遺憾。不過時代變遷,老的東西總歸會被更替掉。向左拐彎的時候,他向左擡頭望了一眼身旁那棟莊嚴的大樓,樓頂上的國徽提醒着他歷史已經開始了輪替,而他俨然就是老黃歷裏的人物,而且還是作廢的那種。
“你在國外念過書,這事兒還沒聽你說起呢。”曹生轉換話題,他沒想到姚璐璐竟然留過洋,這讓他很是好奇。
留學在1937年應該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不像現在誰家還沒個留學的親戚呢,海歸都爛大街了。姚璐璐回想被二姨媽損學歷的事兒,她渾身都不自在。“嗐,我又不是騷包,見誰都得說我在英國留過學?別人不得當我是神經病吧。”她撓了撓頭,似乎也是有點懊惱,“再說了,我普普通通,事業無成,講出來不得叫人笑掉大牙。人家會嘲笑我,說:喲,就你這樣的還留學回來的碩士呢。算了,算了,就怪自己不争氣。”
“沒有,你沒有不争氣。在我看來,你很好。一個人要在國外生活,一定是很辛苦的。”曹生聽出來她的自嘲裏有自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妄自菲薄。“不要聽你二姨媽胡說,她就是想給你表弟長長臉,故意說低你。這世上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事兒,到底什麽是有成就,什麽又是沒有成就,不過是世人的一張嘴罷了。”
曹生是個很暖很暖的人,他會在意細節,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姚璐璐很久沒有聽過這樣鼓勵的話了,就連父母也不曾與她說過這些。“謝謝你安慰我。”被他握緊着手掌,她能感覺到他給予她的力量。但,她還是不能不去面對現實,因為她真的很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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