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藍天突然仰頭無聲向上天祈求:變個魔術吧,把我變得平靜,寬廣,無私……把我變消失吧。
不知不覺,藍天來到樹林中。
她走在林蔭道上,心中忽然平靜下來,感覺心中的種種可言說的不可言說的于此刻全都被容納,被接受,被治愈,似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大腦也終于恢複了理智。
為什麽會這麽煩躁?她問自己。
因為明明是卿奈先誤解了她的意思,冷嘲熱諷似的向她道歉,而她冷嘲熱諷的回去,卻發現卿奈竟然是真的覺得是她的錯。
她說沒關系。
就離譜,滑天下之大稽,明明是卿奈誤解了她的意思,從而突然變臉,可她卻覺得是她的問題?她真是連一點分析辯解能力都沒有了。
卿奈對她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啊。
她說什麽卿奈就信什麽?她就沒有一點腦子嗎?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嗎?
卿奈真是突破了她的認知,颠覆了她對卿奈的了解,藍天沒想到,原來她會這麽想,原來她是這麽一個人!
而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說?
報複?報複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也許她就從未真正的了解過卿奈,所以才會這樣,也許她從未深入過卿奈的內心,所以才不了解她,也至于如此颠覆。
她總覺得卿奈不了解她,反過來看,其實,她也不了解卿奈,所以她們才會老是誤解彼此,才會如此忽冷忽熱,才會這麽沒有安全感,才會讨厭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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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們都從未真正的了解過對方,且接受對方。
為什麽會傷心失望?
真實不會傷害你,你無法接受真實才會傷害你。說到底,還是看你是否能接受。
為什麽會無法接受?因為其與你想得天差地別,不符合你的期望,期望落空,所以幻想破滅。
她讓你知道,那些原本的可能性已經沒有可能性了,可能性的失去。
原本可能的事情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她讓你知道原本可能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無法接受的是這個。
其實就是失去了可能的可能性。
為什麽藍天從一開始從喜歡卿奈到最後竟會讨厭她?
因為卿奈讓她感到失望,期望落空,幻想破滅,她讓藍天知道自己可能擁有的可能性是不可能的。
什麽意思?
打個比方,她說,我可能會喜歡上別人從而離開,是,可她也可能不會喜歡上別人不會離開,而卿奈卻覺得她會喜歡上別人而離開她,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她剝奪了另一半的可能性,她否認了她不會喜歡上別人不會離開的可能性。
她感到傷心失望的是這個。
明明有好多種可能性,可卿奈卻只看到“壞”的可能性,而否定了“好”的可能性。
而這對藍天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她失去了“好的可能性”,而只剩“壞的可能性”。
她真正感到絕望無助的是這個,是卿奈不相信“我會好,我們會好”,而相信“我會壞,我們會壞”,這也許就是她們為何走今天這一步的原因吧。
這種“我不好,我們不會好”的感受會讓人否定自我,否定生活,否定一切。
為什麽?為什麽卿奈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言不合就“禮貌人”?
為什麽她沒有一點點改變?
為什麽?為什麽卿奈一定要改變?為什麽她沒按我的想法走,沒滿足我的要求我就失望了?
藍天邊走邊問自己。
她是滿足你要求,欲望的工具人嗎?她不是有感情,有思想,有溫度的人嗎?你們會走到一起不是因為你們互相尊重,理解,欣賞,支持嗎?
可為什麽她沒有改變,沒有滿足你的想法你就失望了?
是因為她對你好,所以你恃寵而驕,覺得她理所當然滿足你的要求,欲望?可她對你好,你不是應該感激嗎?
還是因為你對她好,作為回報,所以她理所當然滿足你的欲望?可你對她好不是因為你想對她好,你自願選擇的嗎?
感情是有溫度的東西,而不是冰冷的交易。
難道你的好只是一場等價交易?還是因為某種義務?或者是因為你對對方好,所以對方理所當然要對你好?
沒有這樣的理所當然。不論你做了什麽事情,你們是什麽關系,都沒有這樣的理所當然。
你覺得理所當然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欲望,自私的借口!
她只看到了卿奈對她的“不好”,因此埋怨責怪對方,并且把導致問題的原因都推到對方身上,可她自己呢?扪心自問,她就沒有問題嗎?
有的。
如果她能夠公正客觀的看待自己,看待別人,不雙标,怎樣對待別人就怎樣對待自己,怎樣看待自己就怎樣看待別人,便是大善。
所謂将心比心便是佛心。
兩人後來又聊了一會,随後卿奈便斷了聯系,直到過了一段時間,卿奈又發來消息,還是熟悉的那句話:“最近可好?”
藍天:“好啊。”
卿奈:“那就好。”
兩人尬聊了幾句,卿奈随後又突然沒了聯系,直到一段時間後卿奈再次聯系藍天。
“最近可好?”
還是那句熟悉的開場白。
當藍天再次收到卿奈的消息,心竟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又是這樣,突然發來消息,然後又突然消失。
每當藍天快要忘了卿奈,生活恢複了平靜,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漸漸愈合時,卿奈好似就等着這檔口發給她消息,讓藍天無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她,傷口又再次裂開,可卿奈卻又随即消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獨留藍天在黑暗中顫抖着縫合着一次又一次裂開的傷口……
為什麽?為什麽你一次又一次攪亂我的心,可随即又不聲不響的離去?
藍天抓緊着胸口的衣服,痛苦難當,竟想跪地哀求:求你……求你別再發信息給我了!求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求你別再來打擾我了!求你別再過來了……
我害怕……
求你……
為了避免痛苦,有人放棄了愛。
為了避免再次受傷,她親手挖掉了自己的心髒,連同她的愛恨情仇,獻祭了靈魂,從此,她不再是她了,而是一具軀殼。
她說,我已經無能為力。
她說,你不是無能為力,你是累了,不想再出力。
……
卿奈:“最近可好?”
藍天:“好的。你呢?”
卿奈:“好。”
卿奈:“你煙戒得差不多了吧?”
藍天:“差不多了。”
卿奈:“你吃槟榔嗎?”
藍天:“有時吃。”
卿奈:“吃得多嗎?”
她懶得回了。
卿奈:“哈哈當時腦袋暈乎乎的,盡量少吃點槟榔(如果可以就不吃最好了),這個東西對身體不太好,煙應該也戒得差不多了吧 ,好好創作,早睡早起(這是我發自內心一直想對你說的,哈哈我時常也做不到不熬夜但也在努力提高我做事的效率,現在有些成效了,繼續不斷學習。)”
“對于我們而言,我也差了一個總結,認識你我很開心,這種開心來源于讓我發現了許多新世界,讓我更加了解我自己,同時也有了很多的可能性,你的确是一個蠻有魅力的人,我時常帶着好奇的眼光想去了解你,慢慢發現你真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喜歡并欣賞思想成熟有故事的人,喜歡聽你說大道理,我承認有時對你也産生了一種依賴,就想聽你說,我能夠感受得到你的變化的,和最開始聯系時是很不太一樣的,是往更好的方向去走的,我很開心。”
“我在意你的身體還讓你熬夜确實感覺我有點假不真實,但我确實也是在意健康這一塊的,看到電視裏那些也挺痛苦的,你可以更好,你說過的當下以後會怎樣到時候再說,但還是注意會更好,關于我帶你熬夜是我想把問題弄完弄明白,哈哈也知道主動不是你的習慣,也怕我不說完你後面也不回答我了,哈哈我在自相矛盾。希望你可以真的把煙戒了,不吃槟榔,哈哈我由衷希望。”
“ 我們對各自的誤解都解開了,那我們的故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往後的路還有很長,一直喜歡有始有終的狀态,希望我們都能好好表達,好好溝通,好好生活,感謝這一程。”
“我怕往後不會想着留這些話,可能以後的心境也不一樣,無論之前還是往後怎麽樣,我還是我哈哈,你很好,繼續去追求你想的,心想而事成。”
藍天忽然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心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失去的感覺嗎?這就是傷心的感覺嗎?這就是想哭的感覺嗎?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這就是絕望的感覺嗎?這就是孤獨的感覺嗎?這就是無望的感覺嗎?這就是不被在乎關心重視的感覺嗎?這就是被傷害冷漠忽略的感覺嗎?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痛苦?!
她一遍遍反複看着卿奈發的文字,恍惚不已。
你像一陣風一樣吹入了我心底,我還未來得及感受,你已随風而去。
她們這段感情真就像一場夢一樣,一樣的短暫,一樣的不可思議,一樣的突然……突然……就醒了。
她突然無比孤獨,好像突然間全世界就剩她一個人,又好像,她突然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你靠着你愛的人去和世界建立起聯系,可當你愛的人離開時,你便突然發現你好像被世界遺棄了。
藍天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孤兒,無比的蒼涼悲戚。
卿奈說,“感謝這一程”。
可這是感謝嗎?
這不是埋怨,控訴,責怪,痛不欲生後的絕望嗎?
這不是“我放開你的手,再也不回頭”,“你傷害了我,從此不再說愛”的絕望嗎?
可這不是在你的預料之中嗎?藍天問自己,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你故意不抽時間與她聊天的目的不就是想與她漸行漸遠漸無書嗎?
你成功了不是嗎?你終于耗盡了她的喜歡。
卿奈終于離你而去,再也沒有回頭,可你為何卻感到了莫大的悲戚?
是因為知道她終于放棄了,你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還是因為你們這段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也許她傷心的不止是她很難再遇到這樣一個人,更為主要的是卿奈的放棄說明她是一個“不好”的人。
放棄就放棄吧,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也有過這種想法了不是嗎?怎麽,你可以放棄別人,就不許別人放棄你?
再說了,自己那麽多缺點,不主動不表達,什麽事都悶在心裏,不悶死自己才怪呢,你悶死自己就行了,別去禍害人家了,把別人也悶死了!
行吧,我也有問題,你也有問題,問題是她們誰也不理解包容對方的問題。
她們扯平了,誰也不怪誰,誰也不欠誰。雖然她們的愛情是失敗的,但她們不是,如此甚好。
“哥們”要化悲憤為力量!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在你這麽選擇時,你就要承擔其後果。
然而,自我安慰的言語再多,此刻言語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在她認知的任何大道理中,竟找不到可以安慰自己的言語。
曾經以為最理解她的那個人放開了她的手,從此江湖路遠,不複再見。
其實都是借口不是嗎,只是她讓卿奈徹底失望了,所以她選擇放棄了。
她知道那只是借口,如果你想離開你就離開,不需要找理由的,你知道,當你選擇離開時,一切理由不過都是借口。
藍天之所以找不到安慰自己的言語,是因為她知道卿奈的離開是因為她選擇了放棄,對她絕望的放棄。
縱然有千萬個安慰自己的理由,可仍無法掩飾卿奈抛棄她的事實!
心裏的委屈痛苦一下就傾瀉出來,怎麽也止不住的淚流,讓藍天不禁仰頭問蒼天,生活怎麽這麽苦?這麽難?
看到過一句話:悲傷,是無可宣洩的愛。
當時不懂,悲傷是對誰的愛?
後來才曉得,當愛的人痛苦難過,當愛的人已不在……悲傷,是無可宣洩的愛。
悲傷也是無可宣洩的痛苦。
你對自己說,她不喜歡你了,終于放棄了,所以你也終于死心了。
可這只是你最無力的自我安慰和自私的理由,只是你不作為,放棄的借口!
然而,你還要繼續沉淪在痛苦中嗎?
藍天問自己。
那樣只會越陷越深,不就是一段戀愛嗎?失去了可以再愛!
她不喜歡你了,不在乎你了,不重視你了,不愛你了有什麽大不了?
不要只盯着你失去的,要去看你得到的。
你失去了她,你得到了什麽?你得到了自由,單身的自由。
不要害怕失去,就放手吧,就別想她,就讓一切都失去,然後重新開始吧。
然而,自我安慰再多也是徒勞。
人真是奇怪。
當卿奈在的時候藍天很少想她,當她真的離開時,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她。
有些人只有走了,你才知道他有多好。
人真是賤,只有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然而,懂得珍惜時已然失去。
我到底是什麽玩意?
我不要我了,我要把我丢了,從此沒有我。
讓黑暗降臨,讓寂靜湮沒。
她親手把自己葬入黑暗,從此不見光明。
自你走後,生活便失去了呼吸,心跳便沒了活力。
十天了,卻像一輩子那麽久,卿奈還是沒有消息,看來這次她是真的決定一刀兩斷了。
藍天忽然無比絕望。
等待與希望,多麽美好卻又殘酷的詞彙。
我到底要等久,你才會再次聯系我?我到底要等多久,你才會回心轉意?我到底要等多久,才不會如此痛苦煎熬?我到底要等多久,幸福才會到來?
好累。
想好好睡一覺,睡個天昏地暗,無休無止,睡到醒來後就忘記她了。
她們之間的感情已成為過去,可她還緊抓着不放,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坐在原地,沉溺在想她中,希望卿奈能回來,幻想着她們的各種可能。
藍天不想再這樣了,既然卿奈已選擇離開,而她也沒有挽留,那就讓過去的過去,讓這段戀情随風而去。
她不想再沉溺在過去中而錯失了現在。
她不想再等待了。
她一直在等待。
等日升,等日落,
等吃飯,等睡覺。
等明天,等下次。
等她找我,等人愛我。
等希望等幸福的到來。
她等了好久。
她不想再等了。
她不想在等待中日漸失望,麻木不仁,不想在等待中窒息絕望腐爛!
她不想再等待!
她要去尋找,去拼搏,去奮鬥,去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未來!
她要行動起來!
就像有人說的:好好珍惜你擁有的每一個瞬息,盡量多地去珍惜,因為你正在和一些特別的人、那些足夠特別的人一起分享你的時刻。
記住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于是,在你結束最後一場考試之前,在你畢業前,在你返還母校之前,在你擁有完美的身材,漂亮的車子或者任何其他你夢寐以求的美好事物之前,不要等待。
直到那個你可以參加派對放松一下的周末,直到春夏與秋冬,直到你找到合适的人結婚,直到你死去而後重生。
認定最美好的時光莫過于此時此刻的快樂,在此之前,不要等待。認定再沒有一個更好的時間比當下更能使你快樂了。
幸福是一段旅程而不是終點站,所以,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錢一樣,去愛吧,就像從未受過傷害一樣,跳舞吧,就像沒有人注視一樣。
藍天豁然開朗,編輯信息回複:就此,祝各自安好,各得其所。
能與姑娘相識一場,人生之幸。
只是各自已走到分岔路口,不得不分道揚镳。
若他日再相見,必與姑娘舉杯盡暢飲。
若無再見之日,祝姑娘鳳體安康,前程似錦。
江湖路遠,姑娘多加保重!
姑娘,再見。
……
走在路上,藍天望向天空,忽然有感而發:我要做這樣一個人,對愛情不抱期望,對生活不抱期望,對未來不抱期望,對別人不抱期望,對自己不抱期望,對一切都不抱期望,做一個無望的人。
我簡直在……做夢……
我要做一個無望的人,不去想好的或壞的可能,不去想得到還是失去。
如此無望的活着,甚好。
我在做夢。
我要做夢,不管是好的夢還是壞的夢,或是莫名其妙,荒誕離奇的夢,都無所謂,只要做夢就好。
我要做夢,做最美的夢。
我不能不做夢。
……
無望,無望的生活,這樣就不會失望,就不會傷心。
可無望不正是最大的期望嗎?
一大早起來,藍天就在幻想,幻想着未來美好的可能,幻想着卿奈再次給她發信息。
明明她才剛從夢中醒來,卻又再次進入了“夢鄉”。
她的生活是有多麽痛苦絕望才會醒來的第一眼又開始做夢?
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得夢”,要麽幻想着放假時的輕松舒适,要麽幻想着以後是多麽美好幸福,
她的注意力總是在下一刻,在未來,在以後可能幸福的日子裏,所以她的注意力老是分散,幻想着以後怎樣。
人們總是期待着以後會怎樣,以為以後會有所不同,會比現在開心幸福,明天比今天好,然而,以後卻也可能會痛苦,會比現在還不如。
很多人在期待明天中,錯過了現在。
藍天就是。
她總是在幻想。
她很少活在現在。
她一直在做夢,不管是在夢裏還是夢外。
明明她才從夢中醒來,可轉眼卻又做夢了。
藍天忽然有了流淚的沖動,好似一切都讓人無力心傷,痛苦絕望。
她一直在做夢,一直在幻想,卻一直未行動。
說好了,不期望,不希望,無望的活着,可她卻習慣性的對未來展開期望,幻想着未來可能的幸福。
她不想這樣。
她要無望的活着。
不對他人有期望,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還是所謂的“做人怎麽能這個樣子?”,不要提前幻想,這樣不管他人是怎樣的人,怎樣對你,都不會失望,都能接受,都會保持平靜。
對他人沒有要求,對自己沒有要求,對一切都沒有要求,就是去做而已。
不去想成敗,不去想後果,只是去做而已。
對一切都不抱期望,她要從心底裏接受別人不是一個“好人”,用“不好”的态度對她。
她要從心底裏接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不值得別人喜歡珍惜,她要放棄自己所有的希望,破滅所有的幻想,無望的活着。
然而,藍天不知道,她之所以這麽想,其實不過是心太痛,怕自己再次失望,再次受傷害而已。
——
淩晨一點的夜晚十分安靜,似整個世界也睡着了。
卿奈坐在書桌前看着日記本發呆,半晌,提筆寫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其實一直有個她所喜歡的人,自己一直都知道,這個人一直存在,這也是她的秘密。
其實,女生的第六感向來是很準的。
她一直都有她所喜歡的人,而我只是那個人的一面影子。
而影子是有很多面的。
面對自己喜歡的,不可能不主動的,回想這一路的點點滴滴,自己只是一個影子而已。
想必那個人是她會主動的人,是她會想主動分享開心快樂的人,是她想到笑話會第一個講給她聽的人,是陪她玩游戲,看小說,喝酒的人,是會讓她變得小心翼翼的人……是她真正喜歡的人。
她曾經說過,和我一樣的想法,為了彌補年輕時對我的傷害,她也曾在信上寫過,若不是我一直主動,這段關系早沒了,她也曾為她之前冷漠的行為感到抱歉。
她最後也說了,對于閑聊她是不喜歡的,她不喜歡一直問問題,她也親自跟我說了,她不信任我,不喜歡我了,沒事應該不會聯系了……
她說的,也一直在這樣做的,我尊重她的想法。
次日,晴空萬裏。
卿奈沒想到還會再見到藍天,當她再見到藍天時,藍天正和一漂亮女生有說有笑,兩人看起來十分融洽。
她臉上的笑是那麽耀眼,似比她們在一起的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卿奈不禁有些恍惚,感覺她其實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
藍天也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卿奈,一時有些心情複雜,感覺她們好似從未分開,又好似她們從未在一起過。
明明她們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可後來她們竟是再也沒遇見過。
原來,有些人沒有刻意再見,便再也沒見。
藍天搖搖頭,抛開腦中的胡思亂想,沒一會,便随着人群開始爬山。
耳邊是女生喋喋不休的聲音,藍天時不時附和一句,心不在焉。
其實,她更喜歡一個人爬山。
雖然以前她出去玩都希望有人一起,總希望有個人能陪着自己,好似如此并不會寂寞了,又好似如此會更好玩。
然而而今她更想一個人爬山散步,已不需人陪伴。
雖然她是一個人,但卻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從需要,想要有人一起玩,到不需要,且享受一個人玩,其中變化無需多說。
從害怕寂寞孤獨,到不害怕,再到怡然自得,享受孤獨,其中變化不可謂不大。
喜歡那種“獨自”的感覺。
一人走着,一路攀登,累了便休息,高興便哼唱,随心而動,自由自在,時不時吹來一陣清風,整顆心似也飄揚起來。
腦中原本模糊的某些東西,也在攀登的過程中漸漸清晰,整個人變得清明。
喘息着步步攀登,腦中想些有的沒的,時不時看一眼四周風景,藍天一口氣爬到了半山腰。
不知何時,身旁喋喋不休的女生已不見,回頭看去,已不見其他人影,只有卿奈跟在身後。
她走到一旁路邊的長椅坐下,心情有些複雜。
沒過一會,身後的卿奈就走了過來,然後坐在了長椅的另一端。
“你要喝水嗎?”她從背包中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藍天。
藍天猶豫兩秒,伸手接過,道:“謝謝。”
卿奈随之再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喝了幾口,随即扭緊瓶蓋放進背包中。
兩人都默不作聲望着前方,好似在修閉口禪。
半晌。
卿奈開口道:“你應該已經放下了吧?”她意有所指。
“什麽放下了?”藍天明知故問。
卿奈轉頭看了一眼藍天,“你知道的。”
藍天繼續裝無知,“知道什麽?”
卿奈望向藍天,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你還喜歡我嗎?”
藍天沉默片刻,不答反問:“你還喜歡我?”
“喜歡。”卿奈盯着藍天,重複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見藍天遲遲沒有回答,卿奈眼神漸漸暗淡,低下頭,吶吶道:“你是不是已經放下了?”
她放下了嗎?藍天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受傷的心讓她短時間難以再靠近卿奈。
于是,她說:“是。”
“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卿奈似沒聽清,又似難以置信。
“放下了。”藍天說。
她突然感覺自己很殘忍。明知卿奈聽到這個回答肯定很難過,可還是這麽說了。
只是,若她說沒放下,就不殘忍了嗎?
她們走到這一步,已進退維谷。
卿奈還欲問些什麽,就見有人走了過來。
“你怎麽走得這麽快?一下子就不見你的人影了。”女生一屁股坐在兩人之間,還有些氣喘籲籲。
藍天說道:“還好還好。”
女生看了眼一旁的卿奈,湊近藍天小聲問道:“你們認識啊?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藍天幹笑着打哈哈,“沒什麽。”
氣氛一下沉默下來,藍天忍受不了這尴尬的寂靜,站起身道:“我繼續爬山了。”
女生有些哀怨,“你再等等嘛,我這才剛休息一會。”
藍天有些無奈,一時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你快點。”她催促。
随即便見卿奈低着頭從身旁而過。
藍天心裏嘆了口氣,莫名有些不好受。
待爬到山巅時,已近日暮。
一行人坐的坐,躺的躺,齊齊在草地上休息。
藍天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眺望遠山,夕陽,原本有些壓抑沉悶的情緒頓時都消逝不見,感覺心曠神怡。
似那些可言說的,不可言說的痛苦絕望,都于無聲中,融解于廣闊天地中。
難怪有人說,大自然是最好的療愈師。
不遠處,卿奈正拿着手機四處拍照,層巒疊嶂的遠山,一望無際的廣闊天地,都讓她欣喜莫名。
然而,下一刻,她的心便無法抑制的疼痛起來。
只見女生挽着某人的胳膊,兩人談笑着向山巅邊走去,彼此間是那麽親密,某人臉上的笑是那麽刺眼。
她忽然想回家了。
藍天被女生拉着這裏看看,那裏拍下照,眼看天就要黑了,便催促女生快點,要下山了。
有意無意的,她在人群中搜尋着某人的身影,卻毫無所獲,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兩人到山下賓館時,天已全黑。
藍天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女生疑惑。
“沒事。”藍天搖搖頭,“你先回去吧。我等下走。”
“哦。”女生雖不知她要幹什麽,還是老實的走了。
不遠處,靜靜站着一女生。
藍天走到女生旁,開口道:“你怎麽還沒回去?”
卿奈低着頭道:“我有過反思,有的時候在某種情況上沒有顧慮你的感受。”
“所以呢?”藍天靜待下文。
卿奈擡起頭看了眼藍天,又低下頭,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不是神,也是人。”
藍天笑出了聲,只覺這是個超級好笑的笑話。
你今天才知道嗎?她喟嘆一聲,心中好笑又心酸。
你曾說我很少傷心,那是你不知道,你看的只是富餘表面,很多人的傷心都隐藏在燦爛笑容的面具下。
其實她經常傷心難過,可這些都羞于啓齒,任憑心裏再難過,也在黑暗中咬着牙說沒事。
她習慣了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習慣了隐藏內心的想法。
她盡力掩飾着自己的想法,一層又一層的給自己的思想“套娃”,生怕被別人發現,可笑的是,到了最後,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卿奈繼續道:“是人都有情緒的。”
藍天笑了:“我是神……經病……”
“我有想過,再試一次看你的想法,這次好像又是我想多了。”卿奈神情黯然,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悲傷。
藍天實在不知如何解釋她矛盾複雜的想法,只得幹巴巴吐出幾個字安慰:“沒事,都是朋友。”
她當然察覺到了卿奈的“欲言又止”。
卿奈問的那些超越“界限”的問題:你應該已經放下了吧?你還喜歡我嗎?
已在不知不覺中暴露了她隐藏的想法。
有時候,答案就在問題中。
只是,只是藍天已經水泥封心……
“你能和我說實話不?”卿奈顯然不信藍天說的什麽“都是朋友”這種鬼話。
藍天笑了笑,有些苦澀,“實話。”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卿奈一瞬不瞬盯着藍天的眼睛,似生怕錯過了什麽。
想到卿奈之前幾次問過這個問題,藍天心中有所猜測,試探問道:“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有喜歡的人?”
“對的。”卿奈微微點頭。
雖心中有所猜測,但當藍天聽到這個回答時,還是難感到難以置信。
憤怒,委屈,失望……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她突然醒悟了。
明白了為什麽卿奈會一次又一次問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為什麽她每次都說了沒有,可後來卿奈還會問。
原來卿奈認為她一直有喜歡的人,她根本就不相信她是真的喜歡她!
與此刻,她對卿奈的喜歡徹底湮沒了。
卿奈耗盡了她的喜歡。
她們之間的愛情已過期。
藍天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平靜的不像是她自己,平靜的似從未和卿奈在一起過。
“這就怪了,這樣你還和我在一起?”她語氣有些譏諷。
既然卿奈覺得她一直有喜歡的人,為什麽還和她在一起?!
“三人行”嗎?!
“啊?什麽意思?”卿奈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裝聽不懂。
“我覺得很迷。”藍天認為她在裝無知。
“我很好奇那個人是誰?”卿奈似笑非笑道:“是剛才那個女生嗎?”
藍天一怔,心中忽然充滿了無力悲涼。
她說:“是。”
卿奈随即追問:“你們在一起了?”
“是。”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呀?”
“沒多久。”
“恭喜哦。”
“謝謝。”
“什麽時候請我吃喜糖啊?”
“再說。走了。”藍天心裏悶得很,說不下去了,轉身準備離開。
“我還想和你談談。”卿奈開口阻止。
藍天停下腳步,“談什麽?”
卿奈嘆氣,“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藍天想都沒想。說什麽?說她喜歡的一直都是她,而不是別人?還是說那個女生其實是她表妹?
可是,卿奈覺得她一直有喜歡的人。
還有什麽好說的?沒有了。
她不相信她。
“你以後不會聯系我了對不?”雖是疑問句,卿奈卻像是在表達事實。
藍天确實是不想再和卿奈聯系了,可她又不想把話說的太死,于是便道:“以後的事以後說。”
“那現在呢?”卿奈追問。
藍天厭煩了她這沒玩完了的問題,皺眉道:“沒什麽事的話,我要走了。”
“是不是我對你沒有任何的用?”卿奈的聲音很冷。
見藍天久久不說話,卿奈想到她和女生有說有笑的畫面,以及自己的“熱臉貼冷屁股”,終于心灰意冷,“行了,我已經知道了。你把我删了吧。”
“你把我删了吧。”
腦海裏回蕩着這句話,藍天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痛苦嗎?絕望嗎?失望嗎?難過嗎?……
也許都有吧。
“你把我删了吧”,多麽熟悉的話語,多麽熟悉的場景,藍天仿佛瞬間又回到了曾經那段痛苦絕望的時光:
“你怎麽了?怎麽感覺你好像在推開我?”
“沒有啊。”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你覺得是就是。”
“我得感謝你,和你聊天,讓我變得更強大了。”
“不用謝不用謝。”
“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了。放心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行。”
“你把我删了吧,不然我老想找你聊天。”
“好。”
真是可笑,何其可笑,兜兜轉轉,她和卿奈又回到了當初的原點。
回頭看,你以為自己走了很遠,低下頭,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原點。
不同的是,當初的她痛苦難當,絕望至極。而今的她除了淡淡的惆悵,煩悶,更多的是平靜。
不管是麻木的平靜,還是平靜的麻木,但她真的已經“痛苦不起來”。
傷害經歷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是因為不疼了,而是因為疼痛已經超載,無法再承受傷害,所以開啓了自我保護。
麻木,只是為了自我保護。
麻木傷口,麻木靈魂,如此便感受不到疼痛了,不然,真的會“疼死”。
藍天已心如死灰,淡淡道:“你要想删就删。”
話剛說出口,卿奈就後悔了,可說都說了,又怎麽撤回?
就算言語可以撤回?可傷害要怎麽撤回?
她垂眸,吶吶道:“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但好像你不想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這種答案就像個機器人一樣,通好了電就搖個頭,換位思考一下,我這種方式的确不太好……後面不想說了,就這樣。”
像個機器人一樣?通好電就搖個頭?
藍天已無話可說,快步離開。
人與人之間似總存在着誤解,不是你理解錯了他人的意思,就是他人誤會了你的意思。
為什麽會這樣呢?
有人說,被誤解是表達者宿命。
宿命代表着注定。
如果注定被誤解,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幹脆就沉默吧,在沉默中死去。
宿命總給人一種無力感,好似一切都是注定的,怎樣掙紮努力也是無用的。
然而,只能這樣了嗎?因為被誤解所以就不表達了?
事實上有人就是這麽做的。
不然還能怎樣呢?
有時候,簡單的一句話就會被誤解成各種意思,被誤解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種,可能是沒表達清楚,可能是不敢或沒法表達清楚。
當然,就算表達清楚了也可能被誤解,但那又怎樣呢?
如果你餓了,想吃飯,就說我餓了想吃飯,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不會有誤解的。
他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盡可能表達清楚你的意思,這樣就能減少誤解。
至于為什麽會誤解他人的意思?
一是他沒表達清楚,産生了誤解的空間。
二是你沒理解清楚他人的意思,所以誤解了。
人們總是自以為是的以自己的理解理解他人的意思。
他說他還有事,先走了。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有些人卻自以為是的理解成了他不喜歡和我在一起,所以找借口溜了。
當然,有可能他就是這麽想的。但也許別人就是有事得先走了。
你理解的意思,是別人表達的意思?還只是你的自以為是?
三是你不想聽你說的話,所以故意“誤解”。
你說我小氣又自私,也許你說的是事實。但我不想聽,所以故意誤解成你在罵我。
此類例子,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