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屁話
屁話
付蘭坐在那裏,左手攤在桌子上。
看着手心留下的黑色印記,她又瞥向靜靜放在桌上的槍械。
因為距離太近,火藥點燃瞬間爆發的推力讓付蘭受到撞擊部位疼得屏蔽了痛覺。
——為了保證身體的戰鬥力,一旦某種疼痛強度達到影響行動,她大腦裏的保護設備就會暫時斷開與感受器的連接。
真丢臉。
付蘭郁郁的盯着這個醜陋的武器。
它的主人大概是從某些嘩衆取寵的娛樂視頻裏學會的制作過程。
但因為貧瘠的材料設備與緊迫的時間,加上制作者本人對這方面知識的陌生,所以制作出這樣一個只打出一發子彈,就幾乎報廢的東西。
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收繳了危險品的付蘭并沒有将其扔進垃圾桶,而是把已經報廢的武器扔進儲存櫃。
她将受傷的左手放入治療倉,十分鐘後,她的左手重新有了感覺。
付蘭一面活動着手部關節,一面沉思。
最終她選擇走出房門。
——蕭柯窦還坐在牆邊,低頭攥着手腕,不知道是不是疼昏過去了。
她走到蕭柯窦身邊。
“哭得挺好看的。”
付蘭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蕭柯窦擡頭,看向她。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笑着用肯定地語氣說:“我沒哭。”
付蘭看着他因為生理疼痛漲紅的眼周,以及充盈着淚水的眼眶,并沒有在這個問題是與他進行過多沒有必要的讨論。
她說:“起來吧,去治治你的手。”
蕭柯窦沒動靜,他回:“疼,沒力氣,不起。”
這句話出來的有點不合時宜,不像是他們現在這個情況蕭柯窦該說的話。
不過付蘭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行,你手就這樣斷着吧。”付蘭轉身準備離開。
“欸,付小姐。”蕭柯窦表現得非常無奈的叫住她,說,“我确實疼得一點都動彈不得。”
付蘭俯下身,扣住他的腋下,避開他受傷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腿彎處,然後——
蕭柯窦被打橫抱起。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力氣走路了。”蕭柯窦說。
“閉嘴。”付蘭回。
太丢臉了。
蕭柯窦一手扶額,另一只手放在治療倉裏。
付蘭坐在旁邊看光腦。
治療倉在付蘭房間內。
蕭柯窦被手遮擋的雙眼正輕微的瞟着周圍,只是付蘭的房間與她外邊的客廳一樣乏善可陳。
“等會你跟我一起去七號城。”付蘭忽然開口說。
蕭柯窦收回遮蓋在自己面前的手,看向付蘭,而後笑着說:“好的,付小姐。”
付蘭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多說,關于那支已經報廢的殘次品、關于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像付蘭手中輕飄飄的光腦頁面,手指微動就劃向下一頁。
兩個人連夜趕回七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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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個大早的安尋正準備上班去,實踐的學生有雙休,他們正式員工可沒有。
出門就看着從付蘭宿舍走出來的陌生男人,安尋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容。
敢情付蘭說的房子着火是這麽個着法?
人精兒似的安尋立馬收拾情緒,親切友好的笑着,問跟着出來的付蘭,說:“這位是?”
“搞事情的人,”付蘭瞥了蕭柯窦一眼,又說,“安老師,如果我要使用宿舍的另一個名額,這邊宿舍的費用我要交給你嗎?”
“交給我也行,我幫你再申請個實踐名額。”安尋被轉移了話題,只是目光還若有若無的徘徊在蕭柯窦身邊。
“名額就不用申請了。”付蘭對接着安尋的光腦,一邊轉賬一邊說:
“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出去站着就約等于送死。”
蕭柯窦站在一旁玩光腦,表情非常平靜,也沒有表達任何意見,似乎完全沒在聽付蘭說什麽。
昨天那突如其來的一槍,讓付蘭明白了什麽。
——她感受到蕭柯窦自己給自己帶上了枷鎖,他不會選擇離開,他也不在乎人身自由。
所以只需要提防蕭柯窦搞事情就行。
在七號城,付蘭一點兒也不擔心他搞事情。
畢竟蕭柯窦身無分文,他想回一號城,走到天荒地老都走不回去。
社會實踐活動分配的宿舍是兩人間,因為這次來七號城進行實踐活動的同學總數為奇數,跟誰都不熟的付蘭就住進了單人間。
現在正好把蕭柯窦塞進另一個位置。
蕭柯窦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淡然處之,還是心裏悄悄憋着壞。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蕭柯窦還會就這一問題抗議一下。
——最差也是個陰陽怪氣,但昨天晚上半夜三更到這裏,肉體凡胎的他困得倒頭就睡,就沒想起來提這茬。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沒辦法。
他們未來人又不講究男女有別,他的人肉細胳膊也擰不過機械粗大腿,只能聽之任之。
安排好蕭柯窦的住宿問題付蘭就去工作了,原則上在警務署實踐有雙休,但是你想加班也不會有人攔你。
學校要求學生在警務署實踐兩周,更确切地說是10天,如果學生周末加班,那麽他下周三就可以結束實踐。
付蘭現在帶着蕭柯窦,未免夜長夢多,她只能“努力工作”。
蕭柯窦則被留在警務署,沒有限制的他可以到處閑逛。
警務署的工作人員很忙,七號城的常駐人口近百萬,雞毛蒜皮的小事一籮筐一籮筐的往警務局送。
核心地區有人工智能輔助,效率更高,而邊緣地帶就只有人工。
作為一位遵紀守法的總裁,蕭柯窦在地球時從沒進過局子,這回成了局子裏半個內部人員,于他而言也是件新鮮事。
不過話說回來,他在這個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新鮮的很。
等到中午時候,出任務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付蘭因為手頭工作比較繁瑣,直接就選擇中午不回去吃。
幸運的是警務署食堂免費,并且大部分食物看起來很正常,蕭柯窦自己找地方填飽肚子。
吃飯的時候他遇見了安尋,她朝蕭柯窦笑了笑,打完飯坐在了蕭柯窦對面。
“同類”的感覺。蕭柯窦回以微笑。
“能冒昧的詢問一下,你與付蘭是什麽關系嗎?”安尋問。
“我是付蘭的哥哥。”蕭柯窦毫不心虛的說。
安尋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像是對這句話沒有任何異議——假使她并不是肯定付質沒有第二個孩子的話。
“這樣啊,抱歉,我從沒聽付蘭提起過。”安尋說。
“沒關系,大概是因為我身體不怎麽好,所以存在感很低,付蘭在外沒怎麽提到我。”
蕭柯窦說瞎話并不會打磕巴,且頗有些綠茶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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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啾!”
正在大街上聽口齒不清的阿婆唾沫橫飛的講述,那位飛檐走壁的大盜,如何偷走她晾在外邊的被子的付蘭打了個噴嚏。
“小姑娘感冒了?”阿婆含含糊糊的說。
在這個人類可以使用各種手段維持身體狀态的時代,呈現老态的人們往往經歷過超越三百年的時光,這在古代甚至是一個封建王朝的一生。
也許在這位老人年輕的時候,感冒這個個如同牛皮糖一樣伴随着人類的疾病還很常見。
“沒有,謝謝。”付蘭搖了搖頭,繼續在光腦上記錄線索。
老人似乎開啓了話匣子,一個勁的講述着那些過去的故事。
站在對面的付蘭沒有打斷她,靜靜的聆聽着老人近乎自言自語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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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尋看了眼蕭柯窦,又說:“這個世界挺糟糕的,沒有價值的東西總是不遭人待見。”
話裏有話,且有陰陽怪氣的嫌疑。
被刺對象蕭柯窦淡定微笑,回道:
“并沒有,這個時代很好,沒有不具有價值的東西,任何東西都可以通過科技的力量發揮作用。”
二人相視一笑,這段對話以吃完飯的蕭柯窦先行離場告終。
不屬于某個時代的人或許總是會對那個時代更寬容。蕭柯窦想着。
他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在外邊吃好飯回來、且看上去已經坐在那裏很久的付蘭,不由得感慨科技的力量。
付蘭看了他一樣,結束正在光腦上書寫的實踐報告。
“中午好,付小姐,中午吃的什麽?”蕭柯窦問。
“這跟你沒什麽關系吧?”付蘭回。
“一些閑聊罷了。”蕭柯窦又說,“我們大概要在這裏待多久?”
付蘭看着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邪惡的想法——
把蕭柯窦永遠留在七號城怎麽樣?
這個念頭立馬被她否決了,倒不是良心發現,而是她忽然想到自己忽視了一個點。
雖然蕭柯窦身無分文,但他如果通過一些行動從別人那裏獲取資金......
付蘭沒說別的什麽,只對蕭柯窦說:“下周三回去。”
并打開光腦,仗着蕭柯窦看不見她的光腦屏幕,當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利用監護人權限,把蕭柯窦光腦的支付收款渠道全禁了。
不過即使蕭柯窦能看見她的屏幕也無濟于事。
做完這一切的付蘭擡頭,看着蕭柯窦笑了笑。
蕭柯窦只感覺一陣陰風刮過,渾身冰涼。
不明白為什麽會忽然感覺心寒的蕭柯窦出于禮貌,也朝付蘭笑了笑。
兩人在這樣頗為和諧的環境下進行着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