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6接近

劇院門口外的綠化帶,理着寸頭的小眼男人掐滅手裏的煙,锃亮的皮鞋蹬了蹬,抖落了煙灰,擡手随意薅了把頭,男人擡頭望向頂樓上“臨安大劇院”五個大字,小眼不由得一眯。

幾天前,晚宴結束,他還在懊惱自家二少錯失良機。

而且次日一早,衛二少不僅沒有為了文莜手裏的投資趕到臨安争取機會,還跟沒事人一樣接受了慈理大學曾華年教授的邀請,答應連夜趕到工作室去送寶石原材料,費心費力幫人家做項目。

得知情況,心如死灰的助理楊沒想到的是,自家二少這回到了慈理大學還誤打誤撞的遇見了本來應該回臨安的文莜。

助理楊心裏再次燃起一絲希望,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家二少又一次放棄了邀請文莜吃飯讨論投資的機會……

他早該知道的,當初選擇站邊的時候,還是錯付了,這時候回去找大少爺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就在半小時前,他無比沉痛的開着車,載着後頭那位穿着一身黑色正裝內搭暗格馬甲的衛二少,來到了臨安大劇院。

衛二少當真是認真搞藝術的,落魄之餘還不忘堅持他的愛好。

全帝都各地只要哪裏有舉辦音樂會,一旦被他得知消息,那是馬不停蹄連夜都要趕過來聽的。

在地下車庫倒車時,助理楊歪頭一瞥,無意間撇到了一抹寶石藍飛速掠了過去。

風馳電掣。

啧啧啧,瞧這架勢,開車的主人估計行事作風也是飒爽冷酷那挂的。

只見那輛寶石藍跑車突然剎車,接着亮起車燈倒車,很快就在不遠處的車位上停穩了。

助理楊雙手扶着方向盤,饒有興趣地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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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石藍的豪車很多,有保時捷标志的在路上形駛雖然少見但也不是很冷門的品牌。

只是,眼前的車型,是今年保時捷出的最新款,不便宜。

這麽一對比,衛二少的這輛黑色卡宴低調得有點不夠看了。

不過,那輛跑車還怪眼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呢?

駕駛座車門打開又合上。

裏面出來了一個女人,定睛一看,助理楊忽的臉色一變,看得眼皮直跳。

踩着黑色高跟鞋緩緩站定,女人長發挽起,別了個珍珠發夾,一手拎着一個黑白棋盤限量款小方包,另外一只手将車鑰匙放入包內,接着轉身,朝電梯方向踱去。

一塵不染的白色風衣下,女人內搭了一襲黑色針織長裙,走起路來,裙擺款款生姿。

跟着衛家在圈子裏耳濡目染久了,助理楊知道,女人這一身看起來簡單的搭配,和那輛車一樣,都不太便宜。

沒一會兒,女人已經進了電梯。

擡頭,助理楊默然望着車頂,想起這會兒已經進了大劇院二樓落座的衛二少,啧啧啧,這回真是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又歪打正着了!

握緊方向盤,助理楊喟嘆,不得不說,這衛二少眼下處境是落魄了點,可這人生機遇簡直是誰看了都得眼紅。

劇場內悠揚的小提琴曲飄蕩在上空。

回旋着時而局促時而輕緩的長笛。

不一會兒,鋼琴的溫潤柔和了琴弦的鋒利,手風琴在一旁怡然自得,長短號也暗暗蓄力,預備适時加入其中。

注意到音樂會樂手一開始演奏,一旁的文莜閉目,像是沉沉睡去的樣态。

注意到她氣息平靜,一時半會兒沒有要睜眼的樣子,衛绗這才挽起袖口,迅速摘下了手腕上的有着暗色墨綠表面的百達翡麗手表,丢進了外套內側的口袋裏。

文莜一睜眼,不經然往右側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注意到身邊的青年正低頭掃視了一番自己的衣着,似乎在确認什麽。

就在剛剛,音樂會未開場,衛绗突然走到自己身邊打招呼,很顯然比她早到了不少時間。

他今天和之前穿的日常便服又有所不同。

一身黑色正裝本該嚴肅冷峻,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卻因為內搭的暗色格子馬甲有了一絲調和的意味。

視線慢慢往上,馬甲裏的那件白襯衫的領口不知道何時松開了一枚紐扣,露出了喉結……

等等。

該停下了。

她呼吸一滞,忙別過頭,繼續閉上眼,指尖卻是緊緊地扣在了小方包的金屬按鈕上,因為用力,隐隐泛着淡紅。

此時,音樂會的第二首交響樂如畫卷般徐徐展開。

衛绗悄然望了過來,剛剛他眼角的餘光已然捕捉到了文莜偷看自己然後又別過頭的小動作。

勾唇,衛绗的目光往下,那雙緊緊覆在方包的金屬紐扣上的手已然暴露了主人方才的心虛。

衛绗幽幽然收回目光,轉頭望向舞臺,繼續欣賞樂手們的演奏,不一會兒,才懶懶地擡指,将方才襯衫領口松開的紐扣重新系緊。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衆人的鼓掌聲,文莜這才放心的睜開眼,起身,有意往右側方向望去,卻發現那個座位已經空無一人。

眨了眨眼,文莜緊緊抿唇,極力平複氣息。

這一切都是巧合。

以後不會再遇見了。

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黑色高跟鞋的足尖一動,腳下傳來了金屬劃動木板的聲音。

她蹙眉,低頭一看,竟是一塊暗色墨綠表面的百達翡麗。

當即腦海中忽的映現出那個青年身上的那件暗格馬甲,低調的顏色和這塊價格不菲的手表的表面有着異曲同工的呼應。

彎腰拾起,文莜凝眉,仔細回想着,他剛剛過來時手腕上是否有表……

“文女士你好,這邊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一名穿着制服戴着工作證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殷勤問道。眼前的這位文女士常來劇院聽音樂會,所以現場的工作人員基本都眼熟了。眼看着美人面露難色,不少工作人員蠢蠢欲動,都想把握機會上前獻殷勤。

文莜認得這位工作人員,聞言,她環顧四周,這才注意到其他的觀衆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拉拉幾個人。

“有人落下了這塊表。”

工作人員見狀,眼前一亮,“太好了,剛剛一個姓衛的先生聯系我們,說遺失了一塊表。”

“那你幫我轉交給他……”文莜轉念一想,這塊表也屬實貴重,看了眼工作人員,轉了轉手中的腕表,改口道:“你聯系他回來取吧。”

工作人員點點頭,他也明白,能到二樓的觀衆,身份地位也不大簡單,忙撥通了電話。

“嗯,是的,衛先生,這裏一位女士撿到了你的手表,因為這塊手表比較貴重,這邊建議您回來取一下。”

工作人員說着,瞄了眼身邊的美人,随後又和電話裏的人應了幾聲。

“嗯,我明白了。”接着挂斷了電話,工作人員一臉為難的看向文莜。

文莜看着他,心下有了一絲波動,“怎麽說。”

“衛先生說,他現在不方便回來,可以麻煩你聯系一下他,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和還物的地點嗎?”

文莜冷淡的看了眼工作人員。

半晌,就在工作人員嘆了口氣,要放棄時……

“把他電話給我。”

“好的!”

坐在車裏,文莜拿出了手機,剛準備撥通工作人員剛剛給的電話號碼。

秘書小劉的來電顯示就彈了出來。

“文總,音樂會結束了吧,中午12:30記得和星際傳媒文化的蘭總在繁古酒店用餐的,別忘記了哦。”

看了眼手中百達翡麗表面顯示的時間,11:36,文莜淡淡的“嗯”了一聲。

現在趕過去剛剛好。

與此同時,她低頭,左手捏了捏手表的金屬表帶,思忖罷,還是解鎖了手機,撥通了號碼。

不遠處停着的低調的黑色卡宴裏,一個青年悠悠然舉起手機。

“喂,你好。”

“你的手表在我這裏。”

“你是……”青年的聲音溫和,拉長之餘,又充滿了疑惑。

“我是文莜。”

“啊,”青年的聲音多了幾分琢磨不透的氣息,似在輕笑,“真的太巧不過了。”

頓了頓,青年好聽的聲音再次從手機的揚聲器傳來,笑着,“為了感謝文總,不知道中午能不能……”

“抱歉,我現在沒有時間。”

青年也不惱,耐心又禮貌地輕聲道:“那麽,下周三晚上,我們衛家和千氏酒莊合作,有場品酒會,想必,文總百忙之中肯定能抽空賞臉吧。”

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文莜把手表放進了車內操作臺的小抽屜裏,揉了揉眉心,捏緊了手機。

最近發生的一切,千絲百轉,像一張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織成的網迎面撲來,下一刻就要吞噬人心,讓人喪失理智。

她好不容易維持了多年的冷靜。

刻意保持了距離。

她明明知道前路很危險,但竟還是應了。

“嗯。”

“那到時候,我一定準備好,歡迎文總的到來。”電話那頭的男聲似笑非笑,語氣柔和得不像話。

文莜想起了那雙涼薄的丹鳳眼,随後畫面一轉,晃過了他今天上午和自己打招呼的笑臉,溫和有禮貌。

晚宴上被一堆女人圍着仍舊不失風度蠻有耐心介紹自己設計的紅寶石項鏈的年輕設計師?

大學裏穿着普通常服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音樂會上穿着正裝卻刻意解開一枚紐扣,還戴着價格不菲的手表的豪門二公子……

文莜緊緊地扶着方向盤,內心漸漸有了諸多的不确定。

這些,到底,哪樣才是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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