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惜樽空

惜樽空

波爾解釋道：“那最初不過是我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我天真地希望世間一切憂愁苦難都可以消除，只留下快樂，人人都能衣食無憂，和樂富足，就像中原古國那邊流傳的‘大同天下’。可是我發現不能。世間有太多把別人的痛苦當玩樂的人了，只要有他們在，天下哪裏會有太平的一天呢？

黃金鳥本來就該待在黃金籠裏，怎麽會配上一個木頭籠子呢？黃金酒本就盛在黃金杯裏，怎麽會用上青銅酒樽呢？富人就該一生無憂，窮人就該一生痛苦，你說對嗎？上帝很公平嗎？”

王子無法接受：“可這不是你無緣無故的傷害他們的理由？！！”

“所以你認同我剛才說的話，對嗎？”波爾不依不饒道。

王子抱頭蹲下，痛苦道：“我不知道。”

波爾繼續說：“應該是認同的吧，否則你這麽溫柔善良的一個孩子，到底是經受了什麽樣的痛苦，才會想要去死呢？”

王子一時間回想起幾個月前，那無數個難以安眠的夜晚，眼中的淚洶湧落下。

可他确實溫柔良善，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在他面前深受苦難，雖然他本人久經困苦，他幾乎放下了所有為人的尊嚴：“

你能不能放過他們。”

或許是天意，或許是奇跡，波爾居然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與他平視：“可以啊，只要你能回答出我一個問題。”

王子信了，他擡頭，問：“什麽問題？”

波爾好像輕輕地怔了一下，似乎是在為王子還願意相信他，抑或是別的什麽，他問：“如果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反駁我剛才所說的話，只要你能找到答案，我就可以放過他們所有人。”

王子沉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波爾認為不會從他口中聽到任何話。

可是最終王子還是開了口：“或許是天生賤命吧，我寧願在憂患中死去，也不願在安樂中活着，我最不願意，最讨厭的，就是成為我曾經最讨厭的人的樣子。

巫師閣下，難道現在不是視人命如草芥，視別人的痛苦為無物的人嗎？我從不仇視用黃金酒杯的人，我只痛恨那些用了黃金酒杯就可以肆意侮辱那些手執青銅酒樽的苦命人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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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頓了一下，接着說：“我天生賤命，我做不得尊貴的王子。我無法反駁你所說的。因為如你所說，我非常認同你說的話。但是即使認同，我也依舊無法做出那樣的事。我這個人就是這麽賤啊，我寧願委屈自己，也希望別人都幸福，就是這麽賤啊。

旁人都道我謙卑，可我知道，我只是懦弱，我一貫的忍讓，我一味的順從，我成不了大事，我做不了父王放在心上的大哥，做不了他萬衆期待的人中之龍。我不過是一個聯姻的工具罷了。我成不了大事，我找不到我的靈魂。

可是即使那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你那句話，讓我找到了我的靈魂。我不可以看輕我自己，旁人都可以說我天生賤命，可我不能。

我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王子。

王子站了起來：“我沒有辦法反駁你，如果你一定要殺的話，我請你第一個殺了我，不要讓我看見——我懦弱，我無能為力，我願以死謝罪。”

波爾笑得很開懷：“傳說是真的，飲下黃金酒，确實可解世間一切苦。你很勇敢，我的王子殿下，我會一直為你驕傲。”

他拿出一只早就準備好的青銅酒樽，把黃金酒倒了進去，一飲而盡。

惡龍消失不見，財寶物歸原主，國王和騎士也都回到了剛才的位置，繼續着晚會，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勇敢的人救出了公主。

黃金籠自動打開，自動消失，黃金鳥，黃金酒，黃金杯一同消失不見。

王子和公主将會各自找到屬于他們的幸福。

飲酒恨西風，不死便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