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見鐘情-2

再見鐘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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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奈淨身高174,穿上高跟鞋有180了。幸虧三井夠高,他後來又長了3cm,淨身高187,穿上皮鞋189,走在美奈身邊剛剛好。一個身高腿長的俊朗青年和一個身高腿長的豔麗美女走在一起,比三井自己更招回頭率了。

美奈暗自想過,她跟三井很搭,女生大幾歲更會照顧人嘛,女性的平均壽命也更長一點。她照過鏡子,外貌匹配得上;也問過家庭背景,她家世清白,父親是行政官員,三井出身商賈,家裏生意不大不小,按說也般配;他和她各自有産業,經濟條件不用說,性格也合适——就算不合适,她願意配合他,哪怕他要求她做全職太太她也會答應——美奈有些不明白三井為什麽始終愛不上自己。

她笑得有幾分疲憊,精心修剪的眉垂下來,并未跟着唇角飛揚。她請服務生幫三井介紹店裏的招牌菜,自己點了一份戰斧牛排,眼神便扭向窗外看風景。其實她什麽都沒看見,心思都在她與三井的關系上。已經三年了,他與她仍在原地。

三井探身将手伸到美奈面前,打了一個指響,笑道:“喂!看什麽呢?都愣住了。我說你吃得下一整份戰斧?”

美奈收回思緒,喝了口檸檬水,嫣然而笑,“吃不下啊,但好吃,嫩而且香,難得還有嚼勁。你點酒了?”

“真奢侈啊你。沒點酒,我開車,你下午還要照顧小動物。晚上,”三井伸出腳碰了碰美奈的鞋尖,笑得暧昧起來,“陪我。”

美奈一邊恨自己太容易對三井妥協,一邊掏出三井送她的紅絲絨盒子,裏面是一枚鑲紅綠寶的鉑金發卡,設計成數顆玫瑰花蕾,連着排列拇指指甲大的整塊紅寶石,用碎翡翠做成花萼。

也許三井眼裏,自己根本不是玫瑰,只是作為點綴的花萼而已。美奈取出發卡掐在手裏換角度看着,撒嬌道:“再搭配一對紅寶石耳墜的話,我就在家等你。”

其實她并不貪他送的禮物,她只是希望能從三井送她的禮物裏感受三井對她的在乎。可惜她不明白,不是所有男人都計較經濟上的沉沒成本。對于三井來說,能用禮物換到的溫存,屬于不用再做深入付出的即期交易。他很懂如何放棄一段錯的生活,他經驗豐富。

下午,三井撥通了那串電話號碼,對面是搞活動那家快銷服裝店的總公司保安隊。接電話的恰好是鐵男,三井聽見“喂喂”就認出來了。記憶潮水般湧入腦海,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他自己都不信往事能記得如在眼前般清晰。

話筒裏鐵男的聲音未見蒼老、只有驚訝,就像試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外套,穿上卻出乎意料地好看。就像他對他說“看來貓也這麽想”。

三井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裏,面對着放下的淺灰色百葉窗,記起剛剛鐵男那一腦袋剪短的純黑卷發,好似小綿羊,一點都不符合鐵男的氣質。他憋着笑,“你不是認出我了?裝得跟沒想過我會打給你似的。哎,幾點下班?出來聚聚,我去接你。”

鐵男放下電話,手摁着話筒愣了一會兒。他确實認出了三井,雖然只有短暫的十幾米路程和一個回眸。他也确實沒想過三井會打電話給他,他幾時認出他的?透視了表演服?

同事塞了支煙給他,叫他一起去倉庫例行巡邏,他又抓起電話打給家裏,告訴惠美今晚上不用做他的飯。惠美追問鐵男有什麽事,鐵男不想解釋撞見了多年之前的舊相識,因為知道惠美會饒有興趣地追根問底,他覺得麻煩,拿同事聚會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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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隊倒班,白班早7晚5。鐵男從巡邏回來開始頻繁看表,上午還以為的擦肩而過即将變成久別重逢了。他倒不是長情到時隔多年仍然意亂情迷,坦白講當初二十幾歲正該沖動的年紀他都沒下手,只不過記憶總是更美些,他還真怕面對物是人非打碎了舊夢。

另一邊,三井自己是老板,沒人管他幾點下班。他平日要麽應酬到半夜,要麽在事務所加班到7點來鐘才走,反正回家也是自己,沒事做。

但今天,他4點鐘就坐不住了,心癢難耐勉強又忍了十來分鐘,換回厚外套和羊毛圍巾,去隔壁合夥人神宗一郎的辦公室打招呼,說有事要先走一步。

阿神上下審視了三井一圈,以為三井要去跟美奈約會,揶揄道:“你下午回來這一趟幹嘛?一會兒叫葉子給你倒咖啡、一會兒叫葉子給你倒茶、一會兒叫葉子給你送點心、一會兒又要看舊檔案,折騰小丫頭有意思?還不如安心在醫院陪美奈。”

葉子是三井的秘書,25歲,是三井跟阿神合開的這家會計師事務所首批招募的員工之一。她手腳麻利、性格直率,臉頰肉嘟嘟的,有幾顆麻子,是個挺可愛的女生。

三井沒解釋不是去見美奈,也不以阿神的揶揄為然,挑眉而笑,“秘書就是幹這個的。又沒支使你的秘書,你心疼什麽。我走啦,你好好幹!”

背後阿神喊的“我又不是你員工”和門軸轉動的吱嘎聲混在一起,漸漸遠得不可聞了。

原以為是一期一會的偶然,是擦肩而過的遺憾。原以為當年的“再見”是突如其來的再也不見。當初分別那夜的風那麽冷,灌滿街路,替他陪那架曾載着他逛遍了湘南的機車再次啓程……他至今都記得鐵男遠去的背影和耳邊的警報聲。

三井找到鐵男上班的地方,離五點還有十幾分鐘。他思考了1分鐘,具體思考過程是:我在車裏等他還是進去找他?果然還是進去找他吧,車裏等萬一人出來沒看見走散了呢?再說進去找他也沒關系,有朋友來訪很正常嘛,對吧?對的。

此時溫度比中午又低幾度,光線也暗淡了。三井一推開車門就感受到冷空氣圍剿,将圍巾再繞一圈,走到伸縮門邊的保安室,敲敲玻璃窗子,“鐵男在這裏上班嗎?”

“哦,等下我給你叫,你先進來吧。”

回應三井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頭發灰白了,額頭紋路深刻,看見三井時候眼裏有光,大概因為跟他的想象不一樣。

三井記得鐵男臉上的紋路也很明顯,那年鐵男只有二十幾歲。不知現在怎樣了,又十幾年過去,他29,他該奔四十去了。

想是會更顯老。他自己,從16歲到29歲,偶爾翻起舊照片,總要感慨歲月如梭。他早沒了少年模樣,回味青春潦草感覺恍如隔世。

他的相冊裏,稚嫩的初三、成長的高三,都留下了球場上和生活裏的印記,唯有中間他跟鐵男成天泡在一起的日子,他沒拍過照,自然也沒有鐵男存在過的憑證。

偶爾他懷疑是他做了怪夢,想去找他們共同認識的人求證。旋即他就否定掉這種沖動,萬一真沒人認識——他還是認不清的好。

大叔拿對講機喊了幾句,又拿紙杯給三井接了一杯水,說鐵男在主樓,就回來了。三井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出于禮貌嗯嗯啊啊回應着。他又記起從前他到鐵男打工的碼頭貨場找過他,那是個亮晶晶的下午,門衛拿着喇叭去貨廠裏喊人,而他在抱怨碼頭離湘南太遠……

一陣冷風卷進保安室,鐵男來了,剛拉開門便笑:“三井,好久不見。”及至關上門,鐵男反手還握着門把手,眼睛在捧着紙杯挺腰淺坐在折疊椅上的三井壽身上畫了幾圈,笑容越發揚起來,雙目炯炯,“長大了,更帥了。好。”

他笑得相當溫和,眼尾下彎堆砌數條紋路,嘴角上勾像咬了一大口的銅鑼燒,配上小綿羊一樣的卷發和人到中年略有發福的臉,整一個娃娃機裏擺在最上邊卻沒人想要的醜兮兮的布玩偶。

三井的心猛地湧到嗓子上,手幾乎捏碎了一次性紙杯,幸虧杯子軟,捏下去塌陷的手感給胸腔騰出地方,安放他的心髒。

“鐵男你胖了。”三井迎上一步,随手把廢紙杯連帶半杯清水一起丢進垃圾桶,幸好垃圾桶不是镂空的。他覺得好笑,笑裏摻了兩分酸楚,鐵男怎麽會胖呢?臉頰被軟肉撐起來,連膚色都淺淡了。

鐵男也往前走,停在幾乎是陌生人會保留的安全距離上,笑容收斂得客氣,“胖了很正常吧。你倒沒有,還打球?你是不是長高了?”他眼神往三井頭頂瞟過去。

這個久別重逢,相見之前如履薄冰的不安和躲閃,還有隐隐的期待,都碎了。現實沒有那麽不堪,也沒有那麽浪漫。現實就是他們各自都活得挺好,都只是對方人生中的一張舊照片,偶然翻起牽動了自己的思緒,感慨一番再丢開,仍然活回自己的日子去。

鐵男看看表,還有三分鐘打鈴。他指三井剛才坐過的折疊椅子,“你再等我一下,去換個衣服。”然後又跟同事大叔,或者他叫大哥更合适些,笑說:“我今天不等交班了,拜托你。我這小兄弟足有十二、三年沒見了,找地方聊聊去。運動員!厲害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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