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鐘情書生與畫卷美人(一)
鐘情書生與畫卷美人(一)
“噗——”
一旁喝茶的尹落竹毫不留情地噴了出來,好在她對面雖是鐘離遲,但及時偏了頭,不然她可能已經不在了。
尹恬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裏暗暗贊嘆尹落竹的求生之道。
擦了擦嘴後,尹落竹滿臉難以置信,不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姚願之,怎麽突然就說喜歡獨孤姐姐,他跟了她們這麽久,也并未說出半點,怎麽今日一激,就直接說出來了。
尹恬卻托着下巴暗暗贊嘆,這本書的人表達心意都這麽打直球嗎,先是鐘離遲,現在走出來一個姚願之。
此話一出,誰都沒有先說話,反倒是将華元臻給整不會了。
“好啊,那就試試吧!”華雲臻瞥了獨孤銀一眼,也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直接答應了姚願之的要求。
“先說清楚,我并不喜歡她,我只是想讓她收我做徒弟!”
華雲臻臉色緋紅,昂着頭有些牽強地解釋了一番,尹落竹與尹恬一副理解的地點點頭,這卻讓他臉更加紅了起來。
可那被兩人争奪的獨孤銀,卻漫不經心地抿着茶,頓了片刻,解釋道,“兩位還是請回吧,我不收徒,也不嫁人。”
聲音冷淡,可那周身的清冷勁卻依舊吸引人,尹恬不禁咂舌贊嘆:不愧是女主!
周遭一片噤聲,姚願之與華雲臻一同愣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些許,又不謀而合地拔出各自的武器。
“出招吧!”
獨孤銀:“……”
她再次端茶,清冷道,“要打也別在這兒打!”
這是酒樓,不是決鬥場。
兩人對視,快步朝着酒樓走了出去,找了處空曠的地方直接對打起來,雙方不相上下,都是凡人中的佼佼者。
“他們都是什麽身份?”尹恬問。
尹落竹百曉小靈通立刻冒出,“姚願之是江湖俠客,見義勇為,武功高強,至于華雲臻,世家公子哥,被嬌生慣養着,不過武功也還行,就是有點倨傲。”
“原來如此!”尹恬點頭。
“走吧。”獨孤銀突然站起身,瞥了那邊對打的兩人一眼,拿着東西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尹落竹與尹恬立刻會意,敢情這是讓他們鹬蚌相争呢,他們先走一步!
鐘離遲也适時站起,頗為慵懶地擡了擡眸,似乎方才他已經快睡着了,尹恬有些惋惜,這麽好看的為愛付出的戲碼,他竟然一點兒也沒看到。
幾人掐了個決離開了上京城,這時獨孤銀與尹落竹身上的錦囊同時冒出,兩人已經組隊,正好是一個事件,一個委托人。
反觀尹恬與鐘離遲這邊還空蕩蕩的,并沒有出現錦囊,看來還是讓他們再休息休息。
獨孤銀與尹落竹毫不避諱地打開錦囊,露出了幾個字,兩人對視,臉色不由變了變。
“怎麽?很難辦?”尹恬倒是少看到兩人這個臉色,像是為難的很。
尹落竹苦笑聳聳肩,“終于明白你們的錦囊為什麽還沒出來了……”
這話一說,尹恬更加好奇地湊了過去,然而還沒走過去,就發現那錦囊直直飛向鐘離遲的手中,被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夾住,他也不看,就微笑着遞給了尹恬。
接過錦囊,尹恬終于看到了上面的內容,這次的委托人将事情說的很明顯:
知州縣祝清唐,只為找尋失蹤五年的妻子。
失蹤五年,她去了哪裏,恐怕早就不知道了,能夠找到,興許都是好消息。
尹恬恍然大悟,突然能夠明白尹落竹方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将錦囊交還給她們,尹恬搓了搓手,“那就一起吧!找人這種事,還是人多力量大!”
尹落竹瞬間笑顏如花,上前來挽着她的手,“我就知道尹恬姐姐最好了。”說完,還有些遲疑地瞥了鐘離遲一眼。
“既你們三一起,那我便找個地方休息會兒,若有什麽事随時可以叫我。”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尹恬說的。
聞言,尹恬也沒說太多,朝他揮了揮手目送他離開了,這邊三個女子,他的确多有不便,倒是挺諒解人的。
“喲喲喲,尹恬姐姐,你與鐘師兄……”
尹落竹一副村婦八卦的模樣。
尹恬聳了聳肩,笑的落落大方,“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與他正在談戀愛,成不成親的先看看再說吧。”
“還能這樣?”尹落竹傻眼了,不都是确定心意便直接成親嗎,她在清晖宗見到了不少道侶,都是已經确定心意成雙成對的。
從未聽說過尹恬所說的這種方式。
“各有各自的想法,我倒是想多了解了解鐘師兄再說,若是根本不了解這個人的為人,你又怎麽能放心嫁給他?”
“話雖如此……”
“你說的沒錯!”
尹落竹嘀咕着還想說什麽,卻被獨孤銀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美眸深邃,盯着尹恬閃着光芒,她說的沒錯,感情這種事,的确可以慢慢了解……
她垂眸,又似是想到了什麽。
尹落竹有些茫然站在原地,總感覺獨孤姐姐和尹恬姐姐有種瞞着她什麽東西的感覺,為何這種話她有些聽不懂?
自古以來不都是男婚女嫁,确定心意便直接嫁娶嗎,哪裏還有多餘的時候來了解對方,更多的不過是成親之後的相互磨合罷了。
她撓了撓頭,更是不解。
“小落竹可別撓了,頭發都掉光了!”尹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畢竟不過是十幾歲的女子,很快就被她轉移了注意力,放下手,不滿地憋嘴,“尹恬師姐就慣會取笑我!”
她眸子微閃,看着眼前尹恬笑意盈盈的模樣,眼底豔羨不已,曾幾何時,這就是她向往的人。
活的通透,武功高強,又有一人陪伴,朋友無數,長相不差。
她釋然地笑了笑,但好在,她現如今快實現了。
“好了,時間緊迫,不如先去看看那祝清唐在何處,他與他妻子又是出了什麽事。”獨孤銀适時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尹落竹即刻應聲,“遵命!”
尹恬頓時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就連獨孤銀也忍不住揚了揚唇。
祝清唐住的,是知州縣的一處小茅屋,兩室一廚一衛,還有個小院子。
茅屋破爛不堪,只能勉強遮風擋雨,外面的院子被風雨淋得透頂,院內的一切都被瓢潑打翻。
尹落竹有些嫌棄地捂了捂鼻子,“這種地方真的會有人住嗎?”
獨孤銀與尹恬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皺着眉打量着四周,院子雖破舊,可其他地方都較為幹淨,明顯是住了人的。
“我們是清晖宗來的,祝清唐在嗎?”尹恬提聲問道。
話音剛落,正對面的茅屋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一個消瘦的男人探出了頭,深凹的黑色眼窩,瘦挺的鼻梁,有些發黑的唇,瘦弱無骨的手指,聲音嘶啞,“我就是……”
“啊!鬼啊!!!”
措不及防的尹落竹大叫一聲,立刻驚恐地躲在了尹恬身後,尹恬雖心也提了點,但不至于被吓成這樣,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獨孤銀倒是壓根不怕,她走上前去,解釋了起來,“我們是清晖宗弟子,是為了完成你在清晖宗的委托,你的妻子如今找到了嗎?”
“妻子?”祝清唐消瘦的身形有些踉跄,這兩個字像是喚醒了他心底的生機,那混濁的眸子不由閃爍。
“妻子……沒找到沒找到,你們能幫我找到她嗎?”
獨孤銀還沒說話,卻又見他從屋內走出,那是一個瘦弱不堪的身體,松松垮垮的衣裳穿着,像是包着一個骨架子。
他眸光希冀地看向院子一處,駐足在原地,呢喃道,“庭有相思樹,吾妻走丢之年種,現已亭亭如立矣……”
說完,他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向了茅屋裏面,也沒關門,傳來陣陣瑣碎的聲響,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斷斷續續的聲音再次傳來,他嘶啞地嗓音帶着遺憾“花信來時,恨無人似花依舊……天與多情,不與長相守……①”
聲音停下,他從屋內走出,拿出了一個珍藏的畫卷,他小心翼翼地吹去,撣去上面的塵土,這才視若珍寶地将它緩緩打開。
是一副美人凝視圖。
畫中美人黛眉美目,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雙腮泛着緋紅,眸色明亮,看向人時像是含着點點星光。
“好美!”尹落竹不由驚呼。
自畫卷打開,祝清唐便沉默下來,不似之前的呢喃詩句,不似之前的顫顫巍巍,他立在畫前,這一次,卻像極了畫中人的丈夫。
他伸出手,愛憐般地撫過女子的臉龐,一滴清淚垂然而落,“紅嫣,我想你了……”
“你到底在哪兒?五年了,我從未停止過找你,可無人知曉你在哪兒,你若是不幸離世,可又為何不入我夢來,帶我一起走呢……紅嫣……紅嫣……”
他情至深處,竟抱着畫卷哭的泣不成聲,淚水成串掉落,好像要将這五年的心酸與思念全部哭出。
尹落竹抓住尹恬的手臂,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安慰,或許,這個時候讓他自己度過會好些。
祝清唐傷心了半個時辰,停下來的時候,人已經暈過去了,他五年的身心疲憊,身體似乎早已到了極限。
獨孤銀替他輸了些靈力護住心脈,耐心等他醒來,說到底,也是個苦命人,只是他的妻子,是怎麽失蹤的?
祝清唐幽幽醒來,他盯着滿屋子的三個女子,立刻變了臉色,推搡着讓她們出了屋門,“姑娘見諒,這是我與我妻子的屋子,其他女子不能進。”
尹落竹被他逗樂了,調侃道,“你們這麽情比金堅,她到底是怎麽失蹤的?”
這話一出,一本正經的祝清唐突然變了臉色,壓抑的很,垂眸盯着地上,良久才嘆了口氣,他走到了院子裏破舊的臺階坐下,娓娓道來。
五年前祝清唐參加科舉,此去上京城路途遙遠,為避免妻子紅嫣吃苦,他便讓她在家等着他,待他考完,定立即趕回來。
“你回來後發現妻子失蹤了?!”尹落竹問。
祝清唐搖頭,“不是,我回來後紅嫣還在,還有我溫存了一晚,可翌日一早,她卻不見了,突然失蹤了!”
“怎麽個突然樣子?”獨孤銀追問。
祝清唐努力回想起來,“平日裏紅嫣自會起來在院子裏修剪些花草,可我醒來時,卻并未發現花草有被修剪,甚至屋子裏也并沒有她的任何東西,就好像整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怎麽可能!”尹落竹道。
祝清唐也是不信的,可當他陸陸續續問鄰居,啓程又去上京城,往返到知州縣的四處五年後,他這才徹底死心。
妻子失蹤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想到這兒,他眉頭緊皺,一個勁地敲打着自己的頭,就像是恨極了自己,“我早該帶她一起去的,都怪我,都怪我!!!”
“紅嫣,你為何一日都不曾入我夢來,你可知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他的眼淚又徐徐落下,若是在此前,他最是恥笑男子痛哭流涕。
可是如今,他還是成為了他讨厭的人。
動不動就哭泣,找不到紅嫣哭泣,想她又哭泣,他是個沒用的人,他飽讀詩書,卻找不回自己的妻子!
“紅嫣可有什麽仇家?你們可有什麽仇家?”獨孤銀聽完後,冷靜地問了起來。
紅嫣突然失蹤,最為可能的,就是仇殺,或者綁架了她。
祝清唐聞言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會,我們待人和善,從未有過任何的仇家,為未曾有與其他人吵架拌嘴的經歷。”
“紅嫣人怎麽樣?”她又問。
祝清唐回神,“她說話溫柔,對我極好,我們說過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我卻沒能護好她……”
“你确定她還活着嗎?”獨孤銀沒有理會他的呢喃,繼續問。
這話一出,直接讓自責的祝清唐更加自責起來,他眼眶又紅了,喉嚨滾動嘶啞,“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親口說出妻子已經死了,這任誰恐怕也說不出口。
尹落竹嘆息,說到底,也都是苦命人。
“我們會盡力幫你找到她的。”獨孤銀默了默,安慰道。
祝清唐聞言朝她感激笑了笑,“找不到也無事,我找了五年,好像已經釋懷了,只是想起她時,還是控制不住,想再見她一面,一面就好……”
“你待在家裏別動,我們出去找找。”
獨孤銀将那畫卷多做了幾份,送到了尹恬與尹落竹手中,“各自一份,先去鄰裏打聽,太陽落山之前到這裏彙合!”
“好的獨孤姐姐!”尹落竹一本正經領命,立刻拿着畫卷跑開了。
獨孤銀柔和地看了尹恬一眼,也快步離開了這個院子。
尹恬站在原地,将這畫卷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總覺得除了一模一樣之外,還有些東西,與祝清唐的原畫卷不一樣。
只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想吃起來,況且獨孤銀是按照原畫卷變出來的,印術在清晖宗較為平常,應該不存在印錯的意思。
拿着畫卷出了落魄院子,尹恬剛走出去,就看到鐘離遲停在了她的身旁,跟她一起走。
尹恬挑眉,“你不是要找個地方休息?”
他聳了聳肩,環胸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休息完了,如今你一個人,我自要保護你的周全。”
他說的一本正經,尹恬無力反駁。
她拿出畫卷揚了揚,“你覺得紅嫣還活着嗎?”
他眸子微動,目光落在了畫卷上的女子身上,一眼認出了這是清晖宗的印術,“原畫呢?”他沒來由地問道。
尹恬愣了一下,回道:“在祝清唐手中寶貝着呢,這可是有關于他妻子的最後一個東西。”
鐘離遲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先去問問其他人。”他說的冠冕堂皇,但尹恬卻覺得他肯定隐藏了一些事,并沒說出來讓她知道。
她暗自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帶着畫卷往鄰裏走,約摸着一個時辰後,她氣喘籲籲地回到了空曠地坐下。
這一個一個問可太累了,主要是還并未問出來任何有用的東西,一個個都是誇贊祝清唐與紅嫣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講出有關于紅嫣失蹤的事。
只是一個勁的惋惜他們一家人。
尹恬頹然地拖着身子坐下,鐘離遲倚靠在樹下滿眼寵溺,“倒不如先回祝清唐那兒探探口風。”
尹恬愣了一下,回祝清唐那兒?
她有些沒聽懂,為什麽要回祝清唐那兒,現如今他們才問了一些人,還剩下其他的人沒問,怎麽就斷定問不出來呢?
“走吧回去,聽我的!”他難得中肯一次,尹恬卻依舊有些茫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鐘離遲還在繼續,尹恬也沒再拒絕,既然回去,那就回去吧,再問問祝清唐有關于紅嫣的事,看能知道一些不。
兩人往回走,尹恬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你怎麽突然想回去?莫非是祝清唐所說有假?”
“他說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我想知道的是,這畫卷裏的……到底是人,還是鬼魂! ”
青天白日,尹恬聽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