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徒

收徒

她突然退讓,在林安昱看來,就是生性軟弱,仍念舊情。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趕快說了幾句好話,火速去官府備案。

拿到和離書,林安昱終于放心,也不披正人君子的皮了,只給了一炷香的工夫讓她們收拾包袱。不管收沒收拾完,時間一到,家丁就客客氣氣地将她們請了出去。

大雪天的,又臨近過年,連馬車都不好雇。站在街邊吹了十分鐘的冷風,林沅終于忍不住開始罵罵咧咧:“你咋這麽慫!?這麽一大筆嫁妝,你就給他了?真是個敗家子!”

“你把他惹急了,我怕他打你呀。”顧钰慈很委屈。

“怕個屁,他哪裏敢動手,他歹毒歸歹毒,骨子裏還是個慫包!”一想到那麽多錢都被這個人渣拿走了,林沅就氣得直拍大腿,“他苦讀了多年才得到如今的位置,絕對是戰戰兢兢,不敢違背律法的,他還怕你藏了證據告發他呢!”

顧钰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就好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他想了什麽,你都知道。”

林沅被這個比喻惡心到,白了她一眼,将真相和盤托出。

她和顧钰慈一樣,魂穿後也綁了系統,只要盯着一個人超過三秒,她就能夠抓取那人的意識片段。一開始只能抓取短片段,随着讀取次數增加,能看到的片段也越來越長。

顧钰慈大喜過望,趕緊叫她幫忙看一下,附近哪些人有資質,可以成為自己的學生。

林沅眼神幽怨:“嫁妝,我要嫁妝,哪怕炸了我也不要留給這個渣……”

顧钰慈看着她,語氣很認真,就像以前教她加工流程,給她糾正錯誤一樣:“沅沅,嫁妝不重要,我們現在還有任務要做,不能一直跟他耗時間。”

身為一個高精尖的AI,在她的意識裏,工作效率是最重要的。打了這麽久的嘴炮,系統派的任務卻一點都沒動,她深感這樣不妥。

這也是她阻止林沅的根本原因,在她眼中林安昱就是個幹擾項,需要盡快排除。

“呵,剛剛還說是怕我挨打,其實你心裏只有任務,我的分量還不如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破系統。”林沅不用瞅她就知道她在想啥,語氣酸不溜丢的。

天色已晚,她們租不到馬車,一時回不去娘家。規模大些的客店都打烊了,小店她們不敢住,生怕碰上黑店。提着大包小包在街邊踟蹰片刻,有位背着菜筐的老妪留意到她倆,詢問她們為何逗留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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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過年,偷兒也要過年,再在外面留得晚些,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老妪對她們揮揮手,“趕緊回家去。”

林沅打量這老妪片刻,判定她值得信賴,于是抓着顧钰慈的衣角,眼淚汪汪地對着老妪裝可憐:“我們沒有家,我們被攆出來了,阿爹有了別的女人,不要我們了。”

她邊哭邊拿顧钰慈的袖子擦鼻涕,顧钰慈平素習慣了她對自己任性,非但不嫌棄,還主動用另一只袖子給她擦臉。

這在老妪眼中,就是一對被負心漢渣了的可憐母女,在冰天雪地裏無處可去,相依為命。她同情心爆棚,瞬間眼眶就紅了,上去拉顧钰慈的手:

“如不嫌棄,跟我回家吧,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再作打算。”

她二人自是感激不盡,随着老妪回到京郊的一處茅屋。老妪自稱劉氏,孀居多年,帶着兩個男娃,大的那個年方十三,小的那個不過七歲,與林沅一般大。

她倆剛坐下沒多久,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就回來了,小的那個手裏拿着幾個爆竹,興奮得像個猴兒似的,上蹿下跳:“娘,今晚我們也可以放炮了!”

劉氏臉色一沉,瞪着大男孩:“好不容易掙點錢,又被你嚯嚯出去了!”

小男孩為哥哥辯護道:“這幾個爆竹沒花錢,哥哥說是別人送的!”

劉氏最了解他不過,他平時來往的半大小子無一不出自貧家,誰有這個閑錢買爆竹送他?

她抄起竹片往大兒子身上打,邊打邊罵:“你這慣偷!哪天讓人家逮到,你這兩只手都得被砍了!你爹要是知道你又去當偷兒,死了都被你氣活過來!”

幾個爆竹都被她丢進了茅坑,小兒子見狀哇哇大哭,大兒子頗不服氣:“弟弟長這麽大沒放過炮,富裕人家又不稀罕這點炮仗,怎的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一樣!”

說罷他将竹簍往邊上一踢,去隔壁柴房生悶氣了。劉氏見狀嘆了口氣,紅着眼睛去燒火,準備年夜飯。

“我家這孩子,脾氣犟得很,你們別見怪。”她對顧钰慈母女倆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林沅觀察一陣後,拉着顧钰慈咬耳朵。二人商量片刻,顧钰慈起身,往柴房走去。

男孩還是氣哼哼的,見她過來也不吭聲。她在他身邊坐下,問他:“你叫什麽名兒?”

他別過臉去,懶得搭理。

顧钰慈循循善誘:“只要你告訴我,我就教你做爆竹。其實做爆竹很簡單,完全不需要花錢去買。”

男孩一聽,眼睛就亮了:“當真?”

“原料就在你家廚房。”顧钰慈十分篤定,對他伸出手,“來,跟我去廚房,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顧钰慈原主性格雖懦弱,長相卻是地道的濃顏系,濃眉大眼高鼻豐唇,眉宇之間頗有英氣,神色一旦認真堅定起來,就莫名地令人信服。

方才還叛逆賭氣的小男孩,這會兒乖乖跟在她身後,還不忘自報家門:“我叫杜小川,我弟叫杜小風。”

顧钰慈拿出當年教顧沅的架勢,指着廚房地面的泥土,從善如流:“你想制作爆竹,關鍵材料在于硝和硫磺。想制備硝,用廚房裏的土剛剛好,硝的含量比其他土多。”

“等下飯菜出鍋後,把泥土放進鐵鍋裏,加水慢慢熬。熬出硝顆粒後碾碎,磨成細粉就行。”

小川聽得入了迷,已經不自覺地開始抓泥土。饒是正在做飯的劉氏,也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她,眼中充滿好奇。

“至于硫磺,來這的路上,我聽說這附近有一處溫泉,去溫泉那裏即可尋得硫磺礦石,研成粉末,原料就算制備完成。至于爆竹外層的紅紙,家裏就有,這倒是不必費心自制。”

兄弟倆歡呼一聲,這就屁颠屁颠跑去溫泉找硫磺。年夜飯做好了,他們也不急着吃,熬泥土制硝石,忙得不亦樂乎。

顧钰慈當然不能看着他們這樣熬下去,硝土少說也得熬一兩天才能熬出完整的硝,加上研磨所花的時間,年都過完了,爆竹還沒放上。

她潛入系統空間,不出所料,在她傳授原理後,任務面板裏已經解鎖了反應釜、冷凝管、加熱爐等化學工藝設備。

有了設備,事情就好辦許多。她把兩個小孩趕出廚房,自己上手,很快制備出原料,再讓小孩們自己裁紅紙卷火藥。

午夜時分,杜小川點燃了引線。爆竹噼裏啪啦地炸開,空中火花閃爍,絢爛亮烈,弟弟興奮得尖叫出聲。

對他們的喜悅,顧钰慈不太能感同身受,空氣中一股硫磺味,地上也滿是碎屑,又吵又髒又難聞。

不過,總算教出了第一個徒弟,解鎖了幾個格子,她對自己的效率還比較滿意。

放完炮竹,杜小川回頭對她道謝,順帶好奇地一問:“說起來,你們除夕為何不回家?”

劉氏怕戳中娘倆的傷心處,對他使眼色。但顧钰慈已經開始考慮下一個徒弟要去哪兒找,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随口一答:

“嗐,這不被人攆出來了嘛,天晚了不好落腳,多虧你們收留了。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出發回娘家。”

杜小川聽得眉頭一皺,什麽樣的人家能在風雪飄搖的除夕夜把母女倆攆出門?

他不管母親劉氏的暗示,非得刨根究底,大有一副要幫她們出氣的架勢。

顧钰慈講解工藝原理很在行,但不擅長敘事,她求助地看向林沅,林沅卻有意要鍛煉她,不肯出手相助。

她只能盡量言簡意赅:“我那前夫姓林,乃中書省著作郎。近來想必是在外有了人,卻倒打一耙,非說是我先不守婦道在外偷腥。他要一刀兩斷,我也不便強留,就與他去官府辦了手續。”

林沅在邊上聽得心急,講了半天還講不出關鍵,只能自己上了:

“不僅如此,他還扣留了我娘的嫁妝!當年他考科舉,少不了我娘的支持,我娘嫁給他,也是風光大辦,十裏紅妝,結果到頭來全部嫁妝被吞,還被潑了一身髒水!”

她越說越激動,顧钰慈總覺得她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自己當時答應得太幹脆,讓渣男占了大便宜,于是心虛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杜小川最看不得女人和小孩受欺負,何況顧钰慈方才還幫他一家人過了個美滿的除夕。他一拍大腿,忿忿道:“豈有此理!”

他問顧钰慈娘家為何不來讨公道,顧钰慈依據原主的記憶,無奈地一攤手:“我爹娘三年前就雙雙因病去世,現在哥嫂繼承家中産業,忙得很,沒工夫管我。”

這番話一說出來,顧钰慈在他眼裏的形象瞬間崩塌,從高大偉岸的炮竹專家變成無家可歸的小白菜。

憤慨到一定地步,他反而冷靜下來,像個小大人,催她倆去睡覺:“你們吃好睡好,惡人自會得到報應。”

顧钰慈的神經粗得賽過皇城門前的柱子,不疑有他,腦袋一沾枕頭就睡死了。

林沅給自家小AI掖好被角,蹑手蹑腳出門,片刻後才回來鑽被窩,在顧钰慈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下了。

除夕夜熬得晚,翌日也起得晚,劉氏辰時才起身準備飯食,卻見杜小川已經在竈臺邊燒火,眼下一片烏青,就像一宿沒睡似的。

“你昨晚幹啥了?”劉氏問他。昨晚熄了燈,也沒聽見他那屋有別的動靜。

杜小川雖然困,心情卻無比滿足,他朝顧钰慈那間屋瞥了一眼,笑道:“給我的炮竹師父交學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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