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Q

第90章 Q

鹿栖伸出手, 碰到屍體上的臉蛋。

屍體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容，他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別墅速度天花板穿了一個洞, 一束光自天空照下來, 落到他的身上。

他的神情安詳，感受不到任何死之前的痛苦。

鹿栖跌坐在地板上，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恭喜玩家鹿栖通過副本寂靜之地】

【現在為玩家發放獎勵】

【你的生命值……】

鹿栖知道他的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在說話, 但是他現在完全理解不了系統的話，他的眼睛盯着那一具屍體，耳朵裏面仿佛鑽進了無法分解的電音。

他覺得自己仿佛可以想象這個人生前的一幕幕。

他坐在搖椅上曬太陽。

他看着害蟲蠶食美麗的花朵, 他因此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他起身離開搖椅，走回屋子。

客廳裏早就擺放了他為自己準備好到棺材。

那人坦然地走了進去，然後為自己蓋上孩子。

棺材裏面的空氣稀薄，将光都擋掉, 他舉起槍, 對着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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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響。

血花在狹窄的空間裏四濺。

他的手垂下, 正好落在胸前。

他完成了一場精彩的謀殺，殺死了自己。

鹿栖把棺材合上。

當屍體的臉消失在面前的時候, 他終于聽到了他腦子裏面系統的話。

【玩家鹿栖将前往過去的時間】

【時間為：3個小時】

不等鹿栖從餘驚中回神, 他立刻就被拉到了一個狹窄的、黑暗的、只能感受一個人的世界裏。

鹿栖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雙英倫風的皮鞋，有一個人坐在某個只有窗戶透光的黑暗房間裏, 看着自己攪在一起的手指。

【又是你】

鹿栖一看到這個熟悉的動作，就知道自己附身到了之前的那個人的身上。

“系統, 彙報進度。”那人說道。

【不好意思, 你的系統下線了，現在是我在你的腦子裏】

鹿栖現在心情不太好。

那人震驚了一下，原本微彎的背脊坐直, 随後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淡淡地說道：“是嗎？那你幫我彙報一下游戲的進度吧。”

【不如你給我彙報一下吧】

“唉。”那人嘆氣。

鹿栖覺得他這口氣嘆得仿佛是覺得自己不中用，所以他很無奈。

簡單的交流完畢，Q就沒有說話了。

鹿栖問他。

【你還記得我嗎？之前我們也見過面，你答應過我，要照照鏡子，給我看看你的真面目的】

“我記得。”Q這個人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上一次……】

“我已經看了鏡子，我完成了我的諾言。”

【但是我并沒有看到】

Q說：“那是因為你突然消失了。”

【嗯】

“所以是你的問題，我沒有問題。因為我，已經遵守了諾言。”

鹿栖很久沒有這種啞然失笑的感覺了。

【那麽給我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吧】

“我來到了狼人的副本，狼群數量龐大，我獨自一人不是對手，所以暫時藏了起來。通關離開副本的條件我已經達成了，但是我不是全場MVP。”

【全場MVP是誰】

“夜光杯斯的老大。”Q回答。

吳良德也來了嗎？

鹿栖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熟人。

“結局已定，我沒有辦法在最後的時間裏面戰勝那個人，所以我打算盡快離開這個副本。”Q說，“我準備在5分鐘後跑出這一間屋子。”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Q沉默。

【不用就算了】

“如果可以，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他很有禮貌。

【說吧】

“你究竟是什麽？”

鹿栖笑了。

【人】

“一直都是嗎？”他的語氣給人一種天真懵懂的感覺。

【一直都是】

“好奇怪啊。”Q這麽說，心裏想着的卻是，人怎麽可以跑到別人的腦子裏面？這或許是某一種游戲賦予的能力嗎？

鹿栖的腦海子有一團疑雲在翻騰，他和這個人有相遇過嗎？為什麽他覺得這個人說話和行事有點讓人熟悉的感覺。

Q又沉默了一會。

鹿栖也沒有說話。

“你還在嗎？”Q問。

【我還在】

“我剛才發現我不小心把自己給鎖了，你看看能不能幫我解開。”Q低下頭。

鹿栖的視線是随着他的視線而變化的，他立刻就看到了Q的手腕上挂着一條鎖鏈，上面有一把密碼鎖。

鎖是一個可以拆開的九個格子，随便怎麽樣的都可以組圖案。

【這一個我熟】

鹿栖覺得他問對人了。

在鹿栖的指導下，Q很快就把鎖鏈給解開了。雙手得到自由的Q在房子裏面轉來轉去，最後，他找到了一把斧頭。

“我要準備出去了。”Q和鹿栖打招呼，“我急着回去寫研究報告。”

【你還在讀書嗎】

“不在，現在不要和我聊天，我需要專心離開這個地方。”Q不得不打斷鹿栖的話。

鹿栖覺得這個人的沒有良心程度可以和季青臨一戰了，一個睡了自己，拍拍尾巴就跑，一個在得到自己的幫助，解開鎖後，拍拍手就不理會自己了。

語畢，Q就打開了小木屋的門，他拎着斧頭，左右張望，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

鹿栖相當熟悉他這種步步如坐在将墜橋上的感覺。

Q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他在這裏觀察了好幾分鐘，确定沒有危險和埋伏後，迅速往前快速奔跑。

鹿栖感受他的感受，看到他能看到的。

靜默的某個草叢，傳來了草木搖動的痕跡。

【小心】

鹿栖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在聽到鹿栖的話後，Q立刻就警醒過來。草叢裏面跑出了某一樣生物，他長着人的身體，狼的腦袋。狼人揮舞着利爪，長大嘴巴，獠牙在月下發亮。他沖着Q，準備把他撕成碎片。

鹿栖一直以為這一位Q屬于心軟的那一類人，但是，他毫不猶豫地揮舞着斧頭，一刀狠狠地劈爛了狼人的臉。

【嘶】

Q下手快準狠，接下來草叢中陸續跑出好幾只怪物，Q砍死了幾只。狼人們發現這有争鬥的聲音，接二連三地跑過來。Q氣喘籲籲，最後不得不抛下斧頭，朝着出路跑去。

鹿栖能聽到背後狼人的聲音在不斷逼近。

【跑快點】

【再快點】

Q在跑的時候，由于急急忙忙，忘記看腳下，不小心就被一顆石頭絆倒，一下子飛出去，摔倒在地板上。

“啊！”狼人的爪子抓到了Q腳邊，他連忙擡起腳，然後在地板上翻身。

一只狼人正好躍起來，目标正是Q所在的位置。

Q瞪大眼睛，心髒跳動的聲音大到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他幾乎是下意識擡起了自己的手。

尤其被咬斷脖子，不如把手送給這怪物，當他咬上自己的手的時候，他就想辦法控制住他，殺死他。

Q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執行，不遠處就傳來了槍聲響。

狼人奔騰到一半，往下墜落。

Q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槍聲連續響起來，狼人們四處逃竄。

“老大，你在做什麽？”

鹿栖在Q的腦子裏面聽到了沈适侑的聲音。

“看到一個漂亮的人差點被狼人撕碎了，所以出手幫助。”開槍的人開口說話。

鹿栖覺得這個聲音熟悉得叫人想要皺眉。

季青臨躺在地板上，稍稍仰起來，看着來人。

那人恰好一直在看着Q，當Q擡頭的時候，就和他對上視線。

鹿栖看到了，自己的臉。

不過那一張臉看起來嚣張多了，他微仰起頭，露出一個傲然的笑容，略微調戲地看着面前的人。

由于鹿栖和Q共享視線，差點忍不住上前揍他。

“老大！時間快到了，我們快點離開這個副本吧！”沈适侑趕過來，站在了那一位老大的旁邊。

那一位鹿栖。

“走吧。”那一位鹿栖轉身就離開，一點留戀都沒有。

“呼。”Q在他們走後，轉身就跑。

他也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副本，至于剛才遇到的人，他一點都不在乎。

【那人是誰】

鹿栖的聲音有點着急。

“夜光杯斯的老大。”Q木然地回複，“不要惹上他。”

【夜光杯斯的老大不是吳良德嗎】

“吳良德是他的手下。”

【Q】

“我說了，現在不要和我說話！”Q跑得一身大汗，他現在全身心戒備，不得不對鹿栖大吼。

鹿栖只能暫且沉默。

Q在森林裏跑了近一個小時後，終于成功找到出口。

當他去到的時候，正好有一隊人馬輪流離開副本。是夜光杯斯的一群人，另一位時空中的鹿栖正好要離開，當他看到Q跑過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笑容，随後轉頭走開。

根據鹿栖對自己性情的猜測，還有剛才那位鹿栖的話，這一位Q得要長得相當漂亮，自己才會有這樣的态度。

Q跟在後面，離開了副本。

“哈，哈，哈。”回到現實世界後，Q倒在地板上氣喘籲籲。

鹿栖的視線随他，于是看到了他半截的短褲，從中間漏出來的細長的腿。

好腿。

就是這雙腿又點熟悉的感覺。

“我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才行。”Q狼狽地爬起來，“這裏晚點會很危險。”

鹿栖的心中有很多問題，但是Q現在是沒有什麽心情回答了。這個拖着受傷的腿，慢慢地前進。這裏的街道很讓鹿栖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這就是他生活的城市的街道，陌生是因為這個地方很蕭條。

一向熱鬧的街道，如今鮮少行人，偶爾出現的，也是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仿佛這個城市有怪物在巡邏一樣。

Q坐上一輛電動車，上面放着一些食物。他戴上頭盔，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裏。

鹿栖安靜地跟着他的視線，去觀察這個世界。

如果說這裏真的有世界末日，現在就是出現征兆的時刻。

Q拎着食物，回到了暗無天日的小公寓。

他打開燈，将食物扔在桌面上，随後拖着傷腿在房間裏面行走，終于，他找到了藥和綁帶，蹲下去，幫自己包紮傷口。

【你沒事吧】

鹿栖擔心地問他。

“沒事，小傷。”他的語氣略微驚訝，“你還在？”

鹿栖看了一下時間，他應該差不多要走了。在那之前，他有一籮筐的問題想要問這個人。

【你說那個人是夜光杯斯的老大，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Q點頭，随後，他想起如果只點頭，鹿栖可能不會知道，于是他開口說道：“鹿栖。”

鹿栖如果現在有身體，他會忍不住露出一個被雷劈了的表情。

“進化論游戲早在幾年前就出現，他是第一批游戲玩家，并且依靠自己強大的能力，組建了一個名為伊甸園的組織。後來，伊甸園的大部分核心成員和他不和，于是鹿栖就離開了伊甸園，組建了另一個更加自由的組織，叫做夜光杯斯。他們兩個組織在副本游戲裏面相互争奪，很煩人。”聽Q的語氣，他一早就讨厭這兩邊的人了。

如果鹿栖沒有猜測錯的話，這是發生在這個名為進化論游戲裏面的事實。

這是過去。

也是他将會遭遇的未來。

Q包好了傷口，提起食物。

【這個世界又是怎麽回事】

鹿栖着急地問他。

“你什麽都不知道嗎？”Q覺得奇怪，他走起來，把一些肉類凍到冰箱裏面去。

當他打開冰箱的時候，鹿栖傻了。

冰箱裏面有一顆頭顱。

“打開錯了。”Q冷靜地關上這一格冰箱的門。

【喂】

“不要喂，我一來到這裏，這裏就有一顆頭了，不是我做的。”Q很淡定。

鹿栖覺得自己遇到談話上的對手了。

“我爸爸和我媽媽進入副本游戲，他們在副本裏面是敵對陣營，出來以後，看對方不爽，于是在家裏互相毆鬥，接着兩個人互相捅死了對方。我沒有辦法再在那裏生活下去，于是才跑了出來。現在這個世界亂糟糟，在副本裏面死的人數不勝數，許多的人死了，房子空下來了，所以我住進來了。”

鹿栖覺得這個Q的腦回路奇怪得來還讓人有點憐愛。他一定是腦子有毛病才會這麽想。

Q處理好艱難得來的食材，倒進沙發裏面去。

鹿栖沉默。

Q想要睡着了。

【玩家鹿栖，還有十分鐘将會離開過去的世界】

鹿栖聽到系統在提醒他時間快要到了。

鹿栖不明白自己看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發展，意義在哪。

【喂，我要走了】

“嗯。”Q根本就不在乎他。

【走之前我想看看你的臉，那個人說你是美人】

Q：“……”

【看在我剛才幫你的情況下，讓我看看你吧】

鹿栖想要驗證這個人是否就是自己現在腦海中想的那個人。

Q沉默了一會，然後讷讷說道：“我很醜。”

鹿栖：“……”他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就是他想的那個人了。

【我還是想要看看你】

Q沒有動作。

【還有五分鐘将離開本世界】系統提醒鹿栖。

鹿栖有點不耐煩了：【好看不好看有什麽重要的，我快要走了，不要磨磨唧唧的，快點讓我看看你的臉】

Q不知道鹿栖為什麽要這麽執着，他慢吞吞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随後在屋子裏面走來走去。

“我找找鏡子。”他有點煩惱，他覺得自己住進來後，沒有見過這裏有什麽鏡子。

【還有3分鐘】

鹿栖明白了心急如焚這個成語的意思了。

【還有1分鐘】

“找到了。”Q舉起一面小鏡子。

【頭發撩起來】

這個人的頭發又長又亂，完美地擋住了臉。

Q伸出傷痕累累的手，他顫抖了一下，随後鼓起勇氣，一口氣撩起頭發，望向鏡子。

鹿栖看到了一張死氣沉沉、精致美麗的臉。

季青臨。

Q就是季青臨。

“唉。”季青臨嘆氣，癱坐在地板上。

【時間結束】

鹿栖被打回現實世界。

還不等他理清楚思路和情緒，他的腦子裏面又一次響起熟悉的聲音。

【領域展開】

【玩家進入游戲】

等待他的是，永遠都不知道完結點在哪裏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