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畢生夢想
畢生夢想
李梅時被這些消息刺激得大腦空白了片刻。
“我想嫁給他?這麽說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嫁給他?”
苜蓿也面露疑惑:“夫人就是這樣跟我說的啊,她說小姐你這麽多年為了這個夢想,每天都早起晚睡,一個時辰恨不能當兩個時辰用,就是為了——”
“嫁給他?”
苜蓿點點頭:“小姐,咱們說好的,我說了就回家。”
李梅時站在人潮中把思路理了又理,然後問:“那我剛才問你宋将軍是誰的時候,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以為我早就知道?”
“是的小姐。”
李梅時覺得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電視劇裏的人在希望別人相信自己時,會抓住對方肩膀,然後用力搖晃,所以李梅時也抓住苜蓿的肩膀用力搖晃,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你聽着,不管之前我都跟你說了些什麽,但是現在我不想嫁給他。”
苜蓿道:“小姐,你換夢想了?”
“荒唐,”李梅時開始狡辯,“之前一定是你聽錯了,我從來沒把嫁人當成夢想。”
“可大家都知道您的夢想。”
“大家?”
“是啊,小姐随便問問街上哪個人,他們應該都知道,李家小姐的畢生夢想,就是嫁給宋将軍。”
“這怎麽可能?”
李梅時感到很挫敗,自己來半個多月了,竟然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不知道。
她抛下苜蓿,拐入一條僻靜的小巷,開始自責。
“你啊你,半個月了,半個月了!連自己學琴棋書畫就是為了嫁給個男的都不知道,你太失敗了!這可怎麽辦,我連那個人的面兒都沒見過,這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會過幾天老爺夫人就把我給嫁了吧!不不不,你沒聽見剛才苜蓿說嫁給他是我的夢想嗎,那就是我現在還沒資格嫁給他!可是全城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夢想,老爺夫人肯定也都知道,他們怎麽不阻止我啊!難不成他們還支持我!不會吧,總不能是想着靠我嫁給什麽功臣光宗耀祖吧?等等,那個叫宋将軍的多大年紀啊?不會是個老頭子吧天哪……”
在她嘗試梳理這一堆亂麻結果越理越亂的時候,苜蓿走過來對她說:“小姐,我們回去吧。”
李梅時猛地轉過身:“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苜蓿道:“是的小姐。”
“如果我說我沒瘋,你相不相信?”
“不信,小姐。”
李梅時深呼吸幾次,想試試自己的心跳有沒有變緩,但是因為穿的衣服太厚了,根本摸不到心跳,索性不管了,她抹了一把臉,說:“先回家,回去以後,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不過苜蓿知道的并不多,除了宋将軍姓宋名杭,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且長得英俊潇灑之外,她就不知道別的消息了。
“你不是認識他家的車夫嗎?”
苜蓿道:“那是有一次我恰好看到那個馬車夫駕車駛進将軍府,所以只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好家夥。
李梅時又問:“你來這府裏幾年了?對夫人了解嗎?”
她本想着能從苜蓿這裏問到些家裏人的信息,知己知彼就不容易被害。
可沒想到苜蓿卻說:“小姐,我是半個月前進的府。”
“半個月前?那不就是我……那不就是我剛發燒那天嗎?”
“是小姐發燒的前一天。”
“這麽說你也是初來乍到?”
“是的,小姐。”
難怪之前她問苜蓿名字的時候,苜蓿沒起疑心,原來這位也是剛來。
想通過貼身丫鬟打聽消息的路,就這麽被堵死了。
李梅時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消息,然後說道:“苜蓿,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可以嗎?”
“恐怕不可以,小姐。”
李梅時深吸一口氣,就算對方不信,該說的還是要說:“苜蓿,這半個月來,我是不是一直在發燒?”
“是的,小姐。”
“發燒是不是有可能把腦袋燒壞?”
“是的,小姐。”
李梅時再次抓住苜蓿的肩膀:“苜蓿,我的腦子被燒壞了。”
“小姐?”
“我的意思是,”李梅時十二萬分真誠地說,“我失憶了。”
“失憶?”
李梅時嚴肅且認真地點點頭。
“小姐,‘失憶’是什麽意思?”
忘了這是個現代詞。
“‘失憶’就是忘記以前所有事的意思。”
“真的嗎小姐?”苜蓿第一次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真的,不然你看我這幾天的表現,像個正常人嗎?”
苜蓿想了想,說:“原來如此,我只道小姐你只是睡眠不足,才會說胡話,原來……”
“其實是因為腦子不好。”李梅時苦笑着說。
“小姐,不能這麽說。既然小姐是失憶了,那之前是我誤會小姐你了,我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我一直纏着你問這問那的,應該是我向你道歉。還有謝謝你能相信我。”
苜蓿道:“小姐失憶的事還沒告訴老爺和夫人?”
“是啊,我怕他們擔心。你也不要告訴他們啊,說不定哪天我就又都想起來了。”
“一定會想起來的,小姐。”
“好了,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好的小姐。”
李梅時感覺苜蓿說這話時不再是那麽冷冰冰的了,雖然也完全談不上是情緒高漲。
“對了,苜蓿,”她突然想起來,“現在你總算能告訴我現在是哪朝哪代了吧?”
苜蓿莞爾一笑:“小姐真會說笑。”
然後她就走了。
可李梅時不是在說笑,她是真心想知道。
苜蓿可能以為人即使失憶了也還記得現在是什麽朝代,所以以為她在開玩笑,那還是怪自己沒解釋清楚。
不過眼下這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重要的是馬上去探老爺和夫人的口風,還有查清楚那個叫宋杭的底細。
經受了這一連串的信息轟炸,正常來說一時半會是睡不着的,可李梅時身子虛弱,又在街上走了很久,所以興奮過後困意瘋狂襲來,她只感覺自己的大腦像快沒電的手機一樣,再不充電就會被強制關機。
她閉上眼睛,屋外的蟲鳴聲很快從清晰趨向模糊。
她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稍微書面點的說法是已經日上三竿,口語化的說法就是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李梅時被陽光曬醒了。
她還是渾身發虛,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的臉依舊憔悴。
她又磨蹭了一段時間才撐着身子起來,胃裏像塞滿了濕木柴,一點也不餓。
頭暈、胸悶、乏力、犯困,這些症狀半個月來她已經有些習慣,雖然難受,但也知道,對于現在這副與“健康”二字很難在任何場合發生任何交集的身體來說,以上種種不适都是正常現象,她還受得了。
至少暫時受得了。
她費勁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憑借着呼氣把“苜蓿”兩個字給帶出來,聲音活像孤魂半夜的哀嚎。
“苜蓿……苜蓿……”
苜蓿應聲來了,熟練地說道:“小姐身體還很虛弱,還是繼續躺着吧,不要起來了。”
“不行,”李梅時艱難地坐起身,“我再不起來多了解了解情況,怕是被人扔進高壓鍋裏給炖了都不知道。”
她看見苜蓿疑惑的表情,只好又解釋說:“不是真的有人要炖我,我運用了誇張的修辭。高壓鍋……你理解成是一種鍋就行。”
苜蓿看起來不是聽懂了而只是決定忽略這句奇怪的話,說道:“那小姐今天打算做什麽呢?”
“今天……先洗個臉吧,給我接涼水就行。還有水,多拿兩個茶壺來,這茶壺太小了不夠我喝。”
“好的小姐。”
那兩大盆藥她半個月前就明确拒絕了,說這藥不管用,不想再喝。
夫人和苜蓿看起來有點擔心她的精神狀況,但她一再堅持,她們也就随她去了。
李梅時一步一步移到梳妝臺前,摸着自己幹巴巴的臉,心想自己看着真跟沒幾天可活了一樣,得抓緊調整了。
苜蓿端着臉盆進來時,見李梅時正用螺子黛在紙上寫些什麽。
李梅時見她進來,把手中的螺子黛舉起來問道:“苜蓿,這是什麽啊?”
“是螺子黛,小姐。”
“啊,是幹嘛用的?”
“畫眉用的,小姐。”
“這東西拿來寫字也挺方便的,為什麽不推廣呢?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不把它做得長一些,當筆用呢?”
“小姐,這螺子黛可比毛筆貴重多了。”
“啊,這麽一支能多少錢啊?”
“十金,小姐。”
“我不是問買了多少斤,是問這東西多少錢。”李梅時說着低頭去翻妝臺的小方抽屜,其中一個抽屜裏裝滿了這所謂的螺子黛,她手上這支就是從裏面拿的。
既然是化妝用的東西,又在這種富貴人家,大概賣得都不便宜,可這滿滿一抽屜都是,感覺不是很名貴的樣子。
“是十金啊,小姐,金子的金。”
“哪個十?是‘個十百千萬’的十嗎?”
“是啊,小姐。”
“什麽意思啊?是一支值十克金子還是什麽?十克金子在現代的話也挺貴的了,古代黃金價格怎麽樣啊?不過金子的話,不論什麽時候都值錢的吧……”
李梅時一個人捧着螺子黛碎碎念,苜蓿只能從中挑出她能聽懂的問題來回答。
“金子的确很貴的,小姐。”
“那這個十金是什麽意思啊?”
中國古代應該還沒引進“克”這種計量單位,那“十金”是什麽意思啊?金條?還是金元寶?
她還在思考,忽然反應過來苜蓿沒回答,就疑惑地看向她。
“怎麽了?苜蓿,小姐我失憶了,你幫着我回憶一下嘛。”
“這……小姐,”苜蓿罕見地面露難色,“恐怕我也不知道。”
李梅時震驚地擡了擡眉毛。
苜蓿繼續道:“我只聽說這螺子黛十分珍貴,只有宮廷內和極富貴之家才能買到,人人提到螺子黛都說它千金難求,一顆就價值十金,我卻不知這十金到底是指多少。”
李梅時一聽她說“宮廷”,就知道這東西絕對很稀有,後面又說“千金難求”,看來這“十金”也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她想苜蓿作為古代所謂的丫鬟,不知道十金具體指多少錢,也正常,就沒再繼續問,拿起剛才用螺子黛寫了字的紙遞給苜蓿。
“好吧,陶淵明說得好,‘不求甚解’,反正這東西很貴就是了。不管這個了,你來,給你看看我寫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