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輕真好
年輕真好
下課後,李梅時站起來要去食堂吃飯。趙明殊擔憂地過來,見她的手心已經發紫,道:“去找王姨看看,上點藥吧。”
“不用了,”李梅時道,“我餓了,我去吃飯了。”
趙明殊見她神色不對勁,問道:“梅時,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是,我有點累了,不想折騰了。”
“那你的手——”
“無所謂,反正死不了。”
李梅時沖他擺擺手,繞過他往門口走。
趙明殊在她身後跟了幾步停下來,似乎下定了決心,跑過去擋在了李梅時面前。
李梅時聳拉着眼皮看着他,讓趙明殊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又消了大半。
“去看看吧。”他态度軟下來。
“不去。”李梅時繞過他繼續往食堂走。
趙明殊又跑到李梅時面前擋住,語氣稍微強硬了一些:
“去看看吧。”
李梅時嘆了口氣,知道這是書裏安排的劇情,逃不過,便道:“好吧。”
說完,她還是繞過趙明殊,兀自往前走。趙明殊也不惱,在後面跟着。李梅時按照昨天走的路線,成功找到了王姨的辦公室。
敲了敲門,門內一個聽起來已不再年輕但充滿活力的聲音應道:“進來!”
李梅時推門進去,見這辦公室是一個單間,不像校長室一樣有裏屋,更遠沒有校長室裝潢那麽華麗,這裏簡直比李梅時的宿舍還簡陋:
只有一張漆成了奶油色的老桌子和一張同樣顏色的木床,桌上放着個矮胖的陶瓷杯,正被人抱在手裏,想必這人就是王姨了。
“王……阿姨,”李梅時道,“您這有沒有什麽治外傷的藥啊?我這手……”
“哎呦,”王阿姨一見李梅時的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現在李梅時知道了——這屋裏的凳子也被漆成了奶油色,“怎麽腫成這樣啊?被先生打了?”
李梅時應了一聲。王阿姨已經兩三步走過來,捧起了李梅時的手,仔細看了看,一連“哎呦”了三聲,道:“打得真狠啊,他也真下得去手。”
趙明殊道:“您這有沒有藥可以給治一下的?”
“我這只有治鬧肚子和頭疼的藥,其它的藥就沒有了,”王阿姨面露難色,沒放開李梅時的手,轉而對趙明殊道,“去打點涼水給她泡泡吧,先想辦法消腫。”
趙明殊應了,這就要去打水。
“等等,”王阿姨放開了李梅時的手,轉身把自己桌上的陶瓷杯子拿了起來,讓李梅時捧着,“我跟你們一起去。”
這陶瓷杯子一放在手上,李梅時被冰得整個人都精神了,手也舒服了不少。
王阿姨又從床底拿了個盆,一路上半推着李梅時,三人來到後院,趙明殊從井裏打水,王阿姨則過幾秒就拿起陶瓷杯子,上下搖晃,把剛捂的那點熱乎氣給散沒了,再讓李梅時繼續抱着。
涼水打上來倒進盆裏,王阿姨把李梅時的手往裏一浸,李梅時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手心又開始突突跳起來,但火辣辣的感覺已經緩和了很多。
王阿姨像怕李梅時把手伸出桶一樣,繼續按着她的手,等了一會兒才放開。李梅時要把手拿出來,她忙道:“再泡一會兒。”
李梅時覺得王阿姨和趙明殊都盯着自己泡手,有點難為情,便道:“王阿姨,謝謝您了,我這沒什麽事了,您忙去吧。”
王阿姨道:“我沒事可忙,你不用擔心。”
趙明殊道:“您去忙吧,這裏有我呢。”
王阿姨聽了他的話,便露出了然的笑意:“我明白了。那我走了,你看着這小姑娘讓她再泡一會兒。”
趙明殊應下了,為了證明自己定不辱使命,他還對李梅時道:“王阿姨讓你多泡一會兒,別着急拿出來了。”
王阿姨試了試水溫,說:“這水不夠涼了,倒了再換一盆吧。”
李梅時忙道:“我屋裏有盆,這盆您拿回去吧。”
趙明殊自告奮勇去拿盆,李梅時告訴了他盆在哪,又給了他鑰匙,他便興沖沖跑過去了。
王阿姨看着趙明殊跑去開門,笑着道:“唉,年輕真好啊。”
年輕的李梅時看着盆裏自己紅腫的手,沒有搭話。
趙明殊拿了盆回來,把王阿姨盆裏的水倒了,又在李梅時的盆裏倒了水。王阿姨似乎滿意了,又叮囑了兩句,就拿着自己的盆和杯,邁着有力的步伐走了。
趙明殊道:“好了,王阿姨走了,你就不尴尬了吧?”
“還不行,你也得走。”
“你手腫成這樣,沒法自己打水,我不能走。”
“再用這一盆水就夠了,我這手都泡皺了。”
趙明殊一看,真的泡皺了,便道:“那好,泡完這盆就不泡了,你能不趕我走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整得跟自己多無情一樣。
“什麽叫趕你走?我蹲在這泡個手有什麽好看的?”
趙明殊道:“所以你能不趕我走嗎?”
李梅時看他這樣子,竟然覺得怪可憐的。他在這種小說裏,過得肯定也不容易。她就心軟了,說:“你願意留下就留下吧。”
趙明殊聽了,便很高興的樣子,讓李梅時心裏更難過了。
過了一會兒,趙明殊試探地問:“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這你都看出來了?”
“剛開學,一定有很多不适應的地方,過幾天就好了,你要有信心。”
不是她不想有信心,實在是因為她不敢對這小說的情節安排有任何期待啊。
“對了,”趙明殊又道,“我差點忘了。宿舍裏是不是有蟲子鬧得你晚上睡不好覺?”
“是啊,都兩個晚上了,不然我上課也不會那麽困。”
“不然用艾蒿給熏一熏吧,艾蒿的味道,蟲子不喜歡,熏完了它們就不進屋了。”
“學校裏有艾蒿嗎?”
“應該沒有,不過之前開學報到的時候,我在學校外面看到過,學校實行封閉管理,不讓出去,我們再去找找校長,看能不能批準我們出去采。”
李梅時一聽又要找校長,便皺了眉頭道:“他恐怕不會答應吧。”
趙明殊道:“去試試看吧,不然,也沒有其他辦法驅蟲了。”
李梅時沒有回答,她扭頭看着落得只剩一半的太陽,覺得這夕陽似乎有什麽其他含義,卻想不出來具體是什麽,只覺得落日真美,紅色的晚霞和暖暖的、溫和的陽光,還能目睹這些的自己其實已經足夠幸運了。
她因此又有了精神。
“我說,”她開口道,“不如我們偷偷出去采吧?”
*
“你們要燈籠做什麽啊?”
“哦,”李梅時回想着來找王阿姨之前就想好的說辭,笑中混雜着适量的腼腆,說道,“天黑了我害怕,所以借您個燈籠,到時候他提着,我看見燈籠,就知道是他來找我,就不害怕了。”
說完,她就低頭玩起手絹來,故意不看王阿姨。
為了達到效果,她從進門開始就沒提過趙明殊的名字,一律用“他”來代替,而且沒向趙明殊的方向瞟過一眼。
因為李梅時想在撒謊時能達到最佳效果,所以在來找王阿姨之前沒告訴趙明殊自己會找這個理由。
趙明殊的臉便在還沒聽完李梅時話的時候就迅速變紅,本來盯着李梅時的目光也立刻收了回來,轉而看向地面。
王阿姨看完她的表演,視線像秋千一樣在她和趙明殊之間迅速蕩了三個來回,笑了。
“唉,還是年輕人有精氣神,晚自習以後還要熬夜學習啊?”
“是啊,學校功課太多了嘛。”
說完這話,李梅時做出一副鼓起勇氣的樣子,擡起頭來,正對上王阿姨狡黠的笑臉,兩人遂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好吧,看在你們是為了學習的份上,我就借你們盞燈籠。我記得倉庫裏有一盞,你們跟我來吧。”
王阿姨鑽進倉庫深處找燈籠的時候,李梅時和趙明殊一邊一個守在門口望風,擔心碰見校長或是其他什麽人遛彎到這邊,那就不好解釋了。
過了約一盞茶的工夫,王阿姨才從積灰的倉庫裏扒拉出來一盞過節時常挂的、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的大紅燈籠,像個掉進土裏又給拿出來的紅柿子,底下還連着四五寸長的黃穗子。
“喲,這上面塵土太厚了,我洗洗再給你們吧。”
李梅時忙道:“不用了阿姨,我們自己來吧。”
她正想着該怎麽才能盡快把燈籠拿到手,王阿姨卻主動為李梅時找到了理由。
“行吧,那你們自己洗吧,”王阿姨說着,把燈籠往趙明殊的方向一遞,趙明殊忙抱住燈籠,像是抱了個大南瓜,“年輕真好,做什麽都願意一起,天天對着看也不膩煩。拿去吧,我不着急用,你們也不用着急還。”
“好嘞,謝謝您啦。”
“可別玩得太晚啊,第二天還要上課呢。”王阿姨把倉庫生鏽的鎖扣得咔咔作響,又囑咐道。
“知道了,不會耽誤上課的。”
明天帶點粉底來,也給這倉庫的鎖潤滑一下。
別了王阿姨,李梅時提起趙明殊懷裏的燈籠說道:“先去吃飯吧,再晚食堂就關門了。”
“晚上怎麽出去呢?”
李梅時嘿嘿一笑道:“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