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來乍到25
第25章 初來乍到25
深夜的郊外密林中,舉着火把的人穿行而過,火光照亮了路邊的樹木,樹的枝幹扭曲成猙獰的姿态,纏繞在在夜色中奔走的人身上。
卻見那些人身着官服,腰配刀刃,打頭的幾個拎着銅鑼,一邊走一邊敲鑼,高聲呼喝。
“快找到大皇子!”
“賊人聽令,吾等奉陛下旨意接大皇子回宮,爾等速速避退!”
鬧了一夜,皇帝終于得到了消息,派人來救自己的長子了。
被殺手追逐了一夜的和楚行舟楚舸一行全都疲憊不堪,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鑼鼓聲,殺手可算撤走,楚舸和楚行舟也微微松了一口氣。
等着宮中援軍到來的這一刻簡直是度日如年,衆人連呼吸都帶着血腥味,楚行舟正豎起耳朵探聽着周遭的細碎聲音,突兀的,一道刀光映入眼簾。
“師兄,今夜你可曾想我?”
靳随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劈砍下來,楚行舟大驚,做個手勢,讓其他暗衛帶着楚舸離開,自己則和靳随風纏鬥在一起。
楚行舟驚怒:“小風,你為何會在這裏,你難道不知,皇帝的人馬就在附近?”
靳家滿門都是通緝犯,和楚行舟這個皇後名義上的義弟還不同,皇帝設計殺死發妻丢棄親子一事乃宮中不可告人的陰私,所以即使楚相一家被抄斬,胥元義也斷不敢将死去的皇後算入楚家滿門中,還假惺惺的赦免了楚行舟,如此,楚行舟才能護住楚舸周全。╩本╩作╩品╩由╩
靳随風恨聲道:“是你們不長眼惹上了樓主,我只是奉樓主之命來取你們的項上人頭,師兄,這一次,你可要拿出真本事來。”
不同于此前兩人争鬥靳随風随性而為,既然得了樓主的命令,他們勢必要死一人方休止。
楚行舟見靳随風如此趁火打劫,劍招也帶上了煞氣。
“你口口聲聲要殺了我給師傅報仇,我死了無所謂,但你是靳家唯一的血脈,若被皇帝發覺,可沒人再能救你!小風,算師兄求你,等過了今夜,公子就有機會得償所願,我也能為師傅和你洗去污名,你先離開好不好?”
靳随風此前并不知道今夜宮中人會出現,他動手之時,很可能暴露出自己被皇帝通緝,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他的命是樓主救的,哪怕是身死當場,他也得先報答樓主的恩情。
“楚行舟,別給我來這假惺惺的一套!當年我靳家遇險,你卻為楚家當牛做馬,救了我的是樓主,既然我們各位其主,今日便幹脆鬥個你死我活,你還有什麽廢話,不如到地下慢慢給我說道!”
遠處的人聲越發接近,楚行舟一劍逼退靳随風:“小風,你快離開。”
靳随風冷笑一聲,不退反進,就在這時,一支箭镝破空而來。
“嗤——”
泛着烏光的箭镝正中幾丈開外楚舸的胸膛。
楚舸踉跄了一下,他低下頭,面色怔忪地按住心口。
“公子!”楚行舟目眦欲裂,他一劍刺穿靳随風的肩膀,對靳随風怒吼一句:“配合你那卑鄙的主子暗箭傷人,現在你滿意了!”
這兩年哪怕是動手傷了楚行舟,師兄也因愧疚也從未對自己如此兇橫,靳随風愣住,癫狂的神色微微清明,他猛地擡手捂住腦袋,神色痛苦地□□一聲。
“師兄……我……”
“滾!”
楚行舟的雙目幾乎要滲出血來,他一掌轟在靳随風肩上,使得他倒飛出宮人圍攏過來的圈子,而後楚行舟慌忙奔到楚舸身邊,扶住了重傷的少年皇子。
楚舸垂目看着胸口露出的一截箭羽,劇痛正蔓延到四肢百骸,身軀的熱度随着流出的血液迅速散去,然到了現在,楚舸也只想到一個人。
他倉皇四顧一陣,無措道:“他呢,他在哪裏?我們夫妻一體,他該陪着我。”
說着,楚舸就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人類夫妻成婚時,會說生同寝死同穴,他就要脫離這幅人類的軀殼,徹底抽離這個世界,那麽,他呢?
他的結發之人呢?
楚行舟聞言,眼中滲出淚來,他明白楚舸尋找的是辛蓮兒,不由哽咽道:“不要管她了,公子,我替你拔出這支箭,上了藥,你就要回宮去,很快就有禦醫為你診治,你會沒事的。”
但是,在場衆人都明白,已經沒那種機會了。
楚舸本就心髒有傷,将養了多年才堪堪恢複成常人的模樣,但也只是看起來如常,實則他的心竅比之常人衰弱不知多少,根本容不得一點損折。
火光中,楚舸唇邊的血漬隐隐泛黑。
原來,刺透他心脈的是一支毒箭,毒液瞬息就流轉到全身,劇毒無比,世所罕見。
楚舸唇色青黑,他握住楚行舟的手,用盡全身的氣
力般,嘶聲道:“我要見他,楚行舟,你們都去找他回來,我只想見他!”
他想起那人離開時的戲言。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黎明将至,而他們,竟真的要天人永隔了。
楚舸咽下滿口腥甜,遺憾和痛恨在心中叢生——他們怎能離別,那個人,從靈魂道軀殼,都是屬于自己的。
獨屬于自己的那個人,可容不得旁的什麽東西染指一毫!
像是心有靈犀,在楚舸話音落,就有暗衛帶着辛蓮兒匆匆趕來。
陸雲柯一路施展輕功飛過來,沒有一絲停頓,他落到楚舸身邊時,聲音沙啞疲憊:“我來了。”
看到陸雲柯,楚舸一瞬像是回光返照,竟露出絲溫潤的微笑,他伸出手,緊握住陸雲柯的雙手,沉聲道:“楚行舟,你去喚那些宮人來接我們,全部都去,現在,我要和我的娘子最後說些體己話。”
楚行舟哪裏敢離開,但楚舸看了他一眼,眼底毫無人類該有的情緒,活像已經死去般,楚行舟心驚膽戰,趕忙帶着下屬退下。
楚舸沒有松開陸雲柯的手,他就着這個姿勢靠在身後的樹上,示意陸雲柯更接近些。
“天快要亮了,今夜可真漫長啊。”
粘膩的觸覺,還有從楚舸身上散發出的濃烈血腥味,陸雲柯從中捕捉到了獨屬于毒藥的氣息,他嘆息一聲。
“你要死了。”
楚舸聽到他的話,面色并沒有變化,竟還有心情笑:“你說得對,對極了,也許,我一開始就不該提起那首詩。”
陸雲柯想再問一些關于任務的事情:“你……”
楚舸用染血的手按住他的唇瓣。
“噓——聽我來說。
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長相思……可惜,我們這樣的身份,沒有死亡,沒有來生,要是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會失去你。”
楚舸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就在最後一個字從唇間吐出後,他猛地躍起,一把摁住陸雲柯,将陸雲柯掀翻在地後,他跪坐在陸雲柯腰腹間,雙手攥着陸雲柯的雙手,力氣大的幾乎要讓陸雲柯整個人都嵌入到腳下的泥土裏去。
“楚舸,你……額。”
破曉的晨曦透過樹梢落在楚舸身上,照亮了将死之人蒼白的面孔,和他面孔上浮現出的妖異紋路。
那些花紋像是綻放在蒼白皮膚上的玫瑰花,詭異且神秘,飛舞的粉塵在楚舸身後勾勒出碩大到誇張的漆黑羽翼,楚舸的黑發在晨風中飛舞,他的面孔背着光,此時正逐漸陷入黑暗,聲音也帶着攝人心魄的蠱惑之意。
“吾愛,陪我前往永夜的世界吧,将你的靈魂獻給我,我們會在永恒融為一體,你也會永遠的屬于我。”
他的愛人啊,攫取了他的心髒的摯愛,如今也該遵循和夢魇的約定,獻出他的靈魂,被夢魇完全吞噬。
陸雲柯看着楚舸面上絢麗的花紋,用眼神描摹着楚舸的眼睑,喉結,以及身後招搖的羽翼,面上逐漸帶上被蠱惑般的癡迷。
“永夜,多麽令人懷念的字眼。”
楚舸低下頭來,用羽翼籠罩住他們,在一片粘稠如水般的黑暗中,深深吻住了陸雲柯。
舌尖探入,靈魂像是要被從口腔吸出,然後被眼前的夢魇嚼碎了咽下去,陸雲柯眨了一下眼,失明的右眼隐約有火光躍動,他動情地回吻想将他帶入地獄的魔鬼。
随着一吻加深,楚舸逐漸沉迷,他的手微微松開,而就在那一剎,陸雲柯動了起來。
他從束縛中掙脫開,手腕一翻,一柄鑲嵌着五彩寶石的銀制匕首就着毒箭的方向,狠狠刺入了楚舸的心髒。
沒柄而入。
背後濺開的血液染紅了兩人身後的樹幹。
“咳,咳咳……你真是,好狠的心。”
楚舸勉強積聚的力量完全潰散,身後由扭曲的光線和粉塵勾勒出的巨大羽翼剎那崩亂紛飛,永恒的夢魇俯視着陸雲柯,看到他的摯愛灰色的那只眼眸正在變色,透出如寶石般森寒的光芒。
楚舸的軀殼承載不了來自永恒深處夢魇的力量,正在破曉的第一束光中化為虛無的煙塵。
楚舸的靈體迅速抽離,脫離了身軀的束縛,他的理智逐漸回歸,面色冷酷地俯視着他的愛人,看着這個曾和自己纏綿悱恻,而今又給了自己致命一擊的冷酷男人。
他要牢牢記住這個膽敢殺死自己的卑劣人類!
陸雲柯也在看着他,神色深情又缱绻,還有幾分歡喜,他那灰蒙蒙的右眼中,一些玄奧的魔法字符從眼底浮現,瞳孔越老越亮,簡直像是要着火一般。
楚舸瞳孔一縮:“你是……”
下一秒,他的靈體徹底就被抽離出整個世界。
當楚舸徹底沒了生氣後,陸雲柯的盲眼也緩緩變成了正常的黑色。
在給予楚舸又一次重創之時,幾乎要撕裂靈魂的痛楚綿延不斷的傳來,但随着眸色變化,那種痛楚完全愈合,而懷中的少年則徹底沒有了氣息。
陸雲柯神色逐漸癫狂,他捂住完全恢複的眼睛,将楚舸的腦袋輕輕擱在自己肩膀上。
“早安,我的夢魇。”
天光大亮,當光明籠罩在陸雲柯身上時,他身周已經空無一物,之前倚靠在他肩上的楚舸,已經化為了晨間林中的霧,在陽光的照耀下,悄無聲息的散去了。
身後嘈雜一陣,隐約聽到宮中內侍對楚行舟高聲道:“大皇子究竟在哪裏?我們要帶殿下去宮中覆命,楚公子,你還是莫要阻礙我們才是。”
“停下,公子他……他……”楚行舟的聲音艱澀,不知該如何告知內侍們楚舸重傷将亡的消息。
就在兩方對峙時,一個聲音傳來。
“我在這裏。”
獨屬于年輕男子的聲音低啞深沉,一人背着光緩緩行來,已經從少年過渡為青年的男子身形健碩修颀,容貌俊秀無雙,一舉一動随性優雅。
衆人循聲看去。
年輕的公子衣衫有些淩亂,帶着些不知哪裏沾染的血跡,連蒼白的臉頰上都染着斑駁的血跡,但他只是站在那裏,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久居高位的,睥睨一切的傲岸。
威勢天成。
這等氣勢和容貌,比王城中的任何一位都更有天家貴胄的氣息,大內總管只看了他一眼,就領着內侍們全都跪倒在地,齊聲恭敬道:“恭迎殿下回宮!”
來迎接大皇子的官員們也齊刷刷跪了一地。
“恭迎殿下回宮!”
楚行舟看清了宮人口中大皇子的臉。
沒了溫婉柔弱,面容淩厲,眉眼英氣逼人,但這人臉上還能看出原本的痕跡,他分明是——
“辛蓮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