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玉妃點點頭, 只幹脆應了。鬼無情見她也算的上靠譜, 不由便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如今看起玉妃來,簡直是帶了足足三米厚的美化濾鏡, 老鄉長得又好看, 做飯又好吃,還和他是老鄉,性格開朗三觀端正不拖後腿不搞事情。
還有比玉妃更好的隊友嗎?
不存在的,再沒有了。
鬼無情叮叮當當地給玉妃漲着好感度, 他只叫玉妃揪住缰繩, 自己在馬鞍上輕輕一撐, 便羽毛一般, 直接落到玉妃前頭去了。
他們這邊動靜不算大,但挨不住兩波人距離不是特別遠, 後邊的贏子臨遠遠見了他們動作,心中一轉,便知道鬼無情打的什麽主意了。
他心知自己輕功不夠。追不上鬼無情, 只得又狠狠策馬, 急急往前邊追趕上去了。
贏子臨幾乎感覺鼻頭都有些酸了, 他心口又脹又痛, 一時之間,甚至叫他喘不過氣來。他腦海中也是繁雜一片,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只下意識地想道無情他這般舉動, 難道就是為了那個少年人嗎?
鬼無情身為暗衛, 此刻為皇帝辦事,他若有其他事要去做,那見着贏子臨懷疑的時候,便該與他暗示一二,免得叫自己人壞了事情。
但鬼無情偏偏什麽都沒有做。
——他是被贏子臨自個兒認出來的。
光是這一點,便已經足夠說明許多事情了——他不想被贏子臨認出來。
因為贏子臨若是認出他來,便會與他有危險,有壞處。鬼無情喬裝打扮暗中出城,一沒有帶下屬,二沒有給贏子臨遞個口信,饒是贏子臨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但卻也能清楚,他絕不是去做任務去的。
——若真是皇帝下令,叫他領了任務,那麽皇帝先就得與他自個兒捎個信,與他說一聲,道鬼無情要被調派到別處,而鬼無情也大可以光明正大,毫不心虛地從這兒走出去。
——若是鬼無情自己有了什麽想法,想要追查叛黨,引誘他們出來,那麽以他的謹慎,也定然是會布下後手。就算不與他通氣兒,在方才那般情況的時候,也大可以暗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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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子臨不是個笨的,鬼無情也清楚這一點,他不至于連暗示的動作都看不懂。
鬼無情能做的事情那麽多,但他卻偏偏一個也沒做。
甚至他在贏子臨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表面打趣,實則試探的一句“無情”出口之後,便毫不猶豫,狠厲地下手搶了馬,直接帶起那個陌生的少年人,便毫不猶豫地奔逃而去了。
他果真是不想叫自己認出來的。
贏子臨心想,也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裏,無情到底經歷了些什麽,又做了些什麽事,他到底得了什麽失心瘋,才會做出這般堪稱背叛的舉動?
他之前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這會兒遠遠看見了鬼無情的動作,心裏頭便忍不住泛開一陣一陣的酸。
又酸又苦,直叫他覺得格外不是滋味。
也不管鬼無情到底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但他如今的行徑,已是背叛舉動了,背叛了皇帝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卻是要比叛黨還要更罪大惡極一些。
如今贏子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他心中道不管無情到底吃錯了什麽藥,但他卻不能再錯下去了。
如今回頭認罪,或許皇帝還能看在他及時醒悟的份兒上,饒他一次。但他若是不能及時回去認罪請罰,那便是以叛徒論處了。
贏子臨不知道鬼無情的處境到底如何,他只想着,就算鬼無情犯了什麽事,此刻及時回頭是岸,就算沒了皇帝的寵幸,但也能留下一條性命。但他若是不回去,那就算是叛徒了。而既然是叛徒,那皇帝便不會許他活在這世上了。
鬼無情若是回去,或許會受罰,但是有他在,他去求皇帝,舍了爵位求皇帝恩典,保他沒有大礙,應也是沒有問題的。
但他若是不回去,就只能死路一條了。
鬼無情卻不知道贏子臨心裏的念頭。
贏子臨尚且還在腦海中胡思亂想,但鬼無情卻全然沒有其他雜念,他落在了玉妃前邊,也沒有勒馬的意思,只就着這個姿勢,将玉妃背了起來。
他運轉內力,腳下微微一使力兒,便如一片輕雲一般,直直飛了起來。
饒是玉妃之前已經被他帶着飛過一次了,但卻依舊不減激動心緒,她環住了鬼無情的肩膀,又回頭往後看,道“呀,他們追上來了!”
鬼無情道“沒事。”
他輕得像是一縷清風,一片煙雲,距離在鬼無情眼裏全然不是問題,他身上還背着玉妃,速度卻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在這個世上,如果鬼無情說他的輕功排第二,就沒有人敢說他的輕功是第一。
尋常人的輕功再輕,再快,卻也沒辦法輕過雪落,沒辦法快過疾馬,但鬼無情可以。
雪落或許還有聲音,疾馬也還有個限度。但這些事兒,在鬼無情這裏卻都不是什麽問題。
他曾經害怕過高度。
鬼無情綁定系統的時候,他才剛剛從六樓摔下來。
他那時候,其實也挺窒息的。
鬼無情那會兒剛剛大三。
他因為和舍友有了矛盾——雖然是舍友單方面的,但兩人呆一起,卻也挺尴尬的。
為了避免這種尴尬,鬼無情就收拾收拾東西,從宿舍裏面搬了出來,自己租了個房子住。
那天他沒課,本來想着出門買點兒速食食品,接下來幾天都不用點外賣了——卻沒想到,他就正好倒黴,碰到不知道哪家的父母粗心大意,出門也不知道留個人照顧孩子,也沒有關上陽臺的門,就叫小小的一團爬到了陽臺上。
兩三歲的孩子,完全沒有什麽害怕的概念,底下的人圍了一團,已經報了警,只能在底下緊張地看着,他們手足無措,卻也沒有辦法。
鬼無情發現這事兒的時候,已經算是晚了。
他提着東西回來的那會兒,那孩子已經半個身子都挂在外邊了,再差一點,就要掉下來了。
倒也有熱心的鄰居試着爬過去,把孩子抱進去,但陽臺與陽臺之間的距離實在隔得遠了點,他們努力了半天都夠不到,想要用什麽東西把孩子推回去,卻又害怕弄出了岔子,反而失手,把孩子給弄下去了。
那會兒警車還在路上,孩子卻眼見着要掉下來了,鬼無情再怎麽心冷,卻也不能看着一個小孩兒就這麽摔下去或死或殘,所以他半點兒沒猶豫,讓鄰居家幫他開了樓門,按了電梯,然後進了鄰居的家門。
他站在陽臺上,看準距離跳了過去。其他人吓得臉都白了,他卻沒有什麽感覺,過去就把孩子抱下來了。
這事兒要只是落在這裏,可能也就這麽了了。鬼無情說不定還能混個“十佳好青年”當當,上上報紙,再混個“熱心市民”的稱號。還能給廣大人民群衆一點瓜吃,宣揚一下真善美什麽的正能量。
但是事兒偏偏就這麽巧。
——那戶人家出了這樣的事兒,根本不是因為父母粗心大意——而是因為那對夫妻磕藥!
鬼無情前腳過去把孩子救下來,那對夫妻後腳就發瘋似地撞開了陽臺的玻璃門,兩人看着跟喪屍似的,抓着人就想往鬼無情臉上啃。
鬼無情那會兒還是個弱雞,全身上下也沒幾塊兒肌肉。他一個人幹不過兩個人,懷裏還護着個柔軟的小孩兒,幾番下去,他就給強行推搡下陽臺了。
陽臺在六樓。
鬼無情懷裏還抱着個小孩兒。
那會兒他胳膊上還有幾個兒血淋淋的牙印,那孩子也差點被殃及到,一張可愛的臉蛋上也差點留下了印子,所幸鬼無情豁的出去,也把他護得好。
鬼無情在掉下去的一瞬間,下意識地就調整了身體方向,他緊緊把那小孩兒抱住了,接着一陣劇痛,系統就把他綁定了。
鬼無情把那小孩兒護得挺好。
甚至在鬼無情軟趴趴地落在了地上之後,小孩兒還在他胸口坐着揪他臉,一點兒傷都沒受。
鬼無情就是在那會兒,有了個恐高的毛病。
所以他在一開始,剛剛把自個兒賣了,開始被當成暗衛來訓練的時候,成績其實算不得很好。
他那會兒打架的确厲害,訓練也狠得下心,但就是練習輕功的時候,死活不給動彈。
其他人嗖嗖嗖地飛檐走壁,滿院子像是養了一窩人形雞崽,嘩啦嘩啦拍着翅膀,努力地想要飛高高。只有鬼無情一個,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像是混在了雞崽兒群裏的一只奶貓。
訓練他們的暗衛小頭頭盯着他盯了幾天,決定親身上陣,自己來教導他。
然而任憑他是打是罵,鬼無情都巍然不動,一張小臉面無表情,像是個毫無波動的木偶娃娃。
暗衛頭頭本來還試着帶着小崽子飛一次,結果他剛剛帶着鬼無情上了樹梢兒,就感到肩上一緊——鬼無情已經像是個八爪魚似的,緊緊扒拉到他身上來了,怎麽扯都扯不下來。
要是平常孩子做出這種事兒,臉上多多少少都帶帶點兒淚花,偏偏幹出這事兒的人是鬼無情。
別說害怕地擠出眼淚花兒了,他臉上連點兒表情都沒有,偏偏手腳又都扒拉得緊,跟個纏在蜘蛛網上的蜘蛛似的,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暗衛頭頭實在被他鬧得沒脾氣,鬼無情天賦高,其他方面都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學什麽都快,幹什麽都好,武功修為增進得也高。
但他就是死活學不會輕功,也死活不去學輕功。
暗衛頭頭幾乎是把什麽法子用過了,鬼無情卻絲毫不為所動,他不動如山,淡定得很。
直到最後,暗衛頭頭提着他上了城樓。
那是極高的地方。
若是那會兒的鬼無情摔下去,就算摔不死,但摔殘卻也是極正常的事情。
暗衛頭頭自個兒坐穩了,然後提着鬼無情的衣領,把他從城樓上邊丢了下去。
鬼無情那會兒差點兒沒繃住,直接罵出一句媽賣批。
他和暗衛頭頭是一個想法——他倆都覺得鬼無情可能要完,這麽一下下去,不死也得半殘。
恐懼如海嘯一般席卷而來,鬼無情心想,他之所以不學輕功,是因為他怕自己再死一次。
但現在他都他媽的要死了,再不學,難道就真的這麽等死嗎?
當然不能。
于是暗衛頭頭提出去一只奶貓,提回來了一只鷹崽兒。
鬼無情在那之後,輕功境界一日千裏,他今天可能還在牆頭蹦跶,明天就已經能蹲在樹梢兒了。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能跑的比馬更快了。
鬼無情背着玉妃,他一路半點不停,距離與諸人逐漸拉大,但卻也一直沒有甩掉諸人。
進山林之前,玉妃還回頭看了一眼,她道:“他們還沒停,就一直跟着我們。”
鬼無情應了一聲,他道“沒事。”
再給他一點兒時間,他就把這些人全數甩開,就算會受些傷,但卻也能不缺胳膊不斷腿,也能算得上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