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章

第 108 章

林見深跟周末約在了一家奶茶店。

林見深比周末早到，他給周末點了一杯果茶，還有一塊慕斯蛋糕。

不得不說，林見深很了解周末的口味，比起加了許許多多小料的香醇奶茶，周末其實更喜歡酸甜清爽的果茶，慕斯蛋糕也是非常輕盈的質地，完全不油膩。

周末有被這個套餐讨好到。

當然了，林見深和周末心知肚明，被讨好到不代表周末原諒林見深了，關鍵在于林見深怎麽解釋。

林見深既然決定了把一切都告訴周末，由她來決定一切，那他就一點都沒打算隐藏。但這是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他希望周末能給他一點時間，能讓他完整的說完。

他斟酌了一下才想好從哪裏開口。

“你喜歡寵物狗麽？”

林見深問了周末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對寵物狗其實沒啥意見。但是我不想當狗。”

很長一段時間以內，林見深對自己有很深認知誤解和自厭情緒。他覺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條被拴住了脖子的狗。

就像是寵物狗被人牽出去溜，但是不管跑得再歡，主人一拉繩子，狗就得回來一樣。林見深被不知道什麽東西扯着脖子，強拉到了固定的軌道上。他小的時候這感覺不明顯，但越長大，脖子變粗了、繩子變緊了，他開始漸漸覺得窒息。

“軌道、繩子，我都沒有見過實物。我只是在做出一些決定後，發現自己很容易喘不過氣來，無法呼吸。”林見深坦誠以告，“直到我看了一部電影《楚門的世界》。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也是虛假的。但是楚門找到了出口，我卻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這個世界是假的。”

林見深想了太多辦法，他去旅游，在旅途上用針紮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以防有人給他修改記憶；也去滑翔、跳傘、爬山，去各種各樣的極限運動。可一切都是那麽的毫無破綻！甚至在這種種“胡作非為”的行動中，林見深察覺到原本勒得死死的繩子，突然松了？

按理說，為了獲得喘息之機，林見深就該繼續胡作非為下去。可林見深卻偏偏是個“賤骨頭”，放着寬松的狗主子日子不過，他非要去想，這根繩子松了，是不是反而說明“胡作非為”才是他既定的軌道？

“循規蹈矩”反而是在背離人生既定道路？

為了實驗，初中的時候，林見深就學會了抽煙。而這時林見深幾乎已經察覺不到繩子對他的束縛了。

然後林見深選擇了戒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于繩子的窒息感。因為這股窒息，林見深反而産生了安心感。他選擇背起書包、努力學習，做一個好學生……林見深致力于在日常每個選擇裏尋找那個更令他窒息的選項。“因為我發現，每次都選擇窒息感強的那一面，等選擇結束後，我的活動範圍反而會大一些。怎麽說，那跟繩子好像被我的掙紮磨損了。”林見深說，“當我插手我爸媽離婚的事情，并選擇了跟我媽的時候，我感覺我快被勒死了。”

而這一次，所謂的勒死并不是林見深的精神感知，而是真正物理意義上的勒死——如果不是繩子在最後一刻，不知為何突然松開了力道，林見深是真的會死！甚至于林見深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去衛生間裏照鏡子的時候，還能發現自己脖子上深深的勒痕。

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林見深脖子上的勒痕又消失不見了，昨晚他的垂死掙紮、痛苦求生，就像是一個夢一樣。

這次之後，林見深再也沒感覺過脖子上有繩子了。

他以為自己終于掙脫了那條繩子，自此以後可以過自己想過的人生了。

可他沒想到，上了高中之後，那條已經消失了繩子，突然又出現了！

林見深能夠感覺到，這繩子對自己的控制弱了許多，但它确确實實纏在自己的脖子上。

直到他遇到周末。

“咳咳，遇到我？”周末被水果茶嗆到了嗓子，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林見深笑了笑：“我發現在你身邊，繩子會消失。最關鍵，我覺得你好像不該出現在這裏。”

周末難得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的想法，不然她為什麽聽不懂林見深的話。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所有人要麽是面目模糊的一片，要麽就是被貼好了标簽：充滿嫉妒且愚蠢的堂弟、聰明冷靜的兄弟、沖動熱血的朋友，諸如此類。”

周末突然能夠明白林見深為啥之前都沒有交到朋友了，能交到才怪！別人都是先相處，相處愉快才成為朋友。可林見深呢，他是跟人都一會見，甚至都不知道人家名字，就被劇透了，這以後就是他的生死兄弟。這讓人怎麽交朋友？怎麽可能交得上朋友？

“但是你是空白的。我能看得清你的臉，可你身上卻一個标簽都沒有。”

周末對林見深來說，是全新的物種。好奇心和周末帶來的不被束縛感讓林見深不斷向周末靠近。

而當林見深發現自己能聽見它的聲音後，對周末的好奇心更是到達了頂峰！

“聲音？你能聽見誰的聲音！？”周末一下子支棱起來，系統是她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緊張什麽？你又沒有用它做過壞事。”甚至被它整的夠嗆。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為對系統産生了好奇？”周末嘗試着說出系統兩個字，非常神奇的，她可以很順利的說出這兩個字來，完全不受阻礙。

“是啊”林見深坦然承認了，他一開始是對周末這個人好奇，知道系統後他最初也只是想要看看周末什麽時候抵擋不住系統的誘惑；後來是想看看她能硬剛系統多久；最後卻變成了想幫周末完成任務，免遭系統的懲罰。

周末想起林見深幾次跟她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這下她全明白。她猶豫了會，說：“你故意在生日派對揭穿我跟蘇雪沫的身世，是因為聽見了系統發布的任務，擔心會影響我的考試是麽？但是我之前……”

“是，之前你成功抵抗了系統，但是你忘了你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麽？”林見深的後悔是因為他的行為讓周末受傷了，卻不是後悔他幫着系統坑了蘇雪沫。如果再給林見深一次機會，在不知道後續的情況下，他依舊會選擇坑蘇雪沫。

周末皺眉：“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出決定。你讨厭拴在你脖子上的繩子，我當然也讨厭控制我的系統！何況，你以為你幫了我，但得利的是系統！”她一番疾言厲色之後，見林見深面色青白，心中又多了幾分猶豫，又硬邦邦地補了一句，“而且你覺得你是真的幫到我了麽？”

林見深苦笑着搖頭：“不用你說，苦果我已經嘗到了。”他頓了頓，艱澀道，“周末，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也不會被綁架……”比起向雪渺來說，林見深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他把蘇雪沫和周末的身世告訴了姓王的，後續根本不會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甚至于，林見深有另外一個推測。如果他的推測是真的，那周末手上的源頭完全就是他！

“等等，那你能聽到我的系統的話，你能聽到她的系統麽？”周末忙問林見深。

林見深苦笑，他的推測成真了。他搖了搖頭：“不能，但因為能聽見你的系統，再看向雪渺種種詭異的行為，我猜測她也有系統。”

周末：猜的還挺準。她清清嗓子問林見深：“你既然知道我有系統，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是小說裏的惡毒女配，那你猜猜看你是你那本小說裏的什麽？”

“男主角。我猜測她的系統是為了攻略我這個所謂的男主角，所以才會做出種種奇怪地行徑。”林見深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随後皺眉問，“而她的系統之所以想對付你也是認為你的存在擾亂了我這本書的故事線對麽？”

周末艱難地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林見深說完垂下了眼睛。

其實林見深第一次見向雪渺就産生了“這個人是特殊的”的感覺，甚至脖子上的繩子都在歡快的悅動，但這種感覺非但沒有讓林見深覺得向雪渺親近，反而引起了林見深對向雪渺極度警惕：他懷疑向雪渺跟“繩子”有關。

加上林見深之前有在周末那裏知道了系統和小說的事情，那在補過基本相關小說後，得出這個世界并不止一本小說這個推斷并不難。而基于此，“厚顏”猜測自己或許也是某本小說的男主，向雪渺則是拿了系統要攻略自己的女主角便是合理推論了。

而且如果引入小說世界，那林見深之前一直困擾的，緊緊捆在自己脖子上的繩子到底是什麽，那就也不難判定了——那是原著劇情。

但不管再怎麽合理，以上都是林見深的推測，而且這推測過于荒誕，沒有證據之前，林見深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但周末讓自己幫向雪渺一把和今天她的提問，徹底砸實了他的推測。

所以自己真的是小說世界裏的人物。而他愚蠢的行為先是為周末引來了禍根，又因為他的存在使得系統不得不想辦法消滅周末。

林見深本就一直被愧疚和痛苦折磨着，此時更是痛恨自己，好不容易潛伏起來的自厭情緒又翻騰上來，他以為自己是在反抗命運，結果只是一只不聽話的提線木偶罷了，甚至還是一只會傷人的木偶，最後命運的線還是被其他人剪斷的，他有什麽用？！

林見深此時已經猜到周末讓自己幫向雪渺做得那出戲，是為了讓向雪渺任務失敗，他和向雪渺都能重獲自由。

這麽一看，自己真是個廢物。

周末察覺到了林見深情緒不對，哪怕是胸腔裏還殘存着對他的憤怒和不滿此時也全都往後壓，她只擔心林見深會傷害自己。

周末深吸了口氣，對林見深說：“林見深拜托，大倒黴蛋是我，你現在要我這個大倒黴蛋來安慰你麽？”

林見深勉強笑了笑又說了句：“對不起。”

“不是，光一句對不起有什麽用啊？現在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一點都不誠懇、不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