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救護車進了學校,醫院,是趙栖栖跟着去的。
醫生問——
“幾周了?”
“上次孕檢的時候,有什麽問題嗎?”
“病人有沒有什麽病史?”
趙栖栖一問三不知,好在到醫院沒一會兒,李老師的老公就來了,她剛要功成身退站到旁邊——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早産了?”男人厲聲道。
趙栖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我老婆和兒子要是出什麽事,我跟你們學校沒完!”
趙栖栖:“?”
有了這個小插曲,趙栖栖也沒在醫院多待,借口有課,先回了學校。
周靜芸因班上學生動手的事,被教導主任抓着一頓批評,趙栖栖上完一節課回來,就見她一臉生無可戀的坐在位置上。
兩人對視幾秒,相顧無言,齊齊嘆了口氣。
周靜芸在當晚放學前,讓幾個參與打架事件的學生都喊家長來。
很常規的處理方式,但不常規的是家長。
“我們孩子動手打人不對,但那位同學跟老師打小報告就對了嗎?這是品性的敗壞!”
“要處罰我們家孩子也行,但要先把那個打小報告的開除了,什麽人啊!這也就是在學校,你放到社會上看看,看哪個不削她,我跟你姓!”
“就是!這樣的人還能當班長,你們做老師的也不是個好東西!”
被單方面輸出碾壓,菜鳥班主任周靜芸頂不住了,把教導主任請了來。
事情被展開分析,三個女生為了自己的好朋友出頭,趙陽和張婷婷也被請了家長來,打架和早戀兩件事一起處理。
打了放學鈴,辦公室裏的老師們也沒走,是人都有好奇心,這事在學校裏傳開,學生都恨不得趴窗戶來看。
道歉沒道,處罰也還沒定下,亂成一鍋粥時,二班的同學來了,一個個跟游行示威似的,挺胸擡頭,一出手就是一張全班同學的聯名書,他們不要跟彭玉做同學。
教導主任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有些壓不住場面。
這場面,放在哪個學校都夠炸裂的,趙栖栖乖巧的站在旁邊不插話,周靜芸也裝鹌鹑。
“鬧什麽?!還嫌不夠亂是不是?”教導主任吹胡子瞪眼的罵。
有同學小聲說:“亂也是彭玉搞的。”
教導主任一眼斜楞過去,那同學不說話了,但能看得出來,一個個義憤填膺,臉上都是不服。
青春期的學生本就難管,尤其是他們的訴求還是正當的,教導主任下了最後通牒,讓他們把聯名書留下,先回家,這事之後會處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一個個也不是不聽勸的,衆人散了。
“首先,早戀肯定是不對的,你們倆,當着你們家長的面,給老師一個保證,結束這段關系,以後只當同學。”教導主任說。
趙陽和張婷婷都沒說話,辦公室裏安靜了下來。
這修羅場……
趙栖栖動了動,打算走了。
“趙老師。”教導主任喊了她一聲。
辦公室裏的視線頓時聚集在了趙栖栖身上。
她納罕回頭,“啊?”
教導主任:“李老師休産假這段時間,你當二班的臨時班主任,這事兒你也聽聽。”
趙栖栖:“啊……好。”
拿起的包又放下了,一扭頭,對上了周靜芸同情的眼神,硬生生看出了幾分同病相憐。
“……”
“張婷婷,說話。”張婷婷媽媽一臉嚴肅的說。
小姑娘揪着自己的校服衣角,擡頭看了兩次趙陽,又低下頭去,小聲說了句:“我們是同學。”
“你呢?”教導主任看向趙陽。
趙陽成績好,在年級裏是挂了名的。
趙陽沒吭聲,少年身形單薄,站在那兒跟小白楊似的。
趙陽媽媽身上還穿着超市導購的馬褂,看着像是在壓着火,推了他一把。
還是沒吭聲。
教導主任擡了擡手,示意她別動手,開口道:“你現在初二,再過倆月就暑假了,下學期升初三,明年中考,這時候什麽是最重要的,你應該知道,讀書的年紀,就要好好學習,這個時候容不得你們胡來,你們年紀小,有些事情就放一放,等上了大學,那時候你們都十八九了,成年了,也成熟了,如果彼此還互相喜歡,想談戀愛,老師們也不會攔着。”
“現在的你們都很幼稚,給不了承諾,感情是很美好,但也脆弱,能一起進步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一會兒沉默,少年才從牙關裏憋出一句‘我們是朋友’。
趙栖栖心裏松了口氣,胸口卻是有點堵,指甲無意識的扣着手指。
“那再說這次打架事件,首先,打小報告的行為是不可取的,這是人品上就沒好,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彭玉,我做主,撤掉你二班班長的職位”,教導主任說着,看向了趙栖栖,“趙老師,你抽個時間,在班裏重新選一位班長。”
趙栖栖:“好的。”
“……處理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動手是最不可取的一種,不管什麽原因,動手打同學的行為都是不對的,你們三個,一人寫八百字的檢讨,在下周升旗儀式上當着全校師生的面檢讨自己。”
“互相道個歉,握手言和。”
周五沒有晚自習,最後一節課結束就放學了。
一群人從辦公室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趙老師,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回去我一定好好說說他……”趙陽媽媽有點緊張,一臉歉意道。
能看得出來,她對老師的尊敬。
趙栖栖擺擺手,“沒事兒”,說着,看了眼背着書包沉默的跟在她們身後的趙陽,又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開始成長了,您好好跟他說,他能聽進去的。”
“好,好。”趙陽媽媽應了兩聲。
說着話,幾人走到了校門口。
早上下雨,趙栖栖沒騎電動車,剛想走到路口去打車,就聽見趙陽媽媽略顯驚喜的聲——
“西祠?”
趙栖栖順着視線看去,門口停着一輛路虎,車窗降着,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上面,白襯衫的袖子挽在手肘處,露出的一截,小麥膚色,看着強健有力。
“嫂子,上車吧。”趙西祠說。
視線卻是落在了聞聲回頭的女人身上,單肩挎着一只很大的包,棉麻白襯衫,牛仔褲,小白鞋,很簡單的打扮,一頭烏黑的長發用發夾夾在腦後,有幾絲被風吹得飄在臉上,一雙烏潤杏眼裏滿是詫異與震驚。
“怎麽說,趙老師,捎你一程?”趙西祠單手撐在車窗上,語氣随意又散漫的問。
“謝謝。”趙栖栖矜持道。
趙陽和趙陽媽媽坐在了後座,趙栖栖過去拉開了副駕的車門,視線落在座位上的黑色西裝外套上,她撐着車門沒動。
趙西祠伸手過來,撈走自己的外套,随意的搭在腿上。
趙栖栖上車坐好,系安全帶,全程零交流,比坐出租車還出租車。
很久沒見了。
好像是……高中畢業後?
得有七八九年了吧……
趙栖栖在心裏默默的算時間,很想掰手指數一數。
“李老師,聽說趙陽這次成績下降了很多啊,這會不會耽誤他中考啊?”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操心,趙栖栖在心裏嘆了口氣,扭頭看向後座,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安慰道:“是下降了一些,但還好,在正常的波動範圍內,這些也是因為他心浮氣躁,犯了很多小毛病,大考的時候注意點就行,趙陽基礎紮實,保持下去,中考會有不錯的成績的。”
“啊,這樣啊,那就好,我就怕他不好好學,沒出息,以後跟他爸似的在地裏刨食。”趙陽媽媽道。
話音一停,車裏安靜幾秒,她又陡然出聲,語氣慌亂,“西祠,嫂子不是說你啊,你別往心裏去,我嘴笨,沒說好,就是想趙陽跟你似的,以後能考個好大學。”
趙栖栖收斂眉眼,努力抿着唇角,才沒笑出聲來。
趙西祠掃了眼旁邊偷笑的人,語氣似是有些無奈:“……我沒想。”
趙陽媽媽說錯了話,後悔不疊,也不說了。
車裏再次安靜下來。
趙栖栖扭頭看窗外,趙西祠單手握着方向盤,開了音樂。
不躁動,有種時光緩緩流淌的溫柔。
天色暗了,玻璃窗上映着他的影子。
頭發不長不短,西裝革履,只脖子上的領帶松了松,露出了喉結,胸膛寬闊,握着方向盤的手繃着青筋,俨然是一副成年男人的樣子。
趙栖栖眨眨眼睛,收回了視線,直視前方。
她好像有點忘了,小時候的趙西祠是什麽樣子了。
十幾分鐘,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趙陽母子先下了車,趙栖栖揮手說了聲再見。
兩分鐘後——
“我在這兒下吧,省得你調頭了。”趙栖栖說着,掏出手機,“加個微信,車費我轉你。”
趙西祠輕呵一聲,“當我是出租車?”
趙栖栖眨眨眼,沒說話,意思明顯。
趙西祠抱臂靠在椅背上,點開了微信收款碼,“成啊,五十。”
“打車也就二十!”趙栖栖立馬揮着正義的小旗子譴責他,“趙西祠!幾年不見,你還學會坑蒙拐騙了?!”
“趙老師用詞不準确啊,我拐你了?”趙西祠一副無賴樣的問。
趙栖栖瞪他兩秒,啪的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又啪的關上車門。
趙西祠心裏咯噔一下,心疼他的車了……
“趙老師今天就給你上一課,嘴賤的後果!”趙栖栖隔着車窗喊。
喊完就跑。
隔了幾秒,那道背影消失不見,趙西祠才反應過來,所以,後果是……不付錢了?
片刻,車裏響起一聲悶笑。
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