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課

第19章 水課

許願跟陳蕉兩個人交了辯協的會費,正式成為辯協成員。沒隔幾天,辯協發布了新生杯報名表以及賽制——奧瑞岡。

題目是——中國大陸應不應該大幅開放房地産限制?

陳蕉隐隐覺得“奧瑞岡”這個名字耳熟,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在哪裏聽過,幹脆放棄思索,扭頭問許願:“那個新生杯你參加嗎?”

許願剛填完報名表:“參加。”

陳蕉點點頭,低頭點開報名表:“那我也參加好了。”

隊伍是自由分配,很可惜這次她和陳蕉沒有分到一組,許願上下翻了翻參賽隊伍名單,驀地瞧見一個熟悉的名字,目光一頓。

謝驚休。

許願盯着名單沉默兩秒。

她覺得陳蕉嘴裏的謝驚休總是不太準确,比如她覺得謝驚休其實人挺好,比如她覺得他還挺喜歡搞辯論的。

奧瑞岡賽制比起傳統辯論更難更複雜些,因此賽事手冊上允許每一支隊伍找一位資歷老的學姐學長當教練帶隊。

許願問了另外兩個隊員,大家和學姐學長都不熟,對于教練這事沒什麽人選。但選擇不要教練,對從未真正打過奧瑞岡的他們而言,無疑是難上加難。

微信好友列表裏,也就一個李立唯是辯協的老人。她猶豫好久,還是給李立唯發了微信。

我不摘月亮:“學長,你好。我們隊伍想請你來當我們的新生杯教練,你看最近方便嗎?”

為表示語氣友好,她還偷了學搭的表情包,從學搭app搬運到了微信上。

我不摘月亮:“貓貓探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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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要過一會兒才能收到回複,許願正準備離開微信去背單詞,誰知對面回答得很快很幹脆。

辯協-李立唯學長:“可以。”

她松了一口氣,指尖敲擊鍵盤。

我不摘月亮:“謝謝學長!”

準備新生杯的進程忙碌,要查的資料繁多,許願這幾天幾乎住在知網和國家統計局裏,手不釋電腦。

偶爾夜熬得晚了,早上醒來時人還是懵的,被室友推着去上早八。

十月初,溫度開始慢慢轉涼,初秋卷來落葉,這幾天天氣不好,陽光在濃重雲層背後掩藏,白茫茫一片多雲天,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開一股濕意,但好在沒有真的下雨。

陳蕉睜着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深受新生杯資料所害:“為什麽我要參加這個呢?我還是正方。證據太難找了,證據鏈壓根推不完整。”

“真辛苦。”趙淺風投以同情的目光,挽着她踏進教室,掃了一眼教室,愣住了:“今天怎麽人那麽多?”

這節是通識課,也就是水課,開學一個月,大家對上課的熱情逐漸退卻,剛開始需要提前半個小時才能搶到後排絕佳座位,漸漸地,別提搶座位,人都不一定來得齊,座位肉眼可見的空。

但這次出乎意料的,整個教室幾乎都滿了,只剩下最前面一排。

許願後知後覺從記憶裏挖出來點什麽:“老師上節課說這次要點名。”

“早知道這樣,就早點過來了。”郭若晨張望着後頭,空位零零散散,她為難,“真的不想坐老師眼皮子底下。”

手機“嗡”的一聲響,貼着腰間薄薄一層布料振動,許願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指紋解鎖。

耳邊,郭若晨驀地提高了點聲調:“那邊那邊!教室左後方倒數第二排,是不是正好四個空位!”

微信消息映入眼簾。

謝驚休:“擡頭,看教室左後方。”

許願跟着擡了頭,隔着好幾排座位,遠遠對上一雙漂亮眼睛,漂亮眼睛的主人低眼兩秒,随後勾唇,沖她搖了搖手機。

手上又是“嗡”的一聲振動。

謝驚休:“要過來嗎?”

“這個座位就跟為我們四個量身定制的一樣。”郭若晨不由分拉住她的手腕,腳下急速成風,直沖沖朝着那四個空位飛奔,生怕被人搶走了,“快快快!”

許願被拽着,幾乎小跑。

微信裏又有消息,她低頭打開,這回是群聊。李立唯在隊伍群裏指出了現有一辯稿的問題,很長一段文字,許願松開了郭若晨的手,打起精神讀字,落在了三個人後面。

待走近了,郭若晨才看清那四個空位邊上坐着的那位是誰,腳步微頓,她還怕看錯了,又眯着眼定定瞧了人兩秒,終于确定了。

她戳戳陳蕉的腰,壓低了嗓音:“你表哥。”

昏昏欲睡的陳蕉一個激靈,對上撐着腦袋似乎安分守己良家婦男的那位的目光,清醒了。

“我們是無路選擇了嗎?”她不太想過去了。

那位目光含笑,唇瓣微動,她看見他輕飄飄做了個口型——

兩萬。

郭若晨:“有,第一排,你要嗎?近距離觀察老師的恩惠。”

陳蕉:“……”

兩波沖擊,她深呼吸,表情嚴肅,義無反顧走向了謝驚休。

陳蕉走至他身側,謝驚休指尖輕輕搭在邊上的椅子靠背上,有一搭沒一搭敲着,像一場無聲的暗示。

陳蕉瞧了眼他的手指,沒好氣,又往邊上挪了個位置。

趙淺風跟郭若晨跟在她身後,瞥了眼謝驚休搭在那兒的手,心裏發慫,默默順着位置走到了裏頭,坐下。

他不動聲色收回了手。

讀完消息,許願收了手機,擡頭一望,原本四個空位,如今只剩下謝驚休身側那一個了。

許願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禮貌地向他輕輕點頭致意,當作打了招呼,放下包,在他身側坐下了。

上課鈴打響,老師抱着點名冊踏上講臺,掃視了一圈底下的學生,翻開手裏的冊子:“開始點名了。”

許願一邊聽着老師點名,一邊把包裏的書、筆記本和鉛筆袋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上了大學以後,周圍用電腦和pad記筆記的同學增多,但她仍喜歡用傳統的紙筆,筆尖摩擦紙張,會給她帶來一種安寧感。

手肘觸碰到邊上那人的胳膊,許願頓了下,立刻往身體側靠了靠,繼續翻着書寫思維導圖。

“顧遠意。”

“到。”

“王敏。”

“到。”

……

身側有個人慢慢靠過來,氣息近了,手肘再次相貼,薄薄兩層衣料摩擦,蓋不住體溫傳導。許願垂着的睫毛顫了顫,有意無意挪了挪手肘,避出一點空隙。

“法理學。”謝驚休念出了她桌上那本書的名字,聲音很輕,帶了氣聲,就在耳畔響起,像貼着皮膚似的,又攜了一聲笑,“這節課不是古今中外文明交流史嗎?”

許願捏着筆的指尖停住,微微用力。

她抿了下唇。

誰會真的認真去聽這種水課啊?不都是為了混學分嗎?

尤其是這門水課還是開卷考。

臺上,老師喊:“許願。”

她舉手:“到。”

放下手的那一刻,她非常自然似的,揉了一下耳朵,再垂下。

“謝驚休。”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随後撩起眼皮,鎮定自若,望他,“我似乎……從來都沒有在這堂課上見過你。”

許願眉頭微揚,像是掰回一城了,慢慢地繼續開口:“你是一直在逃課嗎?”

她盯着他,四目相對。

潛臺詞是:同樣都是不聽課,他還比她差一點,少來問這種問題。

謝驚休撐着下巴,偏頭望她,眼尾線細長上挑,瞳孔漆黑。未等他開口回答,臺上的老師先給了答案。

“齊與樂。”

他仍瞧着她,一瞬不瞬,卻舉了手,嗓音清亮:“到。”

許願懵了。

謝驚休放下手,又無聲凝視她兩秒,随後睫毛慢慢垂下,顫了又顫,這個角度望過去總顯得無辜又乖軟。

“我平時有好好上課的,不逃課的。”他輕輕開口,“這次是室友臨時身體不舒服,你知道的,這門課請假也要扣平時分,所以他拜托我過來幫他簽個到,我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語畢,他又補了一句:“确實不太好,下次不會了。”

許願噎住,默了兩秒,撇開視線,轉回腦袋,“哦”了聲。

邊上突然傳來陳蕉的一聲冷笑,許願扭過頭,陳大小姐正抱着胸,冷眼相對,不太爽,但她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劃拉着手機,手指頭用力戳戳。

許願覺得這倆人的兄妹關系實在難以評價,嘆口氣,繼續低頭寫自己的思維導圖去了。

一節課一個半小時,她理完了知識點,抱着筆記本把定義全都背出來,又溫習了一遍以前的內容,昨晚睡得晚,大腦困倦,思維慢慢開始轉不動了。

許願便也不再強求自己,合上了筆記本,正要把那本《法理學》也合上,手下一抽,察覺到一陣阻力,她順着望過去,驀地發現身側人的手肘壓住了紙頁。

謝驚休頭垂着,脊背放松,下颌線清晰,手撐着額頭,投下一片陰影,陰影之下,他閉着眼,睡得神不知鬼不覺,姿勢很穩,也沒有前後搖晃。

老師站在臺上,還在講着絲綢之路。

許願特意小幅度往後仰了仰,轉了點角度,确定他确實是睡着了。

她抿唇,有點想笑,指尖動了動,最後還是強壓住想要給他拍張照的沖動,只是悄悄收回了手,仍由書攤着,任由他睡着。

陳蕉瞟見了,在一邊嘀咕:“得了吧他,還好好聽課……我看他專業課都不一定會認真聽,誰會信他的鬼話啊?”

許願沒吱聲,指腹摸了摸菩提珠。

誰信啊?

她思考,或許……她願意信一下。

其實信一下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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