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撼全場

十三撼全場

其實不光桑原來了，峭雲團的團首冷歡和水秋千首席技手宇文山也在座。

這是尹溶風看熱鬧不嫌事大，本着“參觀交流”的目的，請他們來旁觀。

他并不想幾個百戲團各自關起門來練，覺得相互之間多交流才是最好的。

而且他還有另一番考量，松茂團一次招不了太多人，難免會有一些滄海遺珠被漏掉，請峭雲團過來，萬一他們有感興趣的人，也可以私下招到自己團裏去。

避免人才流失嘛！

峭雲團不好意思不來，孔恕之不好意思拒絕，于是桑原三人才出現在這裏。孔恕之也歡迎他們提出點評，因此三個人便從旁觀者變成了評判。

邱岚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只知道桑原跟孔恕之幾人坐在同一排，面前桌子上還放着一摞信箋，顯然是有打分權。

水平相當的前男友，竟然成為自己的評審，這氣誰能受得了？！

桑原也很準确地将她認了出來，他壞笑着勾起食指中指，先指了指自己的雙眼，接着翻轉手掌指了指邱岚，意思是“我在看着你”。

邱岚：“……”

她裝作沒看見他，把頭扭向了一邊。

小混蛋，要是敢給我挖坑，我一定弄死你。

按照松茂團的計劃，他們要先在室內考察基礎身體素質，比如腰腹力量、臂力、彈跳力，然後再由另一撥人監督，一起跑圈考察體力，最後攢上幾組人，休息好了之後，一起去院中水塘考察水性和耐高性，仍由孔恕之等人親自打分。

腰腹力量用前手翻來檢驗，厚厚的軟墊從場地一頭鋪到另一頭，自然是連續翻得越多越好。

排在邱岚前邊的那些男子看起來挺壯實，但也就臂力還不錯，看來是沒怎麽練習過前手翻，翻起來不得章法，看着相當笨拙，好幾個人甚至沒辦法連翻兩個，翻着翻着就摔倒。

看到這場面，邱岚松了口氣，信心更足了。

再怎麽說自己是專業的，專業對業餘，勝算一目了然。

輪到她的時候，她先學着別人的樣子，對眼前的“評委”們拱手作揖：“在下邱小五，今年十八歲，赫都人士。”

“赫都？”尹溶風身後，顧南雲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上次咱們還猜他跟桑技手是同鄉。”

沈北雁比他的神色略微凝重了些，低頭輕聲問道：“殿下，要不要去查查他們的底細？”

“無妨。”尹溶風輕輕搖着扇子，看看走到場館尾端的邱岚，又望向不遠處滿臉促狹、等着看熱鬧的桑原，無聲笑了笑，“他倆看起來不是惡人，沒必要現在查探這麽多。”

沈北雁點了點頭，退回去站好。

顧南雲傻呵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放心吧，別這麽緊張，他倆不可能是細作。”

沈北雁給他一個“你給我安靜點”的眼神，緩緩轉回了頭。

邱岚深呼吸一口氣，搓了搓手掌，向“評委席”招手示意，然後助跑了一小段，借着慣性開始前手翻。

一個、兩個、三個……她身形雖然比前邊的那些大漢們要瘦弱許多，簡直像只小雞崽子，但是連續前手翻看起來毫不費力，身體的柔韌度和彈性都令人嘆為觀止，簡直就像一個風火輪，沒用多久就翻到了評委席前。

她意猶未盡地站住，氣喘籲籲地穿了幾口氣，突然間來了激情，自顧自地開始後手翻，一個接一個，轉眼間便翻回了場館末端。

身體騰空的感覺讓她覺得快樂，尤其是面對那麽多評審，雖然跟跳水完全不一樣，但這種熟悉的氣氛令她渾身都覺得興奮。

結束之後，邱岚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緩緩走到評委席前，歉意地抱拳：“獻醜了。”

由于她是這一組的最後一個，最後的考察項目就是這前手翻，完成之後她便站到方才已經完成的隊伍裏，被人整隊帶了出去。

雖然沒有聽點評和打分的環節，但她覺得有種“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feel，有種裝到了的成就感。

走在她前邊的那些大漢紛紛回頭看她，發出陣陣感慨。

“小兄弟，你是不是學過？這麽厲害！”

“以前就練過水秋千嗎？”

“看着瘦不拉幾的，倒是很有兩把刷子。”

邱岚對他們好奇的目光拱了拱手，統一回複：“小時候練過翻跟頭，童子功罷了。”

張夜明替她背着包袱，在外邊等得滿頭汗，不知道她表現怎麽樣，現在見這組人出來，趕緊追上去，聽見他們對邱岚的誇贊，頓時放了心。

“看來表現得不錯？”他小聲問。

邱岚笑容得意，悄悄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場館內，一衆評委皆被震驚到。

成熟的水秋千技手能做到這樣不難，但是剛來投師學藝的，還從未有過這麽出色的苗子。

孔恕之感嘆道：“難怪當初他央求我留下他，果然是塊璞玉。”

“這邱小五是不是學過功夫？”顧南雲興奮道，“我看他翻跟頭翻得很熟練。”

尹溶風淡淡笑着，露出了欽佩的神情：“上午看了這麽多人，的确屬他最為出色。”接着轉向旁邊的冷歡，問道，“冷團首覺得呢？”

“此人底子确實不錯，看起來很瘦弱，沒想到竟是真人不露相。”冷歡對尹溶風很是客氣，說完之後垂下目光，并沒有跟看過來的孔恕之對視。

桑原方才看見“邱小五”的表現，确實心裏很是震驚，他沒想到這小雞仔居然有這一手。

而且看她前後手翻的動作，總覺得十分熟悉，不由自主又會想到邱藍。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翻個跟頭而已，姿态動作能有什麽差別。

他聽到其他人一水兒的誇獎，雙手交叉抱胸，不屑地說：“是今天上午這些人水平太差，才顯得這人略勝一籌罷了。”

旁邊的宇文山碰了碰他的手臂，讓他在睿王面前注意點，別這麽大言不慚。

桑原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麽，殿下和他又沒有什麽私交，總不至于連這話都聽不得。”

他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對于等級觀念只是了解，并不太清楚，而且不太能完全代入，在他眼裏，尹溶風性情溫和，沒有架子，可以當哥們那麽相處。

而且他這話也暗藏了一點小心機，畢竟此前在端午節表演的時候見過尹溶風和邱小五聊天，現在就想試探試探兩人到底有沒有私交，若是有的話，交往深不深。

不過他在心思缜密的尹溶風面前就是個傻白甜，此刻睿王殿下只是輕輕搖了搖扇子，避重就輕地回答：“每個人看法不同，諸位不必有什麽顧忌，直言便是。”

很快下一組人被帶了進來，幾人便沒有再繼續聊下去，專心看他們的表現。

另一邊，邱岚這一組已經被帶去了一處比較寬敞的庭院，這裏大約只有普通操場的一半大，像是個演武場。

此刻已經有幾組跑完的，坐在旁邊樹蔭下休息，喝着松茂團給大家準備的涼茶。

“你們幾個，去跑吧。”帶他們來的小夥計說，“繞場二十圈。”

張夜明看着光禿禿、被烈日曬着的演武場，驚訝道：“跑這麽多？”

邱岚估算了一下，繞場二十圈大約也就四五千米，幹得過！

她撸起袖子，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吧哥，我沒事！”

說罷邱岚便沖進了演武場，繞圈跑了起來。

天氣确實悶熱，很消耗人的體力，沒跑一會兒大夥兒就全都汗流浃背，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

好在邱岚對此習以為常，這兩個月來每天堅持長跑，那還是在山路上跑，現在跑平地，更是輕松許多。

雖然她也累，但完全能夠堅持，再加上她身體瘦小輕盈，比起那些魁梧大漢來更是占得了先機，沒過一會兒她便領先了衆人。

張夜明看着她跑步時那鬥志昂揚的模樣，心裏也很激動，看着看着忙不疊跟旁邊記錄時間和成績的小夥計說：“看我家兄弟，已經領先別人一圈了，你可記着點，她沒少跑！”

“你這兄弟确實厲害，今天肯定能被選上。”夥計一邊在手裏的本子上畫正字記圈數，一邊說道。

張夜明聽了這話，反倒沒有之前高興了。他一方面的确為邱岚表現好而興奮，可是另一方面，他不太希望邱岚真的能加入松茂團。

對一名女子而言，這種生活實在是太難了，而且處處都是危險。

邱岚跑完全程，幾乎領先其他人兩圈，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一棵樹蔭下坐着，張夜明立刻給她遞上一碗涼茶：“快喝點，小心中暑——小口喝，別灌。”

這點常識邱岚自然是懂的，她吸溜着喝，一會兒就把一整碗給喝完了。涼茶先苦後甜，喝完後回甘明顯，令人口舌生津，非常解渴，好像還一直甜到了心裏。

看着這會兒才氣喘籲籲從演武場下來的其他漢子，邱岚得意地問：“夜明哥，我厲害吧？！”

“可真厲害！”張夜明坐在她身邊，從後腰拿了蒲扇給她扇風，真心實意地贊嘆，“不知道你在家都怎麽練的，我一看那麽多圈都腿軟，誰知道你能第一個跑下來。”

邱岚眯着眼打量那空曠的演武場：“其實不算長，也就差不多十裏地吧，你平日裏下地幹活，每天走的距離算下來也比這遠，以你的體格，多練習練習就習慣了。”

這個時候，幫他們計數的小夥計喊了：“走吧，去水塘那邊再休息。”

張夜明趕緊站起身，把邱岚拉起來：“還撐得住嗎？”

“絕對沒問題！”

水塘那邊已經等了幾組人，大家在樹蔭下邊坐成一長排，吃着松茂團準備的小點心。

這就是大的百戲團周到之處，怕來參加甄選的人消耗體力過多，顧不上吃中午飯，大夏天的還容易渴，擔心他們會昏厥，因此準備了這些茶點。

張夜明看見長桌上還剩了不少，趕緊每樣都拿了一點，用帕子包着，又倒了一碗涼茶，送到邱岚身邊。

“小——小五，填填肚子。”他險些又喊出“小岚”。

擔心要跑步，早上邱岚沒敢多吃，這會兒确實有點餓了，她拿了一塊不知道什麽酥，咬了一大口，吃到了自己最喜歡的棗泥餡，頓時非常開心，舔了舔沾在唇上的酥皮。

張夜明把手裏的涼茶遞過去：“太幹了，別噎着。”

邱岚便聽話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這會兒幾句閑言碎語就傳進了他們的耳朵。

“這是誰家的小少爺，來參加納新還帶着下人，真是嬌氣。”

“是啊，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吃不了苦。”

“細皮嫩肉、女裏女氣，一點不像個爺們兒！”

“趕緊回家去吧！去找娘親吃奶！”

那些人越說越起勁，惡意地笑了起來，氣得張夜明瞪眼對他們大吼：“你們就知道說嘴，我家小弟比你們強多了，敢再說信不信我揍你們？”

“不怕被取消資格就來啊！”

邱岚趕緊拉住他：“哥，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回頭比試，我打爛他們的臉。”

“啧啧啧，真是個惹事精。”旁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邱岚克制地閉了閉雙眼，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了桑原好整以暇地站在不遠處，臉上挂着幸災樂禍的笑。

想揍人的拳頭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