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又一會兒，岑緒感受一個被捂熱了的人來抱自己，就知道他不是不想與自己親近，而是怕寒氣沾到了他身上。
岑緒笑了下，這也是個好玩兒的事，一個皇帝會被他逼到行事如此小心翼翼。久病床前無孝子，他有時在想，什麽時候周圍人的耐心都被他耗盡了，那他閉上眼不再掙紮着睜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但這麽些年，大家好像都學會了該如何煎熬。
感受到某人埋在他頸側的頭雖未有動作且呼吸均勻，但未免刻意，岑緒輕聲道，“做嗎？”
身邊的軀體僵硬了一下，李閣不再僞裝已然入眠，“不做。”
“日後我的身子也未必會好過現在。”
“我會找到法子的。”
“嗯，真不做？”
李閣不再說話，咬上了他的脖子。
……
身體上的疲累會促進人的睡眠，李閣一兩個時辰後神清氣爽地醒來時，就發現某人依然半睜着眼沒有睡着，就知道昨夜的片刻歡愉是他給的一劑安眠藥，好哄自己睡覺的。
但他滿漲的情緒就是下不來，“望溪，晨安。”
岑緒撐着手，坐靠在床頭，“嗯，過幾日開春天氣回暖，要是我的身子好些了，就陪你去春獵。”
李閣被兩次以不同形式的拒絕已然不報希望，結果不知何時峰回路轉，他又應下了，自是喜悅更上一層樓，有些腳尖離地，飄然的感受。
他探身去吻岑緒的唇，“肯定會好的。”
岑緒等了數息才推開他，“更衣去上朝吧。”
“嗯，我下朝來陪你用早膳。”李閣絲毫不覺冒犯，只是有些許掙紮，但他也知道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他要是敢提，岑緒可能會立馬變臉。好容易遇到他有些好脾氣，李閣還不想這麽輕易的就被消磨完。
“我，”岑緒末尾的“累了”兩個字，在他滿懷喜悅的目光中沒有吐出來，“我等你。”
他不知道喝一碗粥，再吃掉幾個菜葉子的事，何故要一起。但皇宮沉悶的事太多了，見着人高興，一般情況下，他是不願意一盆冷水下去澆滅別人的好心情的。
羅彬見着了今日慶雲帝高興，便絕口不提昨夜他和岑緒等人走了之後，蘇婕妤哭鬧不止的事，也不會傻冒地去說什麽皇後身體好些了，這樣的鬼話的。他們這些下面做事的，拍馬屁也得看着時機來，明顯胡說的奉承和敗壞人興致的話不會有什麽區別。
他只道，“殿下今個兒心情好？”，但又不能什麽都不說，會顯得皇帝是在那兒一個人傻樂，那就是不會做人，沒有賞賜不說，還容易适得其反激起無名火。
“嗯，讓禦書房那邊不用擺今日的早膳了，下朝後去他宮裏吃。”
羅彬聞言，似乎比皇帝還要高興，連忙笑着應是。
慶雲帝看他在那兒不明所以的傻樂，擺擺手嫌棄的讓他去領賞了。
林昢原以為昨夜一通折騰後她去要見面禮的時間會推遲，結果快到晌午就有人來請她說皇後請她吃午飯，但要悄悄地去。
“悄悄地”這三個字非常魔性，皇後是請她去吃飯的，又不是商量私奔的，為什麽要悄悄的？就很讓人不理解。
不過，随即她就想明白了，昨天晚上岑緒說了他悲痛萬分，悔愧難當，現在應該是在閉宮思過祈福的期間。
當時她就知道閉宮思過對于岑緒而言連小懲大戒都說不上，但她一去才知道終究是她的思想貧瘠了。這個閉宮思過的水分可能能水漫金山，不僅她偷偷地從角門摸進去了，喬靜妍也還偷偷地從角門摸了進去。
兩人面面相觑時，可能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疑惑和驚訝，那就是，岑緒這個閉宮思過，他到底邀請了多少人悄悄地去。
喬靜妍笑了，“昢兒，殿下邀請你來做什麽呀？”
林昢一點都不心虛地點頭，“殿下說請我吃飯。殿下又邀請娘娘來做什麽啊？”
喬靜妍捏了一把她的臉，滿臉恨恨，“可惡，他說要我來兌現諾言，做黃魚響鈴給他吃。”
林昢樂呵呵地笑，她知道了，岑緒邀請了喬貴妃來做飯。
唉，又是辛勤而可憐的喬貴妃的一天，不像她，帶一張嘴來就好了。
岑緒看着她們倆在院落中打鬧，便抱着臂斜倚在門框邊沒有出聲。等喬靜妍和林昢鬧騰完了後才擡眼看向了在那兒靠着沒什麽生氣的岑緒。
喬靜妍大驚，“何方妖孽？”
林昢捂着肚子笑的發抖。
岑緒把頭上那朵鮮豔的牡丹絹花取了下來，手指轉着把玩，“不好看嗎？”
那朵花剛開始吸走了兩人大半的注意力，讓人都沒發現他今天的妝面說不出的怪異，具體就是臉白的吓人，腮紅看起來像是醉了酒，兩根高低不平的眉毛下有一張血沁沁的嘴巴。
“好，哈哈哈哈，看，哈哈哈哈。”林昢覺得自己沒有忍住笑是正常的，畢竟她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也沒人告訴過她皇後還可以是這樣的。
而且喬靜妍也沒有忍住，她的眼眸中都是淚水，“殿下，您終于瘋了？”
“陛下禦手金作。”岑緒沒說這還是他發了火，某個改了三次才得出的成品。
岑緒說他要頂着這樣的妝容招待林昢，今日睡覺之前絕不清洗，李閣覺得自己心癢想效仿古人畫眉舉案的毛病瞬間被治好了。
但岑緒也沒有要擦拭的意思，慶雲帝接受不了自己要在別人面前直面自己技藝曝光的事實，于是也不提要留下來吃午飯的事。連言朝政繁忙，他回禦書房批折子了。
雖然岑緒沒瘋，又是陛下大作，再笑就是不敬了，但是兩人實在是忍受不住，只好咬牙捧腹以做飯為由跑向了廚房。
兩人到了廚房，又面對面地笑了一會兒，然後不知道哪一個瞬間，她們都笑不出來了。
喜悅之情就像岑緒臉上的脂粉一樣無論是拙劣還是得體，都浮于表面，起一個掩蓋事實的作用。因此其保質期總是格外短暫，一瞬即過。
喬靜妍臉上的笑容褪去就開始低頭和面，而林昢也低頭去燒熱鍋子了。
林昢将一根柴火送進火堆，看它劈裏啪啦地燃成一道光，然後火勢減弱，等着她再遞新的柴火進去。
“娘娘，您在想什麽？”林昢一根一根的将火燒旺，而喬靜妍那邊将和好的面，直接揪成一塊一塊地下到鍋裏，一看就不是黃魚響鈴的做法。
喬靜妍尚沒有反應過來，她順手就做起來了簡單的面疙瘩。
當三碗面疙瘩出鍋時，喬靜妍一邊灑蔥花，還一邊吶吶道，“要是殿下和陛下一直這樣好下去就好了。”
林昢，“……”
喬靜妍在神游，林昢其實也在，她希望任務到目前戛然而止就好了。然後她就可以回去給人吹噓，她觀察了一段帝後伉俪情深的佳話，歷史誠不欺人。
岑緒原以為她們再怎麽說都要好一會兒才能弄好，便去洗了臉，打算換個平日裏能遮擋得過的妝容就算了的。結果那兩人動作異常的快，甚至于他到時，兩人都等他一會兒了。
林昢看見岑緒換了衣服和妝色出來，素衣淡妝，釵環半挽鬓發，和她第一眼見到那人時一樣，仿若這只是病中人懶散懈怠，不欲修容的裝扮，不知這已是改頭換面的僞裝。
岑緒看着桌上三碗要糊不糊的清水面疙瘩，挑了下眉，“黃魚響鈴？”
喬靜妍心虛，“我重新去做。”
“算了，今天我也累了，不想再等，将就吧。記得你欠着我的，改天補上。”
其實這面疙瘩味道也不差，喬靜妍可能有和面的秘方在裏面不知添了什麽東西，反正林昢和喬靜妍連湯都喝了個幹淨，但是岑緒喝完了湯，又挑了幾筷子，然後就擱碗支着脖子看着兩人了。
“不好吃？要不差禦膳房再上新的菜吧？”喬靜妍看着他吃了和沒吃差不多的東西，皺了皺眉頭。
“早上用的多了些，不是很餓。”看着兩人吃完，岑緒笑着對林昢道，“好像還沒給昢兒見面禮，昢兒喜歡什麽？”
林昢只道岑緒這裏的好東西一定不少，但受限于目光短淺她十分想說金銀珠寶、美玉翡翠，不過為了任務目标的完成，她道，“喜歡寶珠。”
喬靜妍可能也沒想到這孩子如此實在，一點都不推辭，而且要的東西又這麽的符合她那民間長大的身份，只道，“寶珠好啊，多像昢兒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林昢，“……”
喬貴妃可能還在神游的狀态，她可以暫時不與她計較那瘆人的比喻。
“我倒想再送你一把刀，不過珠子也不錯，我這兒恰好有些還不錯的。”岑緒揮手讓人去庫房裏把他所有的珠子都送來讓林昢挑選。
東珠夜明、金銀翡翠，岑緒那兒的确實不錯，從種類到材質應有盡有，甚至她看到了前幾天宴席上別族獻上的珍寶都在。
“挑一個吧，昢兒。”岑緒轉頭看向喬靜妍，“你做飯幸苦了，也挑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