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大概是,他們在一起兩個月來,陸西骁第一次對她說喜歡。

周挽一怔,在那點甜蜜的喜悅抵達心髒之前,她忽然清醒過來,想起他們現在還在車站。

人來人往的深夜車站。

她忽然掙紮起來,推開陸西骁。

陸西骁垂眼看着她。

小姑娘臉頰通紅,被親得眼眶都濕了,嘴唇濕津津、紅豔豔的,都無聲地控訴着他剛才的罪行。

她大概也察覺到嘴唇上的濕潤,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下。

陸西骁眼底幽暗,再次攬住周挽低下頸。

周挽手忙腳亂地一邊推他,一邊低着頭想把臉藏起來,嗫喏道:“不、不要,陸西骁,好多人。”

陸西骁笑起來,親了下她額頭:“臉皮這麽薄。”

她牽住陸西骁的手:“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坐着扶梯走出車站,周挽終于切實地一腳踩在綿軟的雪地中。

她蹲下身,撿起一抔雪放在掌心玩。

玩了會兒,她手上便又因為受凍浮起細小的紅點,陸西骁看見,便不讓她玩了,扔掉她手裏的雪,拍了拍掌心撣幹淨。

“明天買個手套再玩。”陸西骁說,“先找賓館睡覺。”

周挽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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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館,睡覺。

現在是淩晨,的确應該先睡覺。

但她一開始沒想到這點,頓時無措起來。

陸西骁看着她表情,笑了:“怎麽,剛才還親我呢,現在就不想負責了?”

“什麽?”周挽臉頰紅撲撲的,“……什麽跟什麽。”

陸西骁心情好極,打開手機搜這附近的賓館。

新年街上沒什麽出租車,最近的賓館離車站不遠,走路不過十分鐘。

一路上陸西骁時不時就扯着周挽親,硬是将十分鐘的路程走了二十來分鐘。

周挽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麽粘人,明明印象中的陸西骁總是在感情中游刃有餘、來去自如的那一個,她一邊覺得害羞羞恥,一邊又忍不住開心。

她沒拒絕他的吻,盡管陸西骁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對這樣的親密舉動渾身僵硬,很不适應,但依舊仰着下巴任由他親。

她不知道怎麽在親吻中回應對方,但每一寸顫抖的呼吸都恰到好處。

陸西骁摟着她在結了冰的江邊親吻,指尖刮了刮她的臉:“怎麽突然這麽乖。”

周挽紅着臉低下頭,小聲說:“快進去吧,有點冷。”

身後就是賓館。

陸西骁笑:“這麽急做什麽。”

他語氣狎昵又輕佻,說得意味不明。

周挽愈發無措。

走進賓館,大堂只有一個正打瞌睡的女人,好不容易撐起精神,說:“大床房三百六一晚。”

周挽腳步一頓。

陸西骁垂眼看她,發出一聲笑,從口袋摸出兩人的身份證——剛才買車票時周挽的身份證就放他那兒了。

周挽扯了扯他袖子,想開口拒絕。

便聽陸西骁說:“兩間房有麽。”

女人一頓,再次打量兩人,看着的确很年輕,是學生樣子,尤其那女孩子,臉頰都粉撲撲的,但她常見這附近的大學生情侶過來,下意識地覺得他們也是。

“單人房200一晚。”

陸西骁“嗯”了聲:“就這個,兩間。”

女人一邊将兩人的身份信息錄入進去,一邊嘀咕道:“我還以為你倆是一對呢,都長這麽好看,是兄妹?”

周挽拇指指甲用力掐在食指上,渾身一僵。

“不是。”陸西骁點了支煙,難得閑情逸致地跟人瞎聊,“我女朋友。”

“那還分開住啊?”

陸西骁攬着她肩膀:“誰讓女朋友年紀小。”

女人也笑起來:“看不出來,你這年紀輕輕地倒還很會為女朋友考慮,是個好男人啊。”

“沒辦法,困得不行了,這要還一間今晚別想睡了。”陸西骁漫不經心地插科打诨道,痞裏痞氣的。

女人了然地笑,将兩張房卡遞過去:“三樓,給你們安排了隔間,電梯上去右轉。”

“行,謝謝。”

這家賓館裝潢得并不高檔精致,電梯裏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海報與廣告,面前一面鏡子。

電梯門剛關上,陸西骁便又摟着周挽親過去。

“唔——”周挽錘他,“陸西骁!”

他愛不釋手地舔着她唇瓣。

感覺到她的乖順,陸西骁又去吻周挽耳朵,舌尖掃過耳廓的青色血脈,周挽輕顫了下,這動作被他做得極為旖旎,染上欲色。

她受不了這個,劇烈掙紮起來。

可卻哪裏敵得過陸西骁的力氣。

周挽情急之下,張嘴一口咬在陸西骁的鎖骨上。

他鎖骨處立馬一圈淡紅的壓印,要是再用力些估計就能見血。

痛意讓陸西骁終于恢複些理智,他挑開衣領,低眸掃了眼:“你還咬挺狠。”

周挽靠在一邊牆上,盡量遠離他,氣惱道:“誰讓你這樣!”

小姑娘眼睛都紅了,看着真是惱了。

陸西骁壞勁起了,本還想再逗會兒,卻想起那次把人欺負哭的樣子,抿了抿唇,硬是将到嘴邊調侃的話咽回去。

“我錯了。”他輕揉周挽耳邊,看着那耳尖在自己掌心越來越紅,笑着說,“原諒我,好不好?”

周挽覺得他這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電梯門一開立馬跑出去。

離他三米遠後,周挽才冷着臉一本正經地說:“我要睡覺了。”

陸西骁被她表情逗笑,揚了揚指尖:“房卡在我這你怎麽睡覺。”

“……”

“過來。”陸西骁好整以暇,“我不親你。”

“……”

周挽慢吞吞地挪到他身邊。

陸西骁牽上她的手,走到門前,對了下門牌號,刷卡。

而随着周挽進屋,他側過身也走進來,周挽一怔,立馬拉住他手臂:“你做什麽?”

陸西骁沒答,徑直走進去,打開手機手電筒往房間各個角落照:“這賓館估計沒什麽人檢查,我看看有沒有隐藏攝像頭。”

周挽一頓。

他檢查完衛生間出來,關了攝像頭,屈指在她額頭彈了下,聲音戲谑:“小姑娘滿腦子想什麽呢。”

“……”

“自己思想肮髒。”陸西骁慢條斯理道,“還好意思賊喊抓賊。”

“……”

周挽拽着他手臂往外推,推出門外,關門,剛要關上時她忽然動作一頓,透過門的窄縫看向他,輕聲:“晚安。”

“嗯。”他笑了笑,“晚安。”

屋內只剩下周挽一人。

這賓館的隔音不是很好,她能聽到隔壁陸西骁趿着拖鞋在地板上走動的聲音,以及他房間衛生間響起的水聲。

剛才在火車上睡了會兒,又換了新環境,周挽一時睡不着。

她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雪景。

車站靠近城市郊區,設施并不完善,也不繁華,但并不影響雪景的美麗,世界安靜,銀裝素裹。

周挽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點開朋友圈,很多朋友都發了新年照片,或是美食,或是煙花,或是自拍。

周挽點開剛才那張雪景照想發個朋友圈,但又想到同學一定會問她哪裏下了這麽大的雪,跟誰一起去的。

頓了頓,她将那條朋友圈設置成僅自己可見,打字:

[我真的好喜歡你。

陸西骁,新年快樂。]

發送。

這一場雪是她和陸西骁兩人的秘密。

而這一條朋友圈,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

北方的城市到了早上七點多天都是暗沉沉的。

氣溫很低,呼進去的空氣也是冷的。

周挽醒過來,先給奶奶打了個電話。

怕她擔心,周挽沒告訴她自己現在在K市,只說自己有點事出去了一趟。

她向來聽話,奶奶也沒有多問,只囑咐了她別着涼。

挂了電話,周挽一個人靠在床頭。

隔壁房間沒有聲響,陸西骁大概是還沒醒。

大概到了早上十點,隔壁傳來聲響。

周挽便也跟着起床,刷牙洗漱,穿好衣服,很快,門鈴按響。

周挽從貓眼中看到陸西骁,打開門,笑着說:“早上好。”

“起了一會兒了?”陸西骁挑眉,眼皮還耷拉着,“心情這麽好。”

周挽看着他眼下的青色:“你沒睡好嗎?”

“離車站太近,被那兒的聲音吵得沒怎麽睡着。”

“那你要不要再去睡會兒?”

“算了。”陸西骁揉了把她的頭發,“不是答應你去玩雪的麽。”

*

這附近有個山地滑雪場。

陸西骁辦了退房,帶周挽一塊兒去滑雪場,在那兒租了兩套雪服、雪鏡和雪板。

新年第一天,滑雪場上很多人,有年輕人結伴來的,也有父母帶着孩子來玩的。

“你會滑雪嗎?”周挽問。

“會一點。”

小時候沈岚帶他去北方滑過雪,後來見他喜歡每次過年便常會帶他來。

而在沈岚去世後,陸西骁就再沒來過。

不過陸西骁向來對運動項目有天賦,上手沒一會兒也就熟悉了。

倒是周挽,一到雪場就滑倒了好幾回。

好在有厚厚的雪服包裹着,也不會摔疼,陸西骁便在一旁看着她笑,扶起她,再看她摔倒。

再看旁邊其他情侶,男生都生怕女朋友摔倒,牽着手滑。

哪有像他這樣的。

到後來,周挽氣急,坐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就朝他丢過去。

松散的雪落在陸西骁發頂和肩膀上,他一點不惱,甚至還笑得更開心,幸災樂禍的樣子,要多壞有多壞。

“想讓我教你啊?”他語調輕慢,“你親我下,我就教你滑雪。”

周挽移開眼,輕聲嘟囔:“才不要。”

她掙紮着自己爬起來,沒滑出幾米又摔倒。

而陸西骁則利落地滑倒她身旁,剎車,他穿雪服戴雪鏡的模樣很好看,白茫茫的雪地反射陽光,将他皮膚映得更白。

他蹲下身,靠近周挽:“不疼?”

“不疼。”

他挑眉,少見地服軟:“行了,別摔了,讓我親一下就教你。”

他給周挽降低難度,從主動到被動。

陸西骁傾身靠近,周挽手臂撐在身後往後仰,拉遠距離,他也随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

周挽于是彎着眼笑起來。

“你這人。”陸西骁用力掐了把她臉頰,“膽子越來越大。”

他也不急着站起來,攬着周挽的腰扯近了,低頭咬了口她唇瓣。

有些用力,周挽吃痛,擡手在他手臂上打了一拳,他輕笑:“怎麽還家暴。”

“你先咬我的。”

“咬疼了?”陸西骁碰碰她下唇,“我看看。”

說着又要去親她,周挽用力推開他,周圍人太多了,她可沒陸西骁那麽厚的臉皮,好對別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你說了就一下的。”周挽小聲控訴。

陸西骁從來不是什麽會在這樣的事上腦熱上頭的人,也從沒熱衷過,不知怎麽到周挽身上就忍不住。

但小姑娘臉皮薄,惹急了又要惱,陸西骁沒再繼續,将人扶起,好好教她怎麽滑雪。

周挽雖然沒什麽運動神經,但勝在學習能力強,沒一會兒就照貓畫虎也勉勉強強能夠滑一段路。

風吹過耳畔的感覺很美好。

眼前是一片幹淨的白。

沒有傷痛的過往,也沒有那些陰暗的算計。

周挽任由自己往坡下滑去,速度越來越快,風越來越大。

她沒看見雪下那一塊凸起的石頭,忽然,滑雪板角度一偏,她沒能控制住方向和速度,直直地朝一旁的灌木叢紮去。

“周挽!”

陸西骁快速朝她滑去,眼見她就要摔進灌木叢中,陸西骁猛地一撲,抱住她兩人齊齊栽倒在雪地中。

他一手護住周挽的頭,後背重重砸在一塊石頭上,悶哼了聲。

周挽從驚吓中回過神來,立馬問:“你沒事吧?”

“沒事。”

周挽去摸他後背:“是不是撞到骨頭了,我剛才聽到聲音了。”

陸西骁也不起來,任由周挽從正面手繞過去去摸他後背,倒像是投懷送抱,他輕笑,并不在乎那點痛,好整以暇道:“就碰了下。”

“你突然沖過來做什麽。”周挽鼻尖有點澀,“我摔一下就摔一下,你這樣要是撞到後腦勺怎麽辦。”

剛才她摔了那麽多回他都沒攔着。

因為知道那樣的雪地上不會真摔疼了。

而像剛才那樣危險的情況,他卻不管不顧地沖過來護住她。

“撞到了你照顧我呗。”陸西骁掐掐她的臉,“正好能讓你多勻點時間給我,省的天天跑圖書館跟別人約會。”

“說什麽呢。”

周挽惱他的不正經,又覺得心疼,“那寒假後面幾天我多陪你。”

陸西骁笑了笑:“算了,不是快競賽了麽。”

周挽頓了頓:“那等競賽結束以後。”

“行。”

陸西骁不動神色地動了動腳踝,有些扭到,但不嚴重,他起身,問,“還滑嗎?”

周挽不敢了,怕又拖累他,搖了搖頭。

從滑雪場出來已經下午兩點,兩人找了家當地的飯館吃了晚午飯,又随處逛了逛,等到傍晚,才打車去車站。

運氣不像來時那麽好,沒有列車票,于是便買了城際大巴車車票。

雖然車速慢點,但勝在不用繞路,回平川市的時間也差不多。

兩人并排坐,周挽坐在靠窗的位置。

陸西骁差不多已經兩天沒怎麽睡過覺,上車後沒一會兒就難得地在這種環境下睡着了。

周挽坐得很直,挺着背,好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時舒服點。

大巴車行駛在高速公路。

一輪橘色的太陽映在不遠處的天際,将一切都虛化暈染,世界變得溫柔極了。

周挽輕輕提起唇角,拿出手機對着落日拍了張照。

而後她頓了頓,低眼看了陸西骁一眼,抿唇,調了前置攝像頭。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機拿遠些,肩膀不敢動,怕吵醒了陸西骁。

手機屏幕上出現兩人,陸西骁睡着時也是那樣鋒利,像一把利劍,眉眼都淩厲利落,但卻靠在她肩頭,額前的碎發垂着,讓那些折角鋒利的線條都柔和了些。。

她眼睛不自禁彎起,按下拍攝鍵,定格。

拍完照後,她忽然又覺得羞赧,臉紅心虛,立馬收起手機看向窗外。

……

回到平川市時是晚上九點。

一切如常,仍是腦海中的樣子,但周挽卻覺得過去那幾個小時漫長地像是過了好幾月,又浪漫地像是虛無缥缈的昙花一現。

陸西骁送周挽回家。

到小區外,他擡擡下巴:“進去吧。”

周挽輕聲:“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嗯。”

周挽往前走了幾步,走進單元樓,她回頭看了眼。

陸西骁仍站在那兒,身量挺拔,神色淡漠。

他周身那孤單感又回來了。

她邁不動腳步了,在原地遲疑三秒,然後轉身飛快地朝陸西骁跑去。

他站在原地沒動,挑眉:“怎麽回來了。”

周挽沒回答,徑直跑到他眼前,手輕輕拽着他領口的衣服往下,踮起腳,很輕地在他嘴角親了下。

确切來講,用“撞”字更合适。

陸西骁嘴唇都被撞麻了,渾身一僵,有細小的電流順着脊椎和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低下頭,臉紅透,小聲:“晚安,陸西骁。”

說完一溜煙又跑回去了,只剩下那紅透的耳廓和後頸。

等到陸西骁回神,她早就消失在單元樓內。

……

周挽從來沒做過這樣大膽的舉動。

她一直跑到家門口才停下,氣喘籲籲地開門進屋。

奶奶正在看電視,擡頭看到她的樣子笑了:“跑這麽快做什麽,有狼在追你啊。”

周挽喘得沒力氣說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回到卧室,她回想剛才自己的舉動,害羞到懊悔,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太丢臉了。

忽然,她手機一震。

是陸西骁發來的一條語音。

不用聽也知道一定又是插科打诨的調侃。

周挽臉熱得不敢聽。

過了五分鐘,等心跳終于稍稍緩下來後才點開那條語音。

少年聲音很磁,帶着這個年紀少有的低沉和認真,他說:

“周挽。”

“以後每年新年,都跟我過吧。”

他很少用這樣認真的口吻說話,周挽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像是加熱後的巧克力岩漿蛋糕,濃郁的甜都順着心髒蔓延開。

她跑到窗邊。

陸西骁還站在那,又過了會兒,才提起腳往回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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