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行雙标
三五 行雙标
望着睿王逐漸走近的身影，桑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鬧什麽，私下議論親王，被抓着了會不會被關大牢？
尹溶風好整以暇走到兩人面前，笑盈盈地問：“兩位方才在聊什麽，還争執起來了？”
“哈哈，沒什麽。”桑原趕緊往回兜，“說風月話本，小五最近不是上火麽，我覺得他肯定看了些刺激的東西。其實這沒什麽，話本有趣，人人都愛看，沒必要藏着掖着，就如殿下您，看多了四書五經也悶不是？”
尹溶風自然不知道他說的話本是限制級的，只當是市井小說，于是點點頭：“書讀百家，不見得有壞處。”
但是想到邱岚的“上火”，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燙了起來。
邱岚不想聊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殿下，今日怎麽有功夫過來峭雲團了？”
“我想看你身體恢複了沒有，去松茂團問了，才知你來了這裏，就順便過來看看。”尹溶風淡淡道。
旁邊顧南雲腹诽——什麽順便，特意吧，推了孔團首約的午膳，跑來曬着大太陽看他們跳水。
桑原又一把搭上邱岚的肩膀，親親熱熱地對尹溶風道：“他沒事，現在小五是我的搭檔，我一定把他照顧好，請殿下放心。”
邱岚很想掙脫他，但是又不想在別人面前顯得太刻意，于是只能挂着一臉假笑，假裝很放松，實際上整個人快要繃成一塊鐵板。
但她發現，平時臉上永遠挂着微笑的尹溶風雖然笑容仍在，眼睛裏卻沒了笑意。
睿王殿下看見邱岚跟桑原靠得那麽近，“無端”心裏泛起一股強烈的不爽，但他不動聲色，緩緩搖着扇子，語調一如往常：“大熱天的，桑技手這般摟着人家，不熱麽？”
“不熱，習慣了！”桑原為表示自己跟“邱小五”關系鐵，箍緊了她的脖子往懷裏一帶，“我倆好搭檔，這有什麽，再說一會兒就往水裏跳，不怕熱！”
邱岚被他壓得擡不起頭來：“……”
誰跟你好搭檔！
尹溶風雖然還在搖扇子，但是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了，直直地看着桑原，釋放出上位者的威壓：“雖然桑技手是市井英雄，不拘小節，但有時候也得注意一下舉止，若是太過不得體，将來面見官家，因禦前失儀而獲罪，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啊？是嗎？”桑原趕緊松開了邱岚，“成，那我得體，得體一點。”
邱岚樂得看桑原吃癟，心中暗爽，只是心裏确實也在奇怪，以前桑原沒個正形，睿王從來沒說過他，今天怎麽這麽特別？是不是來之前受什麽氣了？
旁邊同樣被斥責過“不得體”的顧南雲這下已經了解——果然就是因為小五是女子！
尹溶風往邱岚身邊走近了一步，眼中重新漾起笑意：“小五，聽孔團首說，松茂團已經快在游船上搭建好水臺子，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過去試試？在池塘裏練習，終究不如去船上實地演練。”
旁邊桑原突然警覺：“邱小五，你們松茂團下手可夠快的！殿下，我們團也已經在建船上的水臺子了，不如先試試我們的？”
“用誰家的有什麽所謂嗎？”邱岚故意道，“反正表演的是我們倆，兩團是利益共同體，應該不分彼此。”
尹溶風笑着點點頭，看着她溫聲道：“小五說得對，到時候看誰先完工，就用誰的船。不過我今天看了松茂團的工程進度，感覺應該會最先完成，水臺子建得很穩，游船也粉刷得漂亮，很适合在這次壽宴上亮相。”
聽這意思，睿王應該是青眼自家百戲團的船，邱岚稍稍放了心。
其實本質上她并不在乎用誰的船，就如同方才所說，這次跳水兩家各出一個人，表演得好與不好都共同承擔，并不适合在這個時候競争得水深火熱。
但是用自家的船，能讓她在孔恕之跟前狠狠刷一波好感，對她有好處。
“多謝殿下認可！”邱岚立刻拱手道謝。
尹溶風笑得溫柔：“不必多禮。”
旁邊一直觀察他倆的桑原卻陷入了迷思——睿王之前不是對我也挺好的，怎麽現在跟邱小五這麽不對勁？難道我失寵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也一拱手，提出了那個他早就想問的問題：“殿下，草民有一事想征求您的同意。”
“說來聽聽。”尹溶風向他看過去，臉上笑容又消失了。
桑原恭敬地問道：“草民覺得頻繁下水總是會弄濕頭發，長發不易晾幹，容易着涼，請殿下允許我們跳水秋千、水臺子的技手們留短發，更方便訓練。”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随意損毀？！”尹溶風果然不同意，“以前的技手們也是這麽過來的，怎麽到了你這裏就覺得麻煩？”
桑原：“……”
邱岚看他有些下不來臺，又有點心軟，替他說話：“殿下，桑技手也是為大家着想，現在天氣炎熱還好，到了冬天天冷，技手們确實難免着涼，我覺得這事兒可以看個人選擇，不必強求。”
尹溶風沉吟片刻，彎了彎眼睛：“也好，那桑技手你就随意吧。”但他看了看邱岚，“可我覺得小五你最好別剪短發，于孝道不合。冬天若是冷了，叫人及時備好炭爐烘烤便是。”
好好的一個姑娘，剪了短發，将來如何再盤起漂亮的發髻？！
她為了跳水臺子已經付出許多，不能連一頭秀發都保不住。
他無端想起那日松茂團納新時，看到邱岚散落濕發時的驚鴻一瞥，越發覺得那樣的她清秀大方，實在怕她被桑原撺掇剪了頭發。
邱岚點點頭，笑道：“謝殿下提醒。”
桑原目睹了這短短幾句話的前後反轉，越發篤定——我就是失寵了！睿王現在喜歡邱小五，不喜歡我了！
這對我的前途不利啊！
他瞥了瞥旁邊的邱岚，心中暗自思忖，決定等這次聯合表演之後再想辦法，一定要拉回睿王對自己的青睐，否則這絕對會威脅到他将來在峭雲團的地位。
如果不能帶領峭雲團碾壓松茂團，那麽他想要稱霸大熹朝跳水界的夢想也就不複存在了！
他正充滿危機感地思考着，突然聽見邱岚道：“殿下，關于演練之事，我有一個想法，不知能不能提。”
尹溶風立刻饒有興趣地說：“當然可以。”
“水臺子是新鮮物事，我建議在春水河中進行演練，這樣赫都百姓都能得見，更方便聽聽他們的想法。”邱岚直言不諱。
春水河便是縱貫京城赫都的那條長河，河面寬闊，水質清澈，在裏邊表演的話，河兩岸是現成的觀賞地。
邱岚提出這個想法，就是為了将來将跳水這項活動推向全民而做鋪墊，水臺子也好，水秋千也好，不應該只是達官貴人才能夠觀賞到的表演，百姓也有資格觀賞。
桑原一聽就知道她想幹什麽，将這項運動推廣到全民，就可以增加表演機會，擴大水臺子水秋千的影響，這樣他們這些技手也能夠身價倍增，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提升社會地位。
這他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但顯然這對現在的尹溶風而言太過“前衛”，他沉吟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妥，至少現在不行，若是這水臺子的表演先被百姓們看了，那麽在榮康郡王眼中便算不得新鮮玩意了。”
他顯然沒說真正的原因，但邱岚大約能猜到，估計還是出于一種皇權特供的想法，為皇家表演的人最好只為皇家表演，堂堂天子怎麽能跟百姓看一樣的東西。
她沒氣餒，打算等這次壽宴表演完，若是獲得了認可，才有立場争取更多。
但尹溶風看她垂眸不語，以為她不高興，語氣軟了些：“以往水秋千表演都在荻花園的游湖上，不如這次就選些百姓進去看你們演練，既能保密，也能得知他們的看法。”
荻花園是赫都最大最漂亮的園林，平日裏也只有達官貴人可以進入，裏邊有一片廣袤的湖泊，附近特意為了觀看水秋千而修建了水榭和亭子，官家過年節時來看表演，就坐在水榭裏觀賞。
“殿下英明！”邱岚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後退一步，雖然退得有限，但至少也是讓步了，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尹溶風看到她的笑，只覺得她盡管不施粉黛，仍然明媚如花，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那就這樣說定了。”他淡淡笑道，“第一次演練我一定要到場，到時候派人通知我。”
邱岚拱手道：“遵命！”
等尹溶風走後，她和桑原才正式開始訓練，但今天桑原顯然情緒不對頭，動作做得不到位，幾次搶跳或落後，倆人的同步性幾乎喂了狗。
其實他們在這個朝代的跳水動作遠不如在現世規範，但別人看不出來，這又以表演為主，倆人也沒有跟自己過不去，非要用以前的标準要求自己。
可雙人跳表演的最大看點就是同步性，要是這點沒把握好，到時候肯定砸鍋。
“行了，我看今天就到這兒吧。”在桑原再度搶跳後，邱岚從水塘裏爬出來，擰了擰濕透了的發髻跟他說，“你今天狀态不對，自己注意調整。”
桑原坐在她旁邊，胸口起伏着，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水珠，仰頭看她：“邱小五，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少年臉上沒有了往日戲谑的笑容，一本正經的表情顯得頗為桀骜，使得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簡單的問話，倒像是一句威脅。
“我要是背地裏打什麽主意，還會在你面前說？”邱岚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你聽到什麽就是什麽。”
桑原站起來，一步步靠近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全部攏住：“你跟睿王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好？我沒覺得，睿王殿下不是一直待人親厚？他對你也是一樣啊。”邱岚表現得更加茫然。
這人現在的氣勢看起來是挺吓人，但是自己了解他，所以不怕他。
桑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邱小五，我知道你從來沒真正信任過我，既然朋友做不成，非要做真正的對手，那将來若是狹路相逢，你可別怪我下手狠！”
邱岚淡淡一笑：“你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