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超長作話警告】

鬼無情只将不妥之處都細細說了, 贏子臨便道“他既然沒有記錯, 那就是有意為之了。我們也先別尋人, 直接與陛下說罷。”

“………………”

鬼無情反倒一反常态地沉默下來,他頓了頓,道“且先等等。”

——他總感覺這事兒有些不對勁。

說他自戀也好,臆想也罷。這事兒總叫鬼無情有股怪異之感。好似南宮舒被刺一事, 全然便是引他過來的引子。

再想起那句娘娘, 實在就是叫鬼無情生出某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前朝的事, 他其實是知道許多的。

大褚先帝,曾經是前朝帝王的禁衛首領。

約摸二十年前, 他感召天命,得知前朝帝王, 并非是賢明天子。便毅然起兵血洗禁宮,自己坐上皇位,立了大褚。

那時候已是連年天災,前朝帝王不得人心, 百姓怨聲載道, 大臣靜默無聲。先帝緊閉京都半個月,殺了許多前朝帝王的親信,更是将前朝本便不盛的宗室清洗幹淨。

他拉攏世家, 許諾了許多好處,勉強坐穩皇位, 又大肆宣傳前朝帝王的“荒誕”舉動, 叫百姓只覺他當真是天命之子, 救了他們于水火之中。

先帝殺了幾個貪污作祟,沒有世家扶持的官員,又尋了罪責——将幾個富甲天下的商戶抄家,用得的錢糧收買人心,穩定局勢。

那時邊關正是緊急時候,大軍若撤,則周邊虎狼便能長驅直入,大軍若守,帝王已死,何有國存?!

先帝只派了人馬,指了幾個将軍一齊前去,叫他們帶了自己的長子,只道如今罪帝已死,若邊将要清剿他這個內賊,也無不可。只叫他們先殺了自己的子嗣,平一平心中怨怒,将邊城守穩,叫百姓不必早遭遇橫禍,等這些事兒幹完,他們再回來殺了他不遲。

——只是如今世家,百官都已經認了他這個皇帝,殺了他,皇位又能叫誰來坐呢?

不管怎麽樣,苦的都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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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的将首枯坐一夜,第二日醒來,他在先帝長子——如今的皇帝身上連刺三劍,便頭也不回,只領着自己的人馬,出城去襲蠻族去了。

這一去,便再未曾回。

那時的贏家将軍,也都跟着他一齊去了。蠻族被他們瘋了一般沖闖進來,雖然不知何故,卻也驚喜若狂,只将這些送死的人馬通通收下。

若是尋常百姓,對于這些事兒,怕是說不出所以然的。但鬼無情到底是禦南王的暗衛首領,這些秘事,他知道得也頗為清楚。

先帝拉攏世家坐穩了皇位——他這位子其實也算不得穩當,一開始沒少有各地的人舉着旗號要掀翻了他這亂臣賊子,有一支被臣子帶領的倒是真的險些掀翻了他,但最後卻也被壓下去了。

先帝實在是個聰明人。

那時天下的百姓,已被天災禍禍了許多年。

已是到了山窮水盡,幾乎是到了人吃人的境地。

那時別說什麽風骨了,先帝派了糧草分與各地,便是杯水車薪——那好歹也是個盼頭。

推翻了他,大家吃什麽?繼續吃人,還是吞觀音土,看着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最後被活活撐死?

若再有戰亂,如今的“亂臣賊子”怕是還未被推翻………但他們卻已經被再一次的軍糧削剝逼死了。

那時的情況實在複雜難測,那時百姓的想法,鬼無情自己是有些體會的,倒也是能猜到一些。

那時的百姓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民衆暴亂也是常起的事情,許在他們眼裏,仁義道德,君臣父子都是狗屁!皇帝換了有什麽關系?就算國滅了——可這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活都活不下去了,還有什麽心思弄其他的事情呢?

或許他們也是有些愧疚的。

也是因此,才會認同先帝傳下的“前朝帝王是“不賢天子”,與“漢血所領,便為漢國。”的洗腦言論。

便以此安慰自己,只漠然地将責任全數推到前朝帝王頭上,自己在世間茍延殘喘,成一具無忠孝仁義的行屍走肉。

這些都是鬼無情自己知道的事情,加他的猜測拼湊出來的情景,再細致的事情,就算他是暗衛,卻也不知曉了。

只知道在先帝立褚之後,天災竟是真有些平息的景象,這也叫民間傳信起了先帝“真龍天子”的說法。

那時的皇帝還只是個小孩兒,他被刺了三劍,卻全然無礙,不但保住了性命,安然回了京都,更是半點異樣都叫人看不出來。

這也成了先帝天命所歸的某種佐證。

鬼無情腦子裏亂糟糟一片,一時連任務都不想去想了,只先往後靠去,卻被贏子臨伸手擋住了。

鬼無情微微蹙眉,拍開他的手,道“做什麽呢。”

贏子臨解釋道“馬車颠,你這麽靠着,總容易嗑到頭。”

他一邊說話,一邊硬生生地将自己擠過來,把身體當個墊子,塞到鬼無情身後“你靠着我罷,我軟和一些,靠起來也舒服。”

“………………”

鬼無情面無表情地按了一把他的胸腹,只感覺到了硬邦邦的一片。他心道舒服個屁,硬得石頭一般,就是馬車的車廂,都要比你要軟和一些。

鬼無情本來心中煩亂,被贏子臨這麽一打岔,倒是沒了煩擾,只剩下好氣好笑了。贏子臨見他要起身坐到另一邊去,連忙拉着他,道“你別,先試一試啊!”

一邊說,一邊按着哭笑不得的鬼無情坐到懷裏。

鬼無情只略坐了一二,便覺着自己像是坐在了石頭上一般,馬車颠着他們搖搖晃晃,直叫他整個人都要栽到贏子臨懷裏去了。

贏子臨洋洋自得,他道“怎麽樣,我坐起來,可要比起這硬邦邦的木板舒服多了罷!”

“………………”

看來你心裏當真是沒點兒數。

贏子臨已經将手臂環在鬼無情腰上了,鬼無情伸手推他,推不開,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道“松開,像什麽樣子!”

贏子臨道“抱一抱又怎麽了,我可是好心當你的坐墊兒,現在又沒有旁的人,不礙事的。”

鬼無情懶得聽他辯解,他手臂後伸,想要去扯贏子臨的臉龐,可惜姿勢受限,揪不着。便幹脆強轉過了身,揪住他的臉,挑起眉毛道“你是不是太久沒被打,皮癢癢了,嗯?現在松手,我待會兒下手就輕一些。”

贏子臨一張俊臉都被他扯得變形了,他嗚嗚出聲,含糊道“你從哪兒學來的壞招——我分明是好心,你卻要打我,我就不信你能打得比我爹還狠………”

鬼無情差點兒被他氣笑了,他與贏子臨打鬧了一會兒,簡直對贏子臨的臉皮厚度嘆為觀止。

等到馬車最後停下來的時候,贏子臨的臉都被鬼無情捏紅了,也是鬼無情手下留情,只叫他略吃了吃痛,不然以他的手勁兒,将贏子臨的臉龐捏腫都是能行的。

贏子臨揉着臉,與鬼無情前後腳出來,他一邊笑,一邊還去撩撥鬼無情,道“好兄弟,舍不得打我罷,哈哈哈哈哈哈——”

鬼無情聽他在後邊哈哈大笑,等他從他們下馬車時,一直笑到書房裏頭,都還未曾停下來的時候,鬼無情終于是忍不住了,回頭與他道“你若是再笑下去,我可真要收拾你了。”

贏子臨眨眨眼睛,伸手捂住了嘴,鬼無情一口氣還沒松完,便又見他撲将過來,便要與他們再見那時一般,去制住鬼無情,反過來收拾他一頓。

鬼無情從來不在一件事上吃兩次虧,他霎時閃身避開,伸腿去踢贏子臨的下路,贏子臨武藝是極佳的,他只錯開一步,便又想要撲過來。

他們二人你來我去,卻是連屋裏一點兒擺設都未曾傷到,等到過了十幾招,鬼無情便已經将贏子臨扭着雙手摁在地上,他用膝蓋頂着贏子臨的後腰,冷哼道“還想偷襲我?”

他說話依舊是尋常的語調,但如今眼裏卻已是不自知地含了笑,贏子臨扭過臉,瞥他,道“這樣便好嘛。”

鬼無情被他說得微微一怔,便又見贏子臨道“你也不過及冠年紀,平日裏總是苦大仇深地做什麽,哥哥今日犧牲自己,便叫你——啊!”

他說到一半,卻已是被鬼無情拍了一掌,頓時做作地發出慘叫,驚得鬼無情一時都怕自己下手重了,慌張地想要松開他,去看看他的情況。

——等他見了贏子臨面上矯揉做作的誇張模樣,差點又被氣個仰倒,恨恨地又連砸了他好幾下,才翻身從贏子臨身上下來了,道“讓你長長記性。”

贏子臨完全沒有被“痛毆”了的模樣,他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裝模作樣道“哎,哎,長記性了,長記性了,下次還敢!”

“………………”

鬼無情已是徹底無語,他心道你是不皮會死嗎?早知道之前便不該留手,狠狠叫你痛幾下才好。

心裏這麽說,但到底也還是沒有下重手。鬼無情與贏子臨胡鬧了一通,便把之前憂心的事情抛到腦後去了,道“下次絕不輕饒你,先別鬧了,你捉來的人在哪兒?我去看看情況。”

贏子臨說到正事,便不再耍鬧了,他道“之前的都被陛下派人提走了,說是死了一些,剩下的問完了話,準備送他們去刑場,當衆處刑。既能威懾,又能引誘那些叛黨出手,總歸是兩得的法子。”

鬼無情微微颔首,道“我們也派人去刑場守着,斬首的日子近了,他們應會提前出手劫獄,若那時不動手,便得到斬首那一日了。”

——自然,最大的可能,還是他們什麽都不會做。畢竟若要劫獄風險極大,極有可能再搭一些人手進去。

但若是想要引出他來,那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鬼無情将這些念想都壓在心底,平日裏也不多想,只尋着蛛絲馬跡四處捉拿叛黨。

那些被捉的叛黨行刑的日子,距他們那時,只隔了五日。

只是這幾日裏,鬼無情便又揪出一個藏得極深的禦史來。

他手頭有了證據,卻也并不妄動,只在最後一日裏,又趁那禦史上朝未歸的時候,帶着人手去搜尋。

果真便在那禦史卧房裏尋見一間密室。

那密室裏面盡數擺着些不知名的書卷,鬼無情進去的第一眼,便見着了正對着密道挂着的一副人像。

大褚的書畫藝術頗為繁茂,曾有一家商戶子随父親去了遠洋歷練,可惜他們出了意外,船只墜毀,便被逼得在那兒待了一段年歲。

那商戶子為生計所迫,又在書畫一道上頗有天賦,在那兒學了些西洋畫法,倚靠賣畫為生。

他倒也頗有所成,等到他們終于搭了另一戶商家的船回來之後,那商戶子便借着一手奇異畫法風靡京都,聲名遍傳天下。

那也是前朝時的事了,如今也已經過了幾百年。那商戶子在如今,已是被譽為大家,諸人學了他的法子,留畫的時候,也不一味畫得求意境了,只歡歡喜喜将俊美模樣留下來,又好看,又能認人。

鬼無情見着的畫卷,用的也正是那極真切的畫法。

畫卷以濃墨渲染,回首的美人一身豔麗華服,她似是被人叫了一聲,回看的面上帶着笑,額間還有朱砂痣一點,正是一雙修眉媚眼,媚而美,卻又不失端莊氣勢,實在是再叫人心儀不過的美人模樣了。

——竟是與鬼無情生生有七、八分相似。

鬼無情那時,正是一人進來的——所幸也是一人進來的。

他尚在怔愣,卻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這聲響當即便是叫他精神一震,也顧不得看了,只連忙上前,将畫卷卷了卷,藏在了身上。

等到贏子臨進來的時候,便見鬼無情一個人站在牆壁前,似是在想些什麽。

他絲毫沒有多想,道“我帶人去另一邊看了,那兒未曾有什麽東西,其他人還在收拾,你可看見什麽了?”

他一邊說,一邊湊近了,等到看清楚,才驚道“嗯?這兒該是挂了什麽,被人取走了?”

鬼無情微微捏了捏手指,面上平靜如常,他應了一聲,道“他們應當還有同黨,這兒該是挂了什麽重要東西,看這痕跡,該是方才取走不久,派人前去搜尋一番,許能将它追回來。”

贏子臨只連連點頭,便想拉着鬼無情一齊走,鬼無情避開他,道“我要再看看這兒,許能再尋些線索。他們能将人安插入朝中,便定然不會只放這一個人,定還有同黨潛伏其中。”

贏子臨只颔首應下,他道“那你小心些,可要我叫人來幫忙?”

“不必了。”

鬼無情道“我先看一看,叫幾個人在上邊守着,說不得能得些其他收獲。”

他一頓胡說八道,把贏子臨送走了,等确定他的氣息走遠了,便又取出畫卷,緩緩鋪開。

畫卷不大,卻也不算小。

紙張不知道是用什麽作的,柔韌纖薄,材質上佳,上面的顏色絲毫不暗,實在是一副極好的美人圖。

鬼無情這下不只是盯着那張美人面看了,他轉而往下看來,便見那畫卷下蓋了私章,正是一個“雲都主人”的字樣。

——京都曾經,便有別名,喚為雲都。

便是因為前朝皇室姓雲。

雲都主人,自然便只有那麽一個人。

“………………”

鬼無情慢慢吸了口氣,他心道怎麽回事,我不過想安安生生過過日子,怎麽麻煩事兒一件一件都要找上門來?

人的底線果然是被無限拉低的。

鬼無情如今只覺得,他就算是被禦南王日一下,都不是什麽大事了。

被日一下,又能礙着什麽呢?頂多不過是讓屁股疼幾天,等到被日習慣了,禦南王的技術上來了,說不定還能叫他從裏面尋到些趣味呢。

相比之下,被人卷着糾纏到叛黨、前朝的麻煩裏頭,實在是倒黴透頂了。

這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雖說他有系統護身,也丢不了性命,但這般情況下,死不了,卻比幹脆死了要難搞多了。

看看這一連串的破事兒,若是他方才穿過來的時候,鬼無情怕是要高興壞了——畢竟,這分明便是主角才能拿到手的劇本呀!

他與前朝皇帝畫的圖上美人生着這般相似的臉,定然便是與前朝皇帝有着關聯的。說不得便是什麽前朝皇子之類的人物,這不就是上天注定,叫他推翻今政,逆襲稱帝,走上人生巅峰,迎娶三千後宮麽?

但是現在——

鬼無情只能在心裏罵出三個字。

——媽賣批哦。

他真是造了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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