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離黑山鎮

第13章  逃離黑山鎮

翌日晨，客棧前庭。

四人紛紛出現吃早飯。

葉年年偷偷瞄了瞄言書回，只見他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昨夜的月下相遇只是葉年年做的一個春夢。

她暗暗罵自己畜生不如，竟然觊觎起大哥的美嬌郎來。

吃罷早飯，四人各自閑情逸致地整理自己的包袱，看看客棧內外景致。

這客棧坐落近城門，外面人少路寬。聽小二說，要往前再走幾十裏路才會熱鬧起來。

客棧住客并沒有很多，這一早只有他們四人過來吃早飯。期間也稀稀疏疏有一兩組過客打尖。昨日見過的掌櫃并不在，只有小二閑閑地坐着，偶爾招呼下客人，擦擦桌子，還時不時打着呵欠，伸伸懶腰。

這樣的情景，讓葉年年登時生出一種違和感，覺得城中這一派祥和景象與昨日破廟裏難民衣食無着、流離失所的情景格格不入。

昨日沒有時間細想，今日身在這黑山鎮中才覺得奇怪，這黑山鎮既然不接收難民，直接把難民堵在城門外不就行了，為何又要抓難民呢？人又不知是抓去哪裏呢？

她心下生疑，不自覺發出一聲低低的詫異聲，聲音很小，但是卻被一旁的葉乘風和言書回聽到了。

葉乘風眼神朝她示示意，又與言書回心照不宣似地對視一眼。

葉年年心中的疑慮被這一眼放得更大了，葉乘風和言書回是發現了什麽，葉乘風的眼神示意又是要她知道什麽，他們這樣互相心領神會的對視又是作甚，總不會就是秀下恩愛吧。

葉年年滿頭問號，為自己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感到窘迫。

“小二，我們兄妹四人今日想要去城中心逛逛。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麻煩小二指指路。”葉乘風招呼小二過來，傥傥而談道。

“知我者莫若大哥也。我們既然來到，便順便看看這一路的風土人情也好，不要總是趕路，好不無聊。小二，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有什麽好玩的有趣的，快與我們說說。” 葉清影兩眼發光道。

“客官您可別說，咱們黑山鎮才不是鳥不生蛋的地方呢！”

小二頗得意道：“咱們黑山鎮呀，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從這往前走直通黑山鎮的中心十字街，中心街連通東西南北四大街。這要好玩的有趣的都是往西大街去，別說茶坊、酒肆、食店應有盡有，就是夜市、酒樓都是通宵達旦，保證絕對繁華好玩。”

葉乘風卻道：“這茶坊酒肆哪個地方沒有，你們這可有何其他新鮮的？”

葉清影附和道：“對呢，這些在我們南幽城裏司空見慣了，就沒有別的什麽好玩好吃的麽？”

葉年年感覺葉清影好像葉乘風的一條小哈巴狗，她大哥說什麽做什麽都很捧場，恨不得無時不刻在大哥旁邊搖尾巴，求誇誇。

“原來是南幽城來的貴客。”小二遺憾嘆道：“客官來的不是時候。去年明州發了二十幾次水災，許多人家財兩空，大批難民舉家南遷。我們黑山鎮也接收了不少難民。”

四人想起昨日結識的小王八，以及破廟情景，均點點頭表示知曉。但心下卻生疑問，小王八和他的叔父都說黑山鎮不接收難民的呀。

小二繼續道：“咱黑山鎮最有錢的老爺叫丁重平。”

“丁老板可了不得，不止小的剛才說的西大街的茶坊、酒肆大多都是他開的，就連咱黑山鎮最出名的雲紹坊也是他的。雲紹坊，那可不得了，多少富貴子弟不遠千裏而來，就是為了一睹雲紹蝶舞的風采。雲紹蝶舞聞名天下，兩位姑娘不清楚，我可不信二位爺從未聽聞。”

小二說罷對着葉乘風和言書回擠眉弄眼。

“本姑娘不清楚的東西，還敢說是聞名天下？”葉清影不服道。

葉乘風咳咳兩聲，道：“這與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又有何相幹，跟明州難民又有何關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年年感覺剛剛葉乘風在聽到雲紹坊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

客棧小二道：“咱們丁老板說街上難民太多，壞了慕名而來的商賈富戶的興致，索性暫停了這雲紹坊的營業，說是不如趁此時機修築擴建雲紹坊。這難民中但凡年輕壯着的，都被丁老板雇去做勞工了。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呢。”

“那請問那些老弱婦孺又如何安置了？”葉年年想起破廟中的難民，忍不住問道。

“姑娘，您說笑了。丁老板他有錢，但也不可能把錢往街上撒啊。難民那是相當多啊，明州每次發水，難民都是源源不斷地往城裏湧，咱鎮子也只是放行好大一部分，不讓進的那些，都散去別的地方了吧。人各有命喽。”

散去別的地方，走不到的，路上餓死凍死累死，這些只要沒親眼看到，就好像沒有發生過。

人各有命，命又不知是誰定的。

“那你們這鎮子管理的可真不錯，這可一點不像難民進了城的樣子呢！”葉乘風風姿爽朗道。

葉乘風發揮着他玉樹臨風的魅力。他誇的是鎮子，但看小二笑逐言開的樣子，好像誇了小二的祖宗十八代。

“謝謝客官誇獎。這難民上街确實會影響風景美觀和來客的心情。鎮裏幾個大地主聯合起來雇了些人，把不能做工的難民全趕到北大街一處廢棄河堤處，不許他們出來。那地方本來就荒涼，現在更是死氣沉沉。每天都有人定時去收屍。各位小姐少爺可千萬別往那處去，免得沾了晦氣。”

這大好事就是這麽做的？

難怪破廟裏的難民們不敢在鎮上出現，若被抓去這河堤，看來就只能等死了。那年少力壯的難民，恐怕也不是被雇傭去做工，否則小王八怎麽會說他們有去無回呢？

這個鎮子到底在幹什麽呢？！

葉清影正欲發作，葉乘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她登時就像一只毛發全豎起的貓兒突然溫順下來，軟綿綿得等待主人撫順它的毛。

葉年年也憤憤地想說什麽，怎料一直不動聲色的言書回若無其事道：“多謝小二哥。這種晦氣我确是沾不得，若這鎮上還有別處污糟邋遢的地方，還請繼續告知。”

言書回從昨日進客棧到今日，不曾在小二眼前說過一句話，這突然的開口讓小二是又驚又喜。這個頂個漂亮的小姐少爺都屈尊纡貴問了自己這麽多話，尤其這位出塵冰清的少爺也竟然請教于他，今日自己臉上絕對是貼了金了。

仿佛得到仙人點化，小二有些飄飄然，道：“少爺好客氣！您可別說，我還真知道一件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言書回點點頭，似鼓勵他往下說。

小二神秘兮兮地道：“去年明州剛發大水，這街道小巷滿滿的全是難民。明州是發水災，我們黑山鎮是發難民災。難民堆坐在大路上，咱們客棧的生意可差了。然而在某一夜之間，難民全都不見了，那天早晨起來，街上空無一人，就是連一個破碗盆的痕跡都沒有。這事人人都覺得新鮮奇怪，足足讨論了三天。當時也有些人害怕，組織巡邏搜尋，可是就是一個難民也沒看到，連屍體都沒有。後面明州再發大水，難民進城這事才由丁老板聯合其他大地主管起來的。”

他頓了頓，看看四周，見前廳這只有言書回四人，才又道：“後來有一天晚上，我的一個相識的，在雲紹坊做夥計的，叫董錢，慌慌張張來找我，叫我給他安排個住處，他第二天就要去外地親戚家。”

“我覺得奇怪的很，他家幾輩子都在黑山鎮，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親戚。他爹娘早幾年生病去了，家裏就他一個，後來走了狗屎運，去了雲紹坊做夥計。雲紹坊夥計自然是比別處夥計高人一等的，那時他還請我吃了兩天酒呢！”小二得意地回想道。

他見衆人沒有回應，趕緊又道：“那天夜裏我倆又吃了酒，董錢有喝醉了就犯迷糊說很多話的毛病。”

“那天晚上他對我說，”他一時壓低聲音，高深莫測繼續道：“雲紹坊有個堀室，裏面擺了十幾具屍體，董錢當時誤打誤撞進到這堀室，吓得半死。其中兩具屍體他恰好認得，一具是不久前被派去外地采買的夥計，一具是他打過好幾次照面的難民，自那次難民一夜之間消失過後再沒見過的。董錢自己無依無靠，所以經常幫助一些難民，他說他看得特別清楚，絕對不會錯。他懸心吊膽了好些日子，也不敢馬上辭工逃跑。終于忍過一月有餘，才決心逃離黑山鎮。”

見四人臉色沉重，小二嘻嘻一笑道：“幾位客官也不要太當真，這也不過是董錢喝醉的胡話。那麽多人在雲紹坊裏做活，怎的就他發現了那堀室，發現了那屍體。要是丁老板真是那等無惡不作之人，又怎會叫他逃離了黑山鎮。大概是他酒喝多了，竟把夢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