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燕綏刻意走得慢,漸漸落在最後。
路黃昏追着辛芽下了樓,胡橋和褚東關勾肩搭背三兩下就消失在樓梯拐角後,燕綏伸手,悄悄地拽了拽傅征的衣袖。
傅征原本比她走快一步,見狀回頭看了她一眼,停了停,和她并肩往下走。
“小狼崽子怎麽樣?”
剛才人多,路黃昏他們都在,她不好直接問,這會只剩下傅征了,她惦記起來:“集訓結束到現在,還沒見過他。”
“好着。”實話。
郎其琛開朗外向,人緣好,不管和誰好像都天生氣場契合。集訓選拔後調到一編隊,也沒見他怎麽調整,就适應了新環境。
燕綏對郎其琛的業務能力以及社交能力都有盲目的信心,只是目前她和傅征唯一一致的交集點只有郎其琛,她沒話找話:“沒給你添亂吧?”
話音剛落,傅征的腳步一頓,停在了樓梯上。
燕綏和他錯身幾步,也停了,一臉莫名地看着他,忽然有些發虛:“怎麽了?”
“進隊沒多久就添亂了。”傅征幾步走下樓梯,停也不停道:“傅衍訂婚那事是他謊報軍情吧?”雖是問句,他的語氣卻很确定。
燕綏看着他從自己身前快步經過,頭皮都麻了。
郎其琛告訴燕綏是不希望她被蒙在鼓裏,情報來源是錯的,他并不知道。之前要不是擔心會暴露郎其琛,她早就和傅征當面對質他訂婚這件事的真實性,何必耐心等到訂婚當晚?
結果……
傅征早就猜到了。
她在原地站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立刻追上去,忍着笑,問他:“你把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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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廚正收了大廳裏散客的空碗,高呼着“讓一讓”,步履不停地往燕綏的方向走來。
眼看着兩廂就要撞上,傅征擡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護到身側,讓了過道等後廚走過去,才松了手,回:“罰跑操場,十圈,翻篇了。”
話落,問她:“罰輕了還是罰重了?”
燕綏揚眉,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偏聽偏信,不該罰我?”
說話間,到了餐館門口。
傅征車前已經站了個穿着便裝的大高個,看見傅征,瞬間站得筆直敬了個軍禮:“首長。”
燕綏轉頭看辛芽,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怎麽回事。
“傅長官叫來的,我下來的時候他就在這了。”辛芽回答。
燕綏頓時明白過來,都喝了酒沒法開車,這人應該是傅征叫來開車的。
她瞄了眼綠皮越野車旁的大G,正猶豫着怎麽處理,傅征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先一步回答:“車鑰匙留給我,晚上給你開回去。”
這句話甭管誰聽了,代入的主角理應都是傅征。
結果,燕綏晚上收到傅征短信讓她半小時後到公寓樓下取車,結果看見車門推開下來的是歡天喜地的郎其琛時,她狠狠磨了磨牙,帶小狼崽去吃夜宵時沒忍住,給傅征回了條短信:“傅長官,你什麽意思啊?”
傅征半小時後才回:“偏聽偏信的懲罰。”
燕綏:“???”
她還以為他沒聽到,結果在這等着她呢!
對面的郎其琛正大口撕着雞腿,擡眼看到燕綏的表情,齒關一冷,默默打了個哆嗦。
——
燕綏記仇,這件事後連着幾天都沒聯系過傅征。
她手上把着度,兩人的關系到現在,趨漸平穩。冷幾天?無妨。
眼看着燕戬的歸期将至,燕綏處事越是沉穩。她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趁着這幾天出了趟差,和燕沉敲定了利比亞的項目內容,整個項目從資金到團隊,在重重考核後,大致落定。
燕戬對她要求頗高,利比亞的海外建設項目又來得恰是時候,燕綏總有種交答卷的緊迫感,争分奪秒到一連幾天都只睡四五個小時,醒來立刻投入工作。
連燕沉,整個燕氏集團公認的“最沉迷工作的工作狂”被她拉着加班加點,都有些吃不消。
他看出燕綏的緊張,還調侃:“又不是家長會,你害怕什麽?”
燕綏承認得也幹脆:“我怕他失望。”
燕沉這才斂了笑意,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說:“不會的,我陪你。”
久違的,燕綏再一次從燕沉身上找到了當初走馬上任時和他一起披荊斬棘的熱血感。那種有着同一個目标,并肩作戰的安全感。
——
燕戬回來的前一天,燕綏終于舍得讓全公司的員工喘口氣。她留下來把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的文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封存好,和辛芽一起下班。
意外的是,燕沉也沒走。
燕綏看到燕沉辦公室透出的大片燈光,讓辛芽先去停車場等她,她折回去,在燕沉辦公室門口站了會,敲了敲門。
燕沉正和合作公司視頻會議,仿佛才發現燕綏過來,暫停了會議,轉頭問她:“忙完了?”
這語氣聽着……像是在等她。
燕綏擡腕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還不下班?你加班我可不給加班費的。”
“怕你回去太晚不安全,”他頓了頓,和對方另約了視頻會議的時間,結束通話後,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回去。”
燕綏有些詫異,但幾秒後,立刻消化了這件事,她莞爾一笑,道:“不巧,你可能要多送一個人。”
等着蹭燕綏車回家的辛芽,不小心蹭上了燕副總的車,有些生無可戀。
自打上次燕沉頗為強硬地取走燕綏的車鑰匙替辛芽把車開回小區從而導致她被扣除豐厚的年終獎後,辛芽看燕沉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順帶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上了車後,不聽不看不說,乖乖地縮在後座,安靜得如同靜止畫面。
兩位老總也一副完全忘記她的存在一般,相談甚歡。
燕綏住得離公司近,幾分鐘後,她下車,目送着燕沉掉頭離開,回想起辛芽面如菜色的那個表情,心情愉快地轉身走進單元樓。
傅征把蘇小曦送回家,目送她走進樓道時,下意識看了眼背陰處堆擺着自行車的角落。
那裏新堆擠了一個皮質的單人沙發,把樓道擠占得嚴嚴實實,再沒有可藏人的空隙。
他收回目光,車在樓下停了片刻,拿起手機給燕綏撥了個電話。
燕綏接到電話時,剛走出電梯。
門鎖是密碼鎖,她按下數字,聽着“滴答”一聲開鎖的聲音,壓着門把進屋。
一只腳剛邁進去,在她看見樓道裏應急指示燈透進玄關的幽幽燈光下,鞋櫃下方擺着一雙陌生整齊的男人的鞋子時,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她面上血色盡失。
感知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讓她下意識收回踏進去的那只腳,她退回電梯口,按下下行鍵打開電梯門後用腳抵住電梯門,使它無法關閉。
目光尋到應急逃生通道後,她緊盯着黑黝黝的房門,起伏數次仍舊沉重的呼吸聲裏,她聽見傅征警覺地問她:“出什麽事了?”
“傅征。”她聲音有些顫,渾身神經緊繃到極致後,手腳發涼:“我家……好像有人。”
燕綏獨居,燕戬還未回國,就算回國,也不可能出現在家裏,他不知道密碼,甚至沒有門禁卡,連這棟樓都進不來。
玄關卻詭異地出現了一雙擺放整齊的男人的鞋子……
燕綏剎那汗毛直豎,說這句話的短短幾秒,背脊仿佛濕了一遍,出了一身冷汗。
她吞咽了聲,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仿佛聽到了近在耳邊的呼吸聲,身在燈光下猶覺得渾身發冷,好像在各個她所看不到的地方都有一雙眼睛在暗暗看着她,觀察着她的反應。
她退進電梯裏,手指緊緊按住關門鍵,傅征說了些什麽她沒仔細聽,全神貫注地盯着電梯門緩緩關上,神經緊繃到極致,她甚至模拟着,萬一……電梯門即将關上時,突然出現一只沒穿鞋的男人腳頂開了電梯門,她該怎樣應對。
幸好。
電梯門從關上,到下行,順利到沒出現任何意外。
她往後靠着電梯門,手心汗濕到有些握不住手機,她換了只手,那些高度緊張時被她自動屏蔽的聲音自動恢複了聽覺。
她聽到傅征說:“別慌,我現在過來。”
挂斷電話。
燕綏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穩了穩心神,先報警。報警後,她又立刻聯系了物業,第一時間索要這棟樓人員進出的監控視頻。
從最開始的慌亂恐懼到現在,燕綏已經冷靜下來,在大廳等人來。
幾分鐘後,物業的值班人員和安保人員迅速趕到。
五分鐘後,警車也停在了公寓樓外,出警的警察趕到。
燕綏卻頻頻的,留意着樓外。
警察在了解燕綏的基本信息後,耐心地和她再确認一遍:“燕小姐,從你報警到現在,你都在大廳裏等候,沒有離開是嗎?”
“是。”
“從你到一樓大廳後,電梯再沒有運行過是嗎?”
“是。”
話音剛落,盼望中的引擎聲忽至,綠皮越野車在樓下停穩。
大廳裏一靜,皆側目看去。
傅征下車,披着一身夜色走進大廳。烏壓壓的人群裏,他一眼尋到燕綏,原本把她擋在最裏側的物業工作人員下意識給他讓開路。
燕綏看着他幾步走至跟前,衆目睽睽之下,她踮起腳,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