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顏子熙恍若未聞,輕手把紙弄平,站起身,裝模作樣幹咳兩聲,自顧自念了起來:“姑娘你好美,像我最愛的雞腿。姑娘你真可愛,原來是個豬八怪!”

顏子熙念出這段文字後,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靜得瘆人。

藍天只覺“振聾發聩”,不禁鼓起了掌。

安年似也受到感染,鼓起掌來。

于是,現場一下“掌聲如潮”。

我嘞個去!人才啊!

藍天望着顏子熙感嘆。

人才都沒她人才!

顏子熙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又裝模作樣幹咳兩聲,繼續念道:“你是我的光,照亮我原本黑暗的世界。你是那和煦的微風,不經意間撫慰我幹涸的心靈。你是冬日裏暖暖的太陽,緩緩融進我的心房。”

“第一次見你時,我的心髒便停止了跳動,不過呼吸間你就偷走了我的心。幸好我沒有心髒病。”

安年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心髒病是什麽鬼?!

藍天強忍着笑,怕自己口水都噴出來。

顏子熙用“死亡眼神”看了安年一眼,接着念道:“從此我便沒了心,空留一副皮囊飄蕩于人世間。”

“只有看見你,我才能感覺到我心髒的跳動。只有靠近你,我才覺得有意義。只要有你,生活就算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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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你的第一眼,猶如微風拂面,不經意間,輕輕地吹入了我心房。如果你注定要随風而去,那麽我願……你帶上我!”

“原不懂思念為何物,自遇見你後,方知思念就是于無人角落中,靜靜想你千遍又萬遍。想你的眉,想你的眼,最想你能和我在一起。”

“你似落葉輕搖般動人心扉,似黑夜微光般撩人心弦。你于不經意間讓我沉醉,也于不經意間就此離去。”

“我四處狂奔,卻再也無法忘記你的身姿。我四處尋覓,卻再也聞不到你的氣息。”

“上天眷顧,終于讓我再次遇到了你。”

“言語已經無法表達我的情感,我只想擁你入懷中,感受你的體溫還有你的心跳。”

“我想親吻你如絲的微發,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味道,也是讓我心安的味道。”

“我原以為世間最動人的風景是彩虹,可遇見你以後,才知道,你笑起來時,最是動人,勝卻人間風景無數。”

“就是比我差了一點點。”

聽到最後一句,安年和藍天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戀就這人最行。

——

時光飛逝,半個月軍訓時光眨眼而過。

有人說,生活像面鏡子,你笑它就笑,你哭它也哭。

藍天卻感覺生活像位漂亮十足的妖精,她快要被其生生玩瘋了。

出門踩到屎不說,還被人騙了。騙就被騙吧,可還被騙了個精光!

真是倒黴催的。

她這是沾染什麽邪祟了?難道是上廁所時把女鬼的女兒沖走了,所以女鬼的媽媽來找她了?

藍天坐在路邊,想死。

不過是掃了一個碼,微信上一學期的生活費便不翼而飛,她瞬間成了窮光蛋,哦,連蛋都買不起。

所謂做人一線,日後好相見,該死的騙子,連一毛都沒給她留,實在殘忍!

別讓她再遇到那個騙子,不然她一定幫他普法……

愁啊愁,愁得白頭發上了頭。

藍天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在想她以後該怎麽辦?沒有錢,窩窩頭都吃不起,會餓死。不然就會“成仙”。

成仙!難道她注定要成仙?!難道上天就是為了讓她成仙,所以這麽坑她?

所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行,她好像要瘋了。

有人說,世上的人其實都是瘋子,只是他們選擇了不發瘋而已。

藍天覺得真相了。

算了,還是晚點“成仙”,先找兼職賺錢。

打定主意,藍天長舒口氣,拿出手機開始找兼職。

而今這個世界,只要肯勞動,餓不死人。

你問她為什麽不找父母?很奇怪,她寧願一個人死扛着,也不願,或者說不敢告訴父母。

害怕父母知道,從而失望,責罵。過往的經歷讓她知道,如果父母知道了,一定會“狠狠”對她進行一番“思想教育”。

而相對于父母的失望,責罵,她寧願一個人默默忍受面對,就算吃盡了苦頭,就算是死亡。

她與父母的關系一直不怎麽好,在父母眼中,她是個“壞孩子”——好吃懶做,女扮男裝,偷雞摸狗……反正缺點一大堆。

他們之間淺薄得像是陌生人。

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求助過父母,後來長大了,很長一段時間裏也不會求助他人,習慣了一個人面對一切,習慣了一個人默默忍受一切。

堅強得令人心酸。

翌日。

下了課,藍天騎着共享單車快速向校外駛去。她找到兼職了,雖然只是飯店打雜的,但是日結且時間靈活。

有錢就行。

她沒有選擇。

來到飯店,藍天停下共享單車,深呼吸幾口氣,準備面試。

四十歲左右的短發女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塊小鏡子正對着鏡子化妝。

她張大嘴巴,“龇牙咧嘴”,不知是想查看牙齒裏有沒有菜,還是看自己的牙齒是否夠白夠齊整。

藍天十分老實地站在一旁,靜靜等待着女人發話。

她瞄了眼女人的工牌——總經理,李嬌。

女人擡頭看了眼藍天,便繼續對着鏡子換角度左右擺弄,覺得自己哪哪都好看。

良久。

耳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先試試吧。”

藍天心裏一喜,知機會來了。她跟着工作人員去換工衣,路過大廳時,身邊的工作人員突然說:“那是老板娘。”

藍天愣了愣,朝工作人員看的方向望去,登時眼前一亮。

不遠處站着一個女人,女人背對着藍天正和一人交談,女人長腿,細腰,身姿窈窕,姿态文靜,只是站在那,卻盡顯優雅之色。

就這身材,這氣質,藍天想她成為老板娘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她是近視眼,又沒戴眼鏡,所以看不清女人面容,等走近了,藍天仔細打量女人面容,心裏當即我了個草草,滿臉的麻子雀斑……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她心裏有個東西“死了”!……

她恨……恨自己為什麽要打破心中的幻想,就看身材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湊近去看她的臉!為什麽!

可謂,前方有佳人,不知啥面貌,湊近一臉,哇,魔鬼也吓跑。

時光飛逝,夜色深沉。

藍天捶着老腰回到學校,繁忙的工作使她腰酸背痛。她買了瓶酒,來到宿舍樓頂。

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随即煙霧從口鼻中湧出,再飲一口白酒,四十多度的小瓶白酒入口沖勁極大,入喉時更是又苦又澀難以下咽,不過後味回甘,在苦澀的盡頭品嘗到絲絲“甜頭”,讓人回味無窮。

似苦中帶甜的生活,讓人忍不住罵娘的同時又深陷其中,欲罷不能。

每當她喝了酒後,就有種靈魂在飄舞的感覺。

耳機中放着音樂,眼前是萬家燈火通明,藍天吐出一口煙霧,渾身的疲憊和疼痛似乎都随着吐出的煙霧随風而逝。

她跟着音樂輕聲哼唱:“當月光灑在我的臉上….”

藍天此刻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喜歡聽傷感的歌了,為什麽那麽多人“網易雲”了。

因為在傷感的音樂中,她聽到了自己的孤獨,悲傷,不被理解,不被在乎,孑然一身似不存在的那種虛無……

好似一切無以言語的心事全都于音樂中釋放,融解。

也許,這就是人們喜歡聽歌的原因——在音樂中尋找“自我”,釋放“自我”,以及暢想“自我”和未來。

藍天發現,一到了晚上獨處的時候,她整個人就變得格外的脆弱,清醒,好似卸下了層層僞裝,露出了內心最脆弱真實的部分。

一到了晚上,孤獨就開始發酵,蔓延,一點點,慢慢地,把自我湮沒。

這時的她格外的不堪一擊,想有個人聊聊天,随便什麽都好。

可是,沒有。

天一亮,四處可見的奔波。天一暗,無處可訴的寂寞。

沒人,可有人唱的歌。

于是便聽歌。

雖然沒人,但還有歌。

雖然邊學習邊兼職很辛苦,但為了賺錢,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至于夢想……

如果,連活着都成問題,那麽別談夢想。

先活着,再做夢。

行動起來,一步一個腳印實現,她就不信自己不能完成!

而且,就算沒完成也沒事。只要她去做,那麽不管結果如何,她想自己都不會再遺憾。

為了夢想去奮鬥,縱然失敗潦倒,但問心無愧。

而且,為了夢想去奮鬥,不會一無所得,因為在奮鬥的路上,會感到充實和滿足,而這就是幸福。

以前,藍天只在夢裏做夢。

曾說,大夢一場三千年,從此長眠不願醒。

可那只是不懂事時逃避現實的借口,而今她已不再逃避。

而今,她不止在夢裏做夢,還在現實“造夢”,她要用行動讓夢成為現實。

她要用雙手成就自己的夢想。

藍天身體雖然很累,但意外的心卻很輕松。像是找到了生活的重心,回歸了自我。

不像以前,雖然悠閑玩樂,但心卻不輕松,反而總覺得缺少了什麽。

她仰望明月,突然詩興大發,舉起酒瓶對月吟詩:“人生當幾何,星光慰晝夜。人生當幾何,摘花獻歲月。”

藍天仰頭喝下最後一口酒,轉身回宿舍。

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

有人說一雙好鞋比妻子還重要,藍天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是不是言過其實,還是他天天被揍的原因,又或是他單身一萬年的理由,但是接下來她确實知道了一雙好鞋子的重要性。

她端着托盤正準備上菜,走着走着,鞋突然一滑,登時摔在地上,正在吃飯的客人們紛紛向這邊望來。

幸好藍天走得不快,她一只腳跪在地上,支撐着身體,托盤還在手中穩穩端着,藍天想起來,可鞋滑得起不來,她只好先把盤子放在地上,然後雙手支撐地面站起身,盤子裏的食物因剛才的晃動已散開在盤子裏。

她想繼續送,正在收銀臺的老板連忙走了過來接過藍天手中的食物,拿回廚房重新弄好。

路過收銀臺時,老板娘問:“沒事吧?”

藍天回:“沒事。”

回到廚房時,老板又問道:“沒事吧?”

藍天搖搖頭,“沒事。”

可心中的委屈卻止不住往上湧,眼淚差點掉下來。她強壓下情緒,繼續工作,就這樣,有些恍惚地下班了。

走在回學校的路上,藍天突然大口大口地呼吸,心中一陣壓抑窒息,霎時紅了眼眶。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所以,一點挫折困難,就讓她受不了了。

明明也沒什麽,不過是自己的失誤所造成的,明明是自己的問題。

她想她感到難過委屈的很大原因就在于都是因為自己……

她因此感到窒息絕望。

活了這麽多年,可自己還是如此差勁不堪,不堪一擊,一擊就碎,一無所長……

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難過絕望的嗎?

踏馬的,這狗娘養的生活,自己踏馬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她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會,她真是個垃圾!

她突然無比讨厭自己。

“你怎麽這麽沒用?!”她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眼淚奪眶而出。

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宿舍,藍天澡也不洗就躺在床上,想睡到世界盡頭。

她突然蜷縮成一團,痛苦難當。

渾身的疼痛讓她無法安眠。

她猛然坐起身,向宿舍外走去。

一瓶酒,一包煙,一個人,一片天空。

藍天站在天臺上,仰頭灌下一大口白酒,辛辣白酒入喉,只覺痛快!

她不禁又喝了一大口。

越痛越快樂!

當你從校園走出社會,一個人四處闖蕩,便會突然發現,一切是如此艱難。

一切都需要你自主行動起來。

你需要戰勝怯弱,還需要戰勝懶惰。

沒有人再叫你起床,也沒有人再陪你壯膽。

你躺在床上玩手機,原本想好的早上起來鍛煉,可到了下午你還躺在床上。

你刷視頻,玩游戲……沉溺在網絡世界裏無法自拔。

不然除了玩手機,你不知道你該幹什麽。

又或是其實你知道你該幹什麽,可是由于懶,你選擇不幹,而是玩手機。

而且,由于怯弱,你基本沒有什麽社交。

于是,漸漸地,你除了玩手機就不知道幹什麽,你已習慣了玩手機,手機已成為你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并且成為主要的一部分。

你天天玩手機,沉溺在網絡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喝完酒,藍天回到宿舍,宿舍裏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

她突然有些孤單,突如其來地孤單。

藍天拿出本子,開始寫作。

有句話說得好:無人問津時,正是登峰造極之日。

她要寫作,拼命寫作!只為了以後有選擇!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渾身疼痛到無法安眠,而不是重複着單調乏味的工作,懷疑自我,懷疑生活。

而且,創作時的她很快樂。

藍天發現,她在外人面前時,沉默而毫無生氣。可在寫作或在網絡世界時,胡言亂語而有趣,她更喜歡這時的自己。

外人面前的她和獨處時的她完全就是兩個人。

在寫作或網絡世界時,她可以肆意的展現自我,因對方不知她是誰,不知她是個怎樣的人,這時的她,便似有了安全感,可以放心的“調皮放肆”,因為就算對方知道了,她也知道她們大概是不會在現實中相遇。

網絡,成了她發洩自我的一個渠道,寫作也如是。

她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情感經歷,全都融于書中,寫着寫着,便越來越清明,寫着寫着,便越來越了解自己,知道問題出在哪,寫着寫着,心中那無以言喻的委屈,悲傷和孤獨似乎得到了回饋,她得到了和解。

當她抑制不住發洩心中悲傷難過時所寫的文字,雖是那麽“不堪,難看”,但卻如此□□,真實。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需要的只是有人看見,聽見,知道……

知道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有她這樣一個人,還有這樣的故事和感情。

當“喪”爆了,痛苦到頂點,總要有個發洩口,這些“負面情緒”難以壓在心中,而寫作就是個很好的渠道,既不會有什麽危害,又可以自省。

有人說,寫作是讓不被看見的人被看見。

藍天寫作時的最初緣由和動力是想表達,有話說。

她一開始是希望自己被看見,後來是希望像她一樣的“同志”被看見,再後來則是希望那些不被看見的人被看見。

她希望每個人都被看見,就像她希望自己被看見一樣。

因為她知道,每個人都值得被看見。

——

我是一條快樂的狗,自由地奔跑在馬路上,咦,一不小心,就被車給撞死了,真好,真快樂。

藍天蹲在飯店後門抽煙休息,身體又累又痛。累,累到懷疑人生。

痛,痛到失去理智。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當你精神上遭受折磨時,身體上怎麽能夠健康呢?

當她身體遭受折磨時,精神又怎能夠健康呢?

沒一會,路過幾男幾女,他們歡笑着走過。

藍天低着頭,望着他們的腳,忽覺自己就像路邊被遺棄的狗一樣,狼狽不堪,肮髒孤單。

無以言喻的孤獨湧上心頭,她望向遠處的燈火輝煌,第一次知道了生活是如此艱難,想要盡可能幸福的生活是如此困難,渾身的疼痛和疲憊讓她想放棄……放棄生活的可能。

她也不想這樣“喪”的,可生活中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快樂起來。

生活就像一個吸人魂魄的妖精,她已經快被吸幹了。

她身在人間,卻只感自己在地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藍天回到學校,不想去宿舍,也不想見人,她不自覺來到天臺。

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藍天望向天際,突然悲不自勝。

生活太難了,難得她想死。

擡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藍天心中一陣軟弱無力,迷茫無助。

心中似壓了一個世界,難受壓抑得很,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來緩解心中無法言喻的沉悶痛苦。

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痛苦讓她不堪重負,心中無與倫比的委屈心酸幾乎讓她沉入無盡的深淵,這一刻她多麽想去死,活着太累了,生活太累了,她不想活了,只想一了百了……她戀上了煙酒,深陷于此,無法自拔。

不知何時,卿奈站在了身邊。

“你怎麽了?”她問。

沒怎麽,我只是被生活壓不過氣了。

藍天時常覺得自己生活在牢籠裏,怎麽也沖破不開束縛。在這個名為生活的牢籠中,她會喘不過氣來,感到窒息壓抑。

她是被生活囚禁的勞徒。

“沒什麽。”藍天沙啞道。

人大多如此矛盾,明明不好受,心裏有事,可往往都會裝作若無其事,說“沒什麽”。

“為什麽抽煙?”

卿奈看了眼藍天,随即便一直盯着藍天手中的香煙,好似看到了什麽稀奇的東西。

藍天被看得莫名心虛,邊把香煙丢在地上踩滅,邊道:“你怎麽來了?”

卿奈恍若未聞,追問道:“因為酷?還是好玩?”

藍天抿了抿唇,默不作聲。

自邊兼職邊學習開始,她就發現,自己離不開煙酒了。

不管是來自身體的疲累疼痛,還是精神的痛苦……她已經離不開煙和酒了。

煙和酒能讓她暫時逃離艱難疲憊的生活,她愛上了這種感覺,愛上了這種“自由”的感覺。

當生活把她逼到懸崖邊緣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大潛力。也發現這有多痛苦。

沒有退路的生活,會讓人發瘋。

她只能強迫自己前進,不停前進,因為沒有退路,退無可退。

卿奈見她不說話,便轉移話題道:“你之前看的那個小說現在在播電視劇哦。”

藍天搖搖頭,對此感到惋惜:“我看了,不過改得太嚴重了,原書的味道只剩兩三分。”

“這樣嘛,我就看了前面一丢丢。”

“你是說書還是電視劇?”藍天問道。

卿奈答:“書。電視劇沒時間看。”

“我去,你這麽忙還有時間找我聊天?”藍天調侃道。

“哈哈,知道我的都知道我比較忙。”

藍天一瞬間收斂笑容,淡淡道:“行行行,那不叨擾了。”她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你怕我了?”卿奈突然道。

藍天停下腳步,不解道:“怕?此話怎講?”

卿奈解釋道:“沒事就來吵你。”

藍天苦笑。

是,怕你,怕失去你。

可似越害怕失去,便越會失去,就像抓的越緊就越窒息。

無名的恐慌,不止怕失去卿奈,還怕錯過,怕一閉上眼就再也無法醒來。

怕這怕那,也許最怕的是什麽都怕。

藍天搖搖頭,甩走腦中胡思亂想。

她無奈道:“是你怕我吧,見我像見你媽似的……”

“我現在沒有了好嘛!”卿奈癟癟嘴。

“沒有了沒有了。”藍天不禁莞爾。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前會那麽怕你,我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答案。”卿奈望着夜空,像是在尋找答案。

藍天摸着下巴猜測,“也許你不是怕我,只是拘束?不自在?”

“那為什麽其他人不會?我是來源于內心的恐懼。”卿奈對此疑惑不解。

藍天笑道:“像你媽麽,你不是說過麽。”

卿奈搖搖頭,“肯定不是的,只是感覺有點像。”

藍天想了想,說:“也可能是愧疚,你不是說過麽,感覺無顏面對。”

“你咋記得?”卿奈挑了挑眉。

“彼此相同的原因啊。”藍天笑了。

“你對我愧疚啥?”卿奈似不知藍天在說啥。

“和你說過,彼此都說過。”藍天覺得她在裝傻。

卿奈說:“之前好些事都記不太清了,記性差得很。”

“沒事,過去的事不記得也罷,向前進。”

“我就記得我好像做了蠻多努力的,一直想知道為什麽。”

“想知道什麽為什麽?”藍天不解道。

“想知道為何會怕你,想知道你是真讨厭我呢?還是把我當朋友呢?”卿奈轉頭望向藍天,目光複雜。

“所以只是朋友的話何談怕!”藍天疑惑道:“你也怕其他朋友?”

卿奈搖搖頭,“不會呀,會很自然,放得開。對于陌生人聊的也很嗨的。”

“所以就……”

“就不明白為什麽。”卿奈接了她的下半句話,随即問道:“你怎麽看?”

藍天眨眨眼,調皮道:“用眼睛看。”

卿奈翻了個白眼,不想理藍天了。她問的是這個看嗎?再說了,不用眼睛看難道用屁股看?

藍天笑了笑,不再調皮,給出自己的答案:“深入分析的話,就是你怕什麽?如果了解了你怕什麽,那為什麽害怕的原因也就清晰了。”

卿奈吶吶道:“我想多了。”

“想什麽想多了?”藍天有些疑惑。

卿奈淡淡道:“後面的發現不是我想多了嗎?”

藍天一愣,随即知道卿奈說的是什麽了。她苦笑着無聲自嘲,我也想多了。

她們都讓彼此想多了。

“關于之前的事大家明白就好了,說實話,在我這會有一道坎過不去的。你應該不會,我對于這一方面而言是相對感性些,現在是蠻理性的了,應該從我的語言中可以感受得到的。”卿奈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

藍天深呼吸幾口氣,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就像還未愈合的傷口,一不小心就鮮血淋漓。

是,都是她的錯。她是個傷人不見血的劊子手。可她也不想這樣的!

藍天好像又回到了噩夢開始那天。

卿奈:“你說,要是沒有人要我怎麽辦啊?”

藍天:“沒事,尼姑庵會要你。”

“……”

藍天沒忍住,試探道:“實在沒人要你,要不咱倆湊一對?”

卿奈:“怎麽可能!咱倆都是女生,不可能是一對的。”

藍天:“開個玩笑,你看你大驚小怪的。”

卿奈:“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對我有啥想法呢!”

藍天:“怎麽可能!咱倆都是女生!”

是啊,怎麽可能?藍天自嘲苦笑,卿奈怎麽可能會喜歡她?她到底在想什麽!

原以為,卿奈對她也有些感覺,原來不過是她自以為是。

原來,她的期望,不過是她的幻想。

“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只是我把朋友看得相對重而已。”

朋友……

年輕時的愛慕就似一場鏡花水月,還沒緩過神來,夢就醒了。

一句話,就戳破了她對卿奈的幻想,對愛情的期望,對生活的希望。

從這天起,藍天便有意疏遠若何,卿奈找她聊天也是敷衍了事。

不敢靠近,恐怕被發現。

她的喜歡就像不能見人的小偷,生怕被人發現。

有些人的愛很隐秘,生怕被心愛之人所發現,好似如此便被抓住了把柄,看透了內心秘密。

可若發不現,她又會感到委屈失落,為此患得患失。

卿奈:“你怎麽了?怎麽感覺你好像在推開我?”

藍天:“沒有啊。”

卿奈:“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藍天:“你覺得是就是。”

卿奈:“我得感謝你,和你聊天,讓我變得更強大了。”

藍天:“不用謝不用謝。”

卿奈:“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了。放心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藍天:“行。”

“……”

卿奈:“你把我删了吧,不然我老想找你聊天。”

藍天:“好。”

藍天顫抖着打下這個字,淚流滿面,痛徹心扉。那是她們最後一次聯系。

她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的虛僞怯弱,就如同她不知自己會喜歡上卿奈一樣,好似人性的至暗時刻到來,她只覺自己卑微到無地自容!她知道這樣不好,可她卻無法控制……

為何她竟會如此自卑怯弱?虛僞冷漠?明明喜歡,卻連喜歡都不敢喜歡?!

也許同性戀最可悲的不是世人不友好的态度和言行,而是你就算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勇氣跨越心中的那道牆,那道名為“不敢喜歡”的牆。要跨越似難如登天,她始終沒有勇氣跨越。

一想起曾經那段“不堪”的歲月,藍天便胸悶得無法呼吸。

對于一個“陰暗”的人,陽光照進來時,不覺得溫暖,只覺刺眼。

過往的不堪醜陋,就像太陽近在咫尺般刺得她睜不開眼,她無措地蜷縮在陰暗的角落中瑟瑟發抖,生怕被人發現她的不堪。

她雖然是一個平凡且“不怎麽好”的人,可是她從不為此感到痛苦難過,直到遇到卿奈。

從那時起,她從未那麽強烈地希望自己是個優秀的人,是個“好人”。

她是一個“有罪”的人,以至于,她不敢愛任何人……

然而,有罪的人也配愛,值得被愛,愛是每個人的權利和自由。

“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卿奈看了眼藍天,不知何時紅了眼眶。

藍天伸出手想安慰,看着她馬上退半步的動作,無聲自嘲,你看,你的喜歡只讓人家感到害怕。

她收回手,不再靠近。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脆弱不堪,脆弱到卿奈一句狠心的話,就潰不成軍,她一個失望的表情,就十分傷心,她一後退,藍天就不敢再前進……脆弱到她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藍天望着卿奈離去的背影,忽然紅了眼眶。

她們之間到底有多遠?每次她看着卿奈轉身離去的背影,多希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有一次,她就會發現,她一直在她身後等她,她就在她一個轉身的距離。

從懷中口袋掏出一小瓶白酒,藍天仰頭喝了一大口,感覺好了些。

為什麽喝酒?她問自己。

她想起了一句話:世界太冷了,就二鍋頭能暖兩下。

世界太冷漠,人們寧願守着孤獨,被動“矜持”,麻木等待,也不願“主動出擊”。

世界太冷漠,只有酒能讓身體暖一些。

為什麽喝酒?

因為喝酒讓她真實,感到自由。

可喝酒也讓她體會到了無以言喻的悲傷痛苦。

心中的痛楚突然一股湧了上來,委屈疼痛難忍。

想找個人訴說,希望有個肩膀依靠,有人安慰,

可四顧茫然,偌大的天際,只有黑暗。

就像空蕩的房間,只有白牆。

于是她只能仰頭喝下一口口酒,似如此,心中的悲戚難過便随着酒一同下肚。

不知為何,她喝了酒就會很快樂,無以言喻的快樂。

好似世間的一切煩惱悲傷全都消逝,只剩下快樂。

可不知為何,到最後她總會感到很悲傷……然後不自覺地流淚……

她以為她能逃避一切。她也确實逃避了一切。

可最終,她還是逃不過自己。

她何時才能鼓起勇氣對卿奈說喜歡?何時?

在她鼓起勇氣向卿奈告白前,也許心中一直會有個角落充滿着對她的情愫……

這是需要去行動,經歷才能彌補的“遺憾”。

也許行動了,經歷了,會有另一種遺憾,但那要行動了才知道。

然而,現在的她已沒有力量繼續,又或是虛僞懦弱的她在一直在為自己找借口,可悲的是,除了這樣讓自己得以心安理得,她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早就決定了不是嗎?在獨自幻想中,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那些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也插科打诨以開玩笑的言語說出了口。

她知道自己很沒出息很懦弱,很冷漠無情,可如此這般的她還是希望卿奈幸福,因為那曾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希望。

卿奈,再見。

再見,我的暗戀。

相見不如懷念,藍天還記得這是她曾經在見到卿奈之前想到的一句話,沒想到一語成殭,她們果真走到了這一步。

她知道,卿奈會怨她怪她甚至恨她,可是,卿奈會遇到那個讓她重新快樂的人的。

這個人不是她。她沒有這個力量。她能給卿奈的只有冷漠傷害。

她不希望再傷害她!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卿奈難過,可是,她實在忍不住反駁,傷害……她對不起卿奈……

希望你能原諒我,就算不原諒也沒關系,只要你幸福就好。

祝你幸福……是她最後最衷心也是最無力的祝福。

真心愛過,所以希望你幸福。

真心愛過,卻無力給你幸福,所以只能祝你幸福。

不敢情深,恐怕心碎,可最後還是碎了個徹底。

她知道卿奈是在乎她的,可是她的怯懦卻使得自己畫地為牢。

其實一切都是借口,是她自己為自己親手铐上了鎖鏈,卻告訴自己是生活所迫。

沒錯,她習慣找自己的問題,卻從不長記性,她習慣了僞裝,不管是對于別人還是自己,漸漸的欺騙成了第一反應。

你看你,真的是很不堪呢,如此不堪的你怎麽會有勇氣去面對未來更加坎坷的道路!

藍天突然左一個,右一個,不停地扇自己耳光。

每當她特別讨厭自己時,就忍不住給自己一耳光!真的……真的太讨厭了!

不知何時,她開始有自殘的傾向。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虛僞怯弱,她就忍不住扇自己耳光,她突然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沒那麽痛苦了,身體的疼痛減輕了精神的痛苦。

可她又忍不住傷心委屈,可憐自己,自憐自抑……為何她會如此可憐又可悲?

她無比讨厭這樣的自己!可她卻無法控制這樣的自己!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好讨厭自己這個樣子!好讨厭……讨厭到想死!

這一刻的暴虐如此強烈,讓藍天想毀滅一切,甚至于毀滅自己。

她看着手中燃燒的煙,竟想把它按到手上。

藍天忍不住又扇了自己一巴掌,悲不自勝。

“我踏馬的,無比自私,我踏馬的不想理睬一切,我踏馬的,不想再去顧及他人的感受,我踏馬的,想就地掩埋,把自己湮沒不複存在!”

她好像就這個樣子了,不會不幸也不會幸福,只是麻木地一天天直到死亡。

死亡是什麽?消失嗎?再也無法相見嗎?如果這是上天賦予的歸宿,那麽死亡又有何害怕的?

心中如許的悲痛難過,讓藍天生不如死。

所謂痛不欲生不過如此。

她問自己,真的想死嗎?不!她不想死!只是生活太難了!她太累了!

沉重的生活讓她難以呼吸,她以為只有死亡可以讓她解脫,絕望的她,不知還有什麽方法可以讓自己不這麽累,除了抽煙喝酒,用尼古丁和酒精麻醉自己,她竟是不知該如何。

她好像已經爛了。就一點點一點點從根上爛了。

不管她如何掩飾,都抵擋不住從那深處發出的腐臭味……

她知道,她已經無藥可救了,只需輕輕一放手,再閉眼,便是永眠。

也許那不是暗夜,而是她的幸福源泉。

那就這樣吧,埋葬回憶,那就這樣吧,斬斷情絲,那就這樣吧……

別想了,就閉眼吧,只要輕輕閉上,一切皆是塵埃,只要輕輕一剎,往事皆為塵埃。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藍天掏出手機一看,随即接通電話。

“你在哪呢?哥們想當尼姑了,快來陪哥們喝酒。”顏子熙“騷包”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藍天突然笑了,喝完最後一口酒。

還好,這世界還好,還好有酒,還好有朋友。

——

來到小排檔上,藍天便見顏子熙站在不遠處的角落中東張西望。

“你在這幹嗎?”藍天疑惑道。

“你怎麽知道是我?”顏子熙有些郁悶,她都戴了口罩,怎麽不給口罩一點面子?

藍天翻了個白眼,“別以為你戴了口罩,我就聞不到你身上的騷包味。”

“……”

騷包味是什麽味?

兩人邊胡侃邊找位置坐下,點了些吃的,便開始舉杯對飲。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像喝水似的。

喝了半晌,顏子熙終于說出了她此次借酒消愁的原因。

她說:“我今天看見一個又帥又有錢的男生向慕容若何表白了。”

顏子熙仰頭喝了口酒,繼續道:“我突然自卑了。”

“為什麽?”藍天問道。

“因為我不夠他帥,不夠他有錢,也許還不夠他有才華,我好像什麽都不夠!”

“不,你夠!”藍天一臉認真道:“你夠騷!夠不要臉!”

“……”

這個……她該驕傲嗎?!

我謝謝你哦!

藍天突然一臉嚴肅道:“你要放棄了嗎?你還活着不是嗎?難道你已經忘記你吹過的牛皮了?”

“這對話怎麽這麽熟悉?”顏子熙皺眉思考道。

藍天笑了:“我改了一下,原版是福爾摩斯說的——你們還沒有渾身浴血,你們還活着不是嗎?你們已經放棄了嗎?你們明明就已經将雙手擺在揭開真相的繩結上了。在人生這一束無色的繩索中,纏繞着一條命為殺人的火紅色線索,而揭開這個繩結不就是我們的工作嗎?”

“難怪了,我說這麽熟悉,原來是我偶像說的。”顏

子熙恍然。

她忍不住調侃道:“你個悶騷。”

“我悶騷?我那是內斂好麽!”藍天不以為然。

“內斂?”顏子熙撇撇嘴,嘲諷道:“是內騷好麽!”

她見藍天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掏出褲子口袋中的手機,打開搜了搜,說:“給你做個悶騷測試。”

“如果你要參加整人派對,要你好好整你的好朋友時,你會選擇以下哪一種方式?”

“1.找朋友的老板一起過。2.跟對方愛的人表白。

3.找人妖大跳豔舞。4.假扮警察臨檢找碴。5.酒中加各種調味料。”

顏子熙微眯着眼睛望着藍天,道:“你會選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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