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凜坐在沙發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不算明亮的角落,手裏握着水杯微微顫抖着。
“白老師!”王钰在身邊看着他,緊張的握住他的胳膊,又把手輕輕滑到他的手上,把杯子抽了出來,生怕他一激動捏碎了杯子傷到自己。
白凜突然回過神來,轉過頭看着王钰:“對不起,我……我不舒服,先回去了。”說完,他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白老師!”王钰緊跟了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凄涼的看着他的側臉,“你還……他已經有了陸溟肅了,不再需要你了。”
白凜輕輕摩挲着王钰的手背,轉過頭笑着說:“在他徹底解脫之前,不管什麽時候,他都需要我。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不顧你。我回去了,你晚上開車注意安全。”說完,他在王钰的額頭親了一下,扯下了王钰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這就是你每天晚上說的……‘有事’?”陸溟肅站在燈下低頭看着倪炎的面具,一只手還貼在倪炎的腰上沒有收回來,“為什麽要瞞着我?”
“這有什麽好說的,”倪炎笑着,“又不是去拯救世界。”
陸溟肅盯着倪炎的眼睛看了半晌,剛要低下頭去,倪炎突然站起身,拉着陸溟肅就往一邊跑去。
“去哪啊?”陸溟肅跟在他身後,一臉茫然。
“跟我走,”倪炎一臉興奮,“帶你去解鎖新場景!”
“啊?”……
廁所最裏面的隔間裏,陸溟肅一腳踩在馬桶蓋上,另一只腳落在地上,正靠在牆壁和隔板夾成的三角上。倪炎則坐在陸溟肅彎起來的大腿上,上半身趴在陸溟肅的懷裏,閉着眼睛喘息着。
“你能不能告訴我,”陸溟肅低頭看着倪炎,伸手搓了搓倪炎的頭發,“你到底還有多少隐藏技能?”
“這算什麽技能,玩物喪志而已。”倪炎的面具還戴在眼睛上,一臉不在意的說着。
“我不喜歡這個面具,”陸溟肅把手伸到倪炎的腦後把絲帶解了開,“把你最美的地方都遮住了。”
倪炎瞬間抓住了要滑落下來的面具,猛的睜開眼睛,低着頭:“但它是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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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陸溟肅一臉驚訝的問道。
“不知道,沒有它……唱不了。”倪炎淡淡一笑,把絲帶在腦後重新系上,擡頭在陸溟肅的唇角親了一下,擰開了隔間的門,“走了,歌還沒唱完呢。”
“那今天晚上……”陸溟肅的聲音在倪炎身後響起。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倪炎丢下一句,往外走去。
“倪炎!”陸溟肅在他身後突然大喊了一聲,倪炎聞聲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身,“我想用一輩子,慢慢的發掘出你所有的隐藏技能!”
倪炎低着頭,微微一笑,舉起手向後擺出了一個ok的手勢,徑直走了出去。
周日一早,倪炎走進教室的時候,就看見桌上擺着一份早餐,他咧嘴笑了笑,坐下就吃了起來。
“萬歲爺,我發現你厲害啊!”祝一甘在身後突然一聲喊,驚的倪炎猛的回過頭去茫然的看着他,“女朋友訓的服服帖帖,連妹夫都跟總管大太監一樣跑前跑後的伺候着。”
倪炎一愣,随即就沖他低吼道:“滾,你才是總管大太監!”
“我知道,我的地位是無人可以撼動的,”祝一甘歪着腦袋看着他,“怎麽着,今天還要老奴捏肩嗎?”
“不捏了,昨晚沒落枕。”倪炎笑着,往嘴裏塞了一個湯包。
“馬上元旦了,您老又準備奔向哪個遠方啊?”祝一甘坐直了身子,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會上課的書。
倪炎突然想起再過半個多月又是小長假了,自己從來都是逢假必出,以前都是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做攻略了,這次居然都忘了。他笑着問祝一甘:“有沒有建議?”
“喲喂我的天吶,”祝一甘故作激動的驚呼,“行走的地圖居然問我建議?!我一個除了家和雲山,哪都沒去過的人,你問我,不就跟問瞎子現在幾點了一樣麽。”
“那你就跪安摸骨去吧。”倪炎笑道,轉過身拿出了手機,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去處,是之前一直想去卻始終錯過的地方,于是,他點開航司app看起了機票。
一想到出去游蕩,倪炎的心思瞬間就集中了起來,外界一切幹擾都被他自動屏蔽了,他的眼裏……現在只有行程規劃。機票、酒店、火車票、美食、路線……所有在別人眼中都是麻煩的工作過程,在倪炎的眼裏都是一種趣味,他喜歡做旅游攻略,并且專門喜歡去人少偏僻的地方。這次他選的是……泸沽湖,一個從麗江開車要五六個小時才能到的人間仙境。
之後的幾天裏,倪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閱讀別人的游記和找各種客棧上面,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有些東西在他的心裏,好像還是不太容易改變,例如主動交代自己的行動軌跡,即便是跟最親最愛的人。每天晚上在酒吧唱歌,陸溟肅都會在雅座裏坐着,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每到中場休息,倪炎不再坐到王钰身邊去了,而是一個箭步沖到陸溟肅懷裏,像一只小狼一樣,直接撲上去就咬脖子。
斷斷續續的做了三天的攻略,倪炎滿意的笑了笑,他只要看個大概,以備不時之需,具體行程還是随心,一覺睡醒想幹嘛幹嘛。周三晚上,他照例來到了白凜這裏,剛到樓下就看見了陸溟肅的車停在門口。倪炎心裏疑惑了一陣,走了進去發現陸溟肅在跟小玲聊天。
“你怎麽來了?”倪炎一只手搭在了陸溟肅的肩上。
“我不放心,跟過來陪着你。”陸溟肅轉過頭沖着倪炎就抛了個媚眼。
“我又不是上山下鄉,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倪炎笑着,轉身就進了房間。
自從房門關上的那一秒開始,陸溟肅就在前臺滿心焦躁,心裏急的像火燒一樣,表面上還得維持着淡定,心不在焉的跟小玲聊着上個月剛給她介紹的男朋友。他問了小玲幾次,自己能不能進去旁聽,小玲嘲笑他這也太好學了。
陸溟肅這已經是第38次看表了,他擠着笑容,又問道:“就一個小時是吧?”
“陸哥,你倆平時是不是寸步不離?”小玲好奇的問。
“當然不是了,怎麽了?”陸溟肅瞥了一眼裏間的門,心不在焉的說。
“你都問了八次了,”小玲笑道,“我好羨慕炎哥啊!”
“關鍵是我不知道他在裏面幹什麽,”陸溟肅轉過頭看着小玲,“未知是最令人恐懼的,你知道嗎?”
“他在白哥的房間裏還能幹什麽,聊天呗,”小玲一臉不在意的樣子,“上個星期沒來,這次免不了多聊會兒,你說你纏的這麽緊,炎哥看來是好不了了……聊也白聊。”
陸溟肅卻突然好像恍然大悟:“有機會你就這麽勸勸他,最好能讓他別再來了。”
“啊?”……
倪炎在躺椅上沉沉的睡着,當然不知道陸溟肅在門外已經貓抓心了,他又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身影站在他的面前,背對着他,一束光照在眼前的短發上……
“陸溟肅!”倪炎看着眼前的背影,驚喜的叫着,那人轉過身,迎着陽光看不清五官,但他知道正看着他傻笑的這個人是誰,他笑着伸出了手,想讓陸溟肅帶他走,離開這喧鬧的地方。
就在他看到陸溟肅也伸出了手的瞬間,突然一個叫聲把他驚醒,他猛的睜開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白凜皺着眉頭的臉。
“怎麽了?”倪炎已經忘記了夢到過什麽,他看到白凜的表情,心裏一驚,“剛才狀态不好嗎?”
“沒有,”白凜起身回到了桌子後面,拿起了筆開始寫着什麽,“兩個星期過去了,你維持的不錯,不過最好還是每周來,以防萬一。”
“上周不是因為瘸了麽?!”倪炎笑道,突然雙手撐在了桌上,嬌嗔的看着白凜,“不過現在既然能撐兩周了,那我就少來幾次好了,耽誤你做生意,我也窮。”
“你來!我不收你錢……”白凜聞言猛的一擡頭,看見了倪炎笑得燦爛的臉,心裏狠狠的揪了一下,“你的腿怎麽回事,說實話,你知道我能看穿你所有的把戲,別想騙我。”
“唉……”倪炎重重嘆了口氣,又坐回到躺椅邊的椅子上,“那個不省心的玩意兒,被我二叔綁了,我為了救他,江湖規矩,就……”
“你幹了什麽?”白凜猛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憤怒的瞪着倪炎。
“沒什麽,就敬了杯茶。”倪炎笑着,完全不當回事。
“倪炎!你要死啊?!”白凜突然吼道,“你知不知道玻璃渣如果清理不幹淨,後果會很嚴重的,你想後半輩子坐輪椅嗎?!”
倪炎被這突然的動靜吓得一顫:“你看你看,整天一驚一乍的,你這屬于心髒病高發人群,我都怕我還沒坐上輪椅,你就先下去等我了。”
白凜瞪着倪炎,突然摔在椅子上,雙眼緊閉手扶着額頭,一臉痛苦。
“小白!怎麽了?”倪炎瞬間慌了神,沖到他身邊,攥住了他那只手,“沒事吧?!要不要打120?”
白凜默默的睜開了眼睛,朝倪炎翻着白眼:“給你氣的!還說人家不省心,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操,老子差點被你吓死,”倪炎瞥了白凜一眼,又回到之前的椅子邊,拿起頭盔就往門口走去,“我心裏有數,你操好王钰的心就行了,不用管我。”
“倪炎!”白凜突然站起身喊道,倪炎應聲回頭,手還搭在門把手上,“元旦挑了什麽地方?”
倪炎不禁咧嘴笑道,最懂他的永遠是小白:“麗江。”
“跟陸溟肅?”白凜問。
“剛想誇你就掉鏈子,”倪炎笑着,“我出門什麽時候帶過人?!”
“帶我一次吧,麗江海拔高,你一個人……不準去!”白凜說着,從身後的小冰箱裏拿出了一個飯盒。
“高什麽高,”倪炎一臉不屑的表情,“兩千多算什麽高,西藏我都去兩趟了。”
“你是活着回來的嗎?!”白凜怒吼着,把飯盒塞進了倪炎的手裏,“拿回去吃,嘗嘗看有沒有幹媽做的好吃。”
“給你說的我好像現在是鬼一樣,”倪炎不滿的打開了飯盒,卻突然一個大變臉,嘴角咧到了耳根,“謝謝白衣天使!不是我不想帶你,我一去一個星期,你煤渣子不撿了?!走了啊,別送了,那小犢子在門口呢,專業護食二十年,回頭又要給我甩臉子。”說着,他一把拉開了門就跑了出去,卻一頭撞進了陸溟肅的懷裏。
陸溟肅一手摟住了他的腰,驚恐的問道:“你跑什麽,他要幹嘛?!”
“我能幹嘛?!”白凜跟了出來,靠在門邊冷冷的看着陸溟肅。
“你幹嘛你自己心裏清楚!”陸溟肅瞪了白凜一眼,拉起倪炎就往門口走。一直到了樓下,倪炎才回過神來,掙開了陸溟肅的手,無奈的說:“你要幹什麽,能不能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假想敵?他要是對我存了什麽心思,這麽多年了,還能有你什麽事?!”
“你這點腦子,就全用在玩物喪志上了!”陸溟肅狠狠的戳了下倪炎的額頭,突然看到倪炎手裏拿的飯盒,“這是什麽?”
“小白做的毛豆燒雞,讓我拿回去吃。”倪炎走到車邊,把飯盒放了進去,“你晚上過去嗎?”
“去啊!”陸溟肅盯着那個飯盒的位置,正準備去開車,突然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瞬間臉色一沉,“我……晚上有事,不過去了,你早點回家,騎車慢點,別飛了!晚上微你!”說完他就伸過頭在倪炎的側臉親了一下,轉身上了車離開了。
倪炎也把頭盔一戴,跨上車就飛了出去,讓他別飛……哪那麽容易?!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他也沒有收到陸溟肅的微信,不過他沒有在意,躺在沙發上用手機浏覽着麗江的游記。以前窮的吃不上飯的時候,為了滿足自己一顆流浪的心,他也只能看看別人的游記,于是就把這個習慣保留至今。
正準備去睡覺的時候,微信突然響了,他激動的跑回茶幾邊,拿起一看,不是陸溟肅,是白凜發來的:“哪天走?”
倪炎:“平安夜。”
白凜:“飛昆明?”
倪炎:“知音啊!”
白凜:“哪天到麗江?”
倪炎:“聖誕節。”
白凜:“火車?”
倪炎:“你好恐怖,我覺得在你面前我一點隐私都沒有,能不能給我留片樹葉遮一遮?!”
白凜:“陸溟肅知道嗎?”
倪炎:“他沒問過。”
關了手機,倪炎回房睡覺去了,他發現自己現在已經淡定很多了,已經不用陸溟肅時時刻刻給他安全感了,原來信任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他知道陸溟肅有時候會很忙,所以也從來不會去主動的打擾,加上這段時間被出行的事分了心思,甚至一直到出發前一天,他都沒有注意到陸溟肅已經消失了半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