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學
晚學。
李蘊在辦公室批作業批到快裂開。
“這都算的什麽和什麽啊,進退位不标,豎式寫得歪歪扭扭,是歪式吧!”
李蘊在課上已經着重講過這類的問題,黑板都快被粉筆戳穿了,他們怎麽還犯!
氣得李蘊在家長群裏給孩子們家長選擇性群發一條消息,選了吳斌媽媽,李子涵媽媽……大概8個孩子:xxx家長您好,今天xxx留晚學,麻煩四點半再來接。
家長紛紛回複:“收到,辛苦老師了。”
家長們經過快一個學期的鍛煉,家長用語也十分熟練了。
臨近放學,李蘊坐在班上帶最後一節課,并通知留學的同學一會兒留在教室訂正作業,然後叫數學課代表李雯收她今天的小練習,剛才掃了一眼,基本都已經完成了,用“不完成不放學”的威脅很有效果。
“老師老師!”李蘊正在整理桌上堆積的其他作業,李雯抱着練習放在講臺上,拿手指戳了戳她,“孫可玥把吳斌的小練習做了,吳斌把孫可玥的練習做了。”
這本來做錯就換個名字的事,李蘊怕他們弄丢,貼心地裝訂成冊了,這下只能擦光重寫了。
孫可玥一邊哭一邊擦吳斌的字跡。
“玥玥,你別擦呀。”吳斌還挺自來熟的,很早就叫她小名了,“我都幫你做好了。”
“你做的都是錯的!”孫可玥讨厭死吳斌了,要不是他調皮把他們的桌上的書撞掉,她怎麽會拿錯練習冊呢。
李老師說這個必須做完才能放學,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沒有交了,孫可玥越想越委屈。
吳斌本來就要留下來訂正作業,孫可玥這邊不能徇私枉法,李蘊只好宣布孫可玥也一起留晚學。
孫可玥聽了完全無法接受,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孫可玥今天留晚學,麻煩通知補習班四點半以後來接。——班主任李老師
于穎兩眼一抹黑,這女兒真是她親生的麽,這都被老師私聯幾次了?
于穎讀書的時候雖然不是标準的模範好學生,但學習上的事她從來都是做得一絲不茍的,成績也一直不差,就連女兒班主任高中的時候都是她輔導的……
李蘊倒是一點就通,孫可玥在她面前只會哭……
她還是發了消息給培訓班老師不要讓他們多等了,她自己會去接的。
快到4點15分的時候,于穎算了算時間打算先出去一趟把女兒接回來再說,反正路近。
5點來接。——班主任李老師
“……”
李蘊總算體驗了一把曹老師的噩夢,她哭起來真的止不住,為了保護練習冊,李蘊主動收了起來。
吳斌還在一旁添油加醋說:“玥玥是小哭包。”
被李蘊狠狠瞪回去寫作業。
只能讓她平靜下來再說,陸續搞定完別的學生後,只剩下了一個孫可玥。
“可以寫作業了麽?”
點點頭。
練習冊李蘊已經幫她擦幹淨了,重新放回課桌上,小朋友終于認真地寫了起來。
李蘊支着頭靜靜地看着孫可玥,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惹人憐愛。她的五官很像她媽媽,就像是一個縮小版的于穎。
于穎小時候也長得這麽可愛麽?
于穎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保安叔叔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你女兒今天被留得那麽晚?”丢三落四的,寫作業肯定不積極。
一年級除了那些拖管生留到5點已經是奇跡了,他們平常3點半放學。
“……”
“我可以進去麽?”
保安叔叔十分為難。
又要老師通行證……早知道讓李蘊開一個永久通行證了,上一張早就過期幾百年了。
于穎拿出Q翻了翻李蘊的消息,她工作消息都是那裏發的,絕對公事公辦。
保安叔叔看了看,确實是老師通知來接的,“你進去吧。”
李蘊坐在孫可玥對面一邊批改作業一邊陪着她。
經過這段時間的加練,孩子們都進步了不少,這麽下去期末考試應該沒問題了。
“李老師我寫好了。”乖乖上交。
只用了10分鐘……偏偏因為哭拖延了一個多小時。
批改了一下全對,學了心算效果已經出來了,再也沒有掰手指了。
“你的眼淚能幫你寫作業麽?”李蘊語重心長地問。
小朋友搖搖頭,不長的頭發随着腦袋動了動。
“那還哭麽?”
又搖搖頭,然後沮喪起來,模樣天真,“眼淚自己要流出來怎麽辦?”
“噗嗤——”于穎靠在門口實在是忍不住了,沖李蘊招招手,“李老師我來接孩子。”
“很可愛。”李蘊點評,“不哭的時候。”
“一起吃個飯麽?”
“好,你在嘉禾門口等我,我開車。”
“嗯,和李老師說再見。”
“拜拜李老師!”
宋倩倩在一班門口看着于穎依靠在三班門口很久。于穎的站姿很放松,十分信賴李蘊。
說了幾句話,沒聽清楚,母女倆路過一班的時候孫可玥還十分熱情地說:“宋老師再見!”
“再見。”宋倩倩溫柔地回道。
于穎微微颔首,對她。
這女人像永遠放光的夜明珠。
如果李老師真的喜歡她的話,這場愛情中是沒有贏家的。
李老師得不到孫可玥的媽媽,她得不到李老師。
李蘊沒過多久就開車出去了,一班後窗是能看到教師開車通道的,會繞開教學樓再到大門,宋倩倩心漸漸沉了下去,肯定是去找孫可玥媽媽去了。
保安叔叔會在車輛進出的時候維持校門口秩序,老師也會選擇年級錯峰放學的10分鐘出門,那時候沒有學生。
孫可玥嚷着要吃面,三人就找了個面館。
“玥玥!”吳斌看到孫可玥進門,熱情地招呼上去,轉頭一看李蘊就在旁邊,“李……李老師好。”
孫可玥煩死他了,怎麽吃個面也能碰上,拉着于穎轉頭就走。
李蘊倒是很自然地走了進去,向吳斌和吳斌媽媽打了招呼。
李蘊拍了菜單讓于穎選,打算打包回去吃。
車子不遠,李蘊按了口袋裏的鑰匙解鎖。
你上車上等我一會兒。——李蘊
李蘊拎着三碗面上車的時候,于穎噘着嘴說:“跟你出門就像是明星的地下戀人一樣。”
本意是誇李蘊是明星的,然而她又沉默了。
“吳斌不會發現吧?”孫可玥十分擔心吳斌第二天在學校大說特說,在李蘊聽來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沉默地進了小區,沉默地吃着面。
于穎快受不了這樣的人際交往了,李蘊還是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不打算和她說話。
“玥玥,你去房間裏寫作業。”于穎支開女兒,打算和李蘊好好談一談。
“李蘊,我哪裏做得不夠好麽?”于穎對任何人都沒有對李蘊那麽耐心過。
“你沒有不好,不好的一直都是我。”李蘊沒有繼續沉默下去,正面回應了于穎,只是氣息不穩,“我性格那麽差,你為什麽還要和我做朋友?”
李蘊與她相處時若有若無的悲傷總是會被于穎捕捉,于穎想安慰她。
“你性格沒有差,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你的喜歡!
“你還是讨厭我好,我自己都讨厭我自己。”
李蘊陷入了無盡的悲涼中無法自拔。
“這十年你遇到什麽事了?你……”于穎的手機亮了起來,是一串電話號碼,于穎直接挂了。
“你……”電話又響了起來,對話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對不起。”李蘊開始收拾茶幾上的殘局。
于穎很不耐煩地接了電話,言語冰冷,“你不用打電話給我了,我送來的材料你簽個字就好了。”
挂了。
“我先回去了。”李蘊拎着垃圾直接出了門。
這都什麽事兒啊……
于穎把自己甩進了沙發裏,手指漫無目的地點着屏幕,點開了相冊,是李蘊和孫可玥面對面坐着的畫面,她在開導孫可玥。
夕陽灑進教室落在兩人的身上。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都沒有互相聯系,孫可玥隐約感覺到媽媽和李老師好像又吵架了,可是李老師還是一樣關心她照顧她,她也搞不懂大人的事。
家長會如期而至,于穎早早就到了教室坐在孫可玥的位置上,李蘊并沒有和她言語,像是面對着空氣。
她看着李蘊一個人在黑板上寫歡迎詞——她的板書很漂亮,一個人給每個座位放上了一瓶水。
家長們陸續到了,李蘊含着微笑和家長們寒暄,于穎一口氣哽在心頭。
其他家長都感嘆于穎的年輕,這麽年輕孩子居然已經一年級了。
于穎大概說了:定的早所以生孩子就早。
李蘊把學生們的大致情況做了分析,還有期末的展望,一一解答了家長的疑惑,專業細致。
于穎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态的李蘊,認真負責,學生們的方方面面她都照顧到了,她整個人都在閃光。
只是李蘊還是沒有要和她緩和的樣子,每次視線掃到于穎就火速避開。
心中更加煩悶。
戚悅容在睡美容覺,被于穎叫了起來,“來我家喝酒。”
挂了。
于穎給戚悅容開了一瓶紅酒,自己喝酒精飲料。
“我說大姐,你又和人班主任吵架了?”戚悅容一進門就喋喋不休,“我在睡美容覺啊,你賠我。”
“沒有吵,這個紅酒夠麽?”
戚悅容一看,四位數還算合理,太便宜覺得掉價,太貴覺得于穎腦子有病。
“還行吧。”戚悅容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倒自喝,反正指不上于穎服務她。
“她不理我。”
“誰?”這還是那個于穎,她離婚都沒有這麽沮喪過,“你是不是在追哪個男的追不上啊?”
“我不追男的!”追男人不是她于穎的風格。
“那說來說去還是玥玥班主任嘛,你不是說沒有吵架麽?”
“之前還好好的,半個月前莫名其妙冷戰了,今天開家長會正眼都沒有瞧我。”實在是太失敗了,于穎就差去海邊大叫了。
“她幹嘛對你忽冷忽熱的,這好像以前的你。”
“我以前怎麽了?”
“你和你老公……哦前夫談戀愛的時候,你就是你前夫,她就是你。”戚悅容覺得形容得特別恰當。
“我沒有這樣好吧!”
“真的!你就是開心的時候會傳喚一下他,不開心的時候正眼也不給他,反正他那麽喜歡你,巴巴地趕上來。”
“那是他追我的時候,我這不是考驗他啊。”于穎馬上否認她,“你這樣說得我好像在追她一樣。”
于穎又像是被戚悅容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一般,尴尬地摳了摳手心,她确實是收到李蘊的邀約就會想辦法赴約從來不因為其他原因拒絕。
戚悅容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別有意味地審視于穎,“你到底有沒有追她?”
“你在說什麽?我們是好朋友。”于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生怕被誤會。
“哪有好朋友這麽相處的……”戚悅容想于穎該經歷的都經歷了,來點刺激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