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更)
24(二更)
看着網上發酵的越來越多的惡臭言論,衛绗的臉色很是難看。
索性把平板丢在了副駕駛座上。 車子停在了星際娛樂公司總部樓下,衛绗坐在駕駛座上,手掌搭在膝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着。
帝都的雨越下越大。
一個戴着黑色口罩和灰藍色鴨舌帽的男子從大樓出來時行色匆匆,貓着腰鑽進了車裏。
車子迅速朝帝都某別墅區疾馳而去。
“有什麽話趕緊說,我很忙的好嘛!”車後座的男子摘下鴨舌帽,在手裏轉了一圈,翹起了二郎腿。
“呵。”衛绗面無表情冷哼了一聲。
“啧,你那聲什麽意思啊!有些人出生自帶光環,有些人後天努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偏偏就有第三種人,無論怎麽努力,沒有出身沒有背景,做什麽都不被人看好,哪怕這人實實在在的做得挺好。”男子頓了頓,仰首,神情驕傲無比,拖長了聲音道:“而我林旭,就是天妒英才那一挂的。”
“說這話的時候,不怕那個藍綠色的鳥巢嘲笑你?”衛绗踩下剎車,盯着後視鏡裏自我感覺極好的男子。
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自己頭頂上的藍綠色頭發,林旭撇唇,不滿辯解:“拜托,這可是花大代價染了大半天的,請來的造型師可不便宜。”
衛绗不動聲色,不以為然。
“吶,行了行了,這是你要的,那個電臺節目的策劃案,還有關于這個項目相關的文件。”
衛绗接過u盤,安裝好轉接頭,在平板上浏覽起來。
林旭背靠在車後座,抱臂作枕,嘀咕:“話說回來,你不是和家裏鬧翻就算淨身出戶放棄繼承權也要堅持鑽研珠寶那塊麽?怎麽,突然想通了要開始投資這些節目……”
衛绗合上深灰色平板夾,沉聲:“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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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透過後視鏡,打量着駕駛座上的衛绗臉上頗為不自然的神情,支着下巴,作恍然大悟狀:“哦,難不成你打算曲線救國,做媒體節目的珠寶贊助商了?”
衛绗沒有回答。
林旭略一沉思,“最近這個節目熱度的确也在,不少人也準備投資贊助在這個節目裏給自家生意打打廣告呢。”
衛绗轉過頭,盯着他。
注意到他居然在認真聽自己講話,林旭有些欣慰,清了清嗓子,又道:
“這節目本來評估效果不大好,第一期的時候本來是我們星際這邊要捧的藝人上去的,人家一看到那些問題就想辦法抱大腿拒絕了。沒想到文莜這位大小姐居然臨時頂上了,一下子就把這個節目的收聽率掀了好幾番。”
衛绗原本搭在膝上的手悄然攥緊成拳。
“不過,文莜最近被罵的也是有點慘哦……”林旭搖搖頭,嗟嘆。
似乎想到了什麽,林旭警惕地坐直了身子,緊張地盯着他,“等等,衛二少,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大老遠從臨安那邊趕過來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你知道她在哪裏?”
林旭挑眉一笑,果然啊,是來找人的,也不藏着掖着,他索性知無不言,回憶道:“節目組的主辦方本來要請她住帝都市中心商務城裏的蘩古酒店的,只是,上次她錄完節目就走了。誰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回想着浏覽過的網上的那些惡評,衛绗垂眼,心下被什麽揪得緊緊的,呼吸很是不暢快。
“下車。”
被卸磨殺驢的林旭問號臉,不滿吐槽:“喂喂喂喂,好不容易來了帝都,不陪我喝幾杯?”
“沒空。”
車子絕塵而去,只留一道殘影。
被晾在會所門口的林旭嘴角抽了抽,再掏心掏肺的幫這貨他就是狗!
深秋的寒漸入了林,林中有小鳥開始尋找更合适的住處。
衛绗再次見到她時,她的手裏拎着兩袋垃圾。她本該及腰的一頭長發已經剪短,發尾才到肩膀。
碎發被一小串珍珠發夾別起。衛绗克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快步逼近她。
她站在原地,同樣看着他朝自己走來,沒有逃避。
他低頭,注視着她,她的身上是一件黃色海綿寶寶針織睡裙,腳下趿拉着一雙兔耳朵拖鞋,慵懶中多了幾分無形中的俏皮。
他張口,欲說些什麽。
“請注意,垃圾回收注意事項……”喇叭不合時宜的播放着機械男聲。“你剛剛說什麽?”她蹙眉,沒有聽見他剛剛被喇叭聲音掩蓋的話。
衛绗搖搖頭,此時此刻,她的一雙眼睛也在看着自己,這樣對自己而言,也足夠了。
文莜撇唇,轉身把垃圾袋往垃圾桶裏一丢,随後走到垃圾分類亭一旁的洗手池邊。
“看到這樣的我,很驚訝?”洗完手,文莜擡頭,質問。垂曳在她身側的雙手指尖還滴着水。
衛绗搖頭。
怎麽說呢,她這樣的造型很古古怪怪,又可可愛愛。
“很可愛。”他終究是沒忍住,脫口而出。
文莜的眼皮不可控制的跳了跳。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形容詞。
衛绗低頭,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巾,遞到她面前。
文莜下意識往後躲避,直到看清他遞過來的東西,正詫異之際,青年又從另一邊口袋裏掏出了一支護手霜。
文莜:……
大眼瞪小眼。
半晌。
一個倒垃圾的老爺爺路過,腳邊跟着一只黃毛小土狗。
“啧,現在年輕人談戀愛還流行在垃圾桶邊上啊……”
文莜:……
衛绗:……
對視一番。
轉移陣地。
嗯,同意。
這是一片老式小區,小區的涼亭也斑駁脫了漆,柱子上還有不少劃痕。
各樣的塗鴉表白痕跡。
入夜後,涼亭邊上的樹林穿風而來,吹得石凳泛着薄涼,但人坐得久了些也就習慣了。
“聽說雲逢好說,你這兩周,不和她學烹饪了?”文莜淡淡道。
擰開護手霜,擠了一點在手背,她細細聞了聞,嗯,是青檸味的。
衛绗撇唇,“因為你不在。”
略酸的味道。
“怎麽,你是小寶寶嗎?上培訓班還需要媽媽陪?”
“是姐姐啊……”
“大你一個星期的姐姐?”支着下巴,文莜緩緩勾起唇角,眸中含了些戲谑。
衛绗一噎,他仔細回憶着助理楊交給自己的資料。
的确,只大了自己一個星期。
自己和她當時在同一所高中。
正因為差了一個星期,一月份出生的自己,比抓住十二月尾巴出生的文莜晚了一屆入學。
“這一點都不好笑……”他忍不住垂頭,還有些喪氣。
“我從來不開玩笑。”
他倏地擡頭,對上了她嚴肅的臉,心下一跳。
“說吧,為什麽來找我?”她又問。 “我,我剛好路過。”避開她有些銳利仿佛下一刻就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他低聲回答。
“撒謊。”
她冷臉,毫不留情地揭穿。
是啊。他這幾天來一直在找她。青年低頭,心虛得一直盯着石桌上的那支護手霜。
“為什麽?”她不厭其煩,又問了一遍。
“擔心你。”青年的聲音悶悶的。
“什麽?”
“怕你會想不開。”青年擡頭,一雙丹鳳眸裏盡是執着,他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因為什麽?網絡暴力?”
青年緊緊抿唇,一時間難以回答。
文莜掩唇,不住的輕笑一聲。
“你笑什麽?”青年的神情頗為複雜。
“你根本不了解我。”文莜淡淡啓唇,注視着青年時,眼神也是淡淡的。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青年磨着後槽牙,只覺得眼下的情況有點讓人頭疼。
搖了搖頭,文莜輕嘆:“也對,這也并不是你的工作範圍。”
說罷,她起身。
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拽住。
她扭過頭,不解的望着他。
“從現在開始,如果你給我機會了解的話……”
文莜淡定的一根根撥開他的手指頭,“不早了,該洗洗睡了。”
“文莜!你在怕什麽?”
走下臺階,不管後面的人如何喊,文莜始終沒有回頭。
身後的腳步聲越發逼近。
文莜嘆了口氣,停住了腳步。
樹林小徑光線幽暗,僅僅只有月光滲漏了下來,卻将青年白玉般的側臉照得發亮,好看得讓人心神搖晃。
“衛绗,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我不。”
一陣涼風掠過發梢,文莜抱臂,挑釁地勾唇:“我會和別人結婚。”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
心下一澀,文莜斂眸,轉身要走。
“你會和誰結婚?”青年回過神,追問。
和誰麽?
文莜擡頭,看着密林上空被切割成四分五裂的月亮。
文莜!你老大不小了就算再和家裏怄氣,也要規劃好你的後半生!如果要決定結婚,挑的男人也要是最優秀的,你時刻都要記住,不管你在哪裏,你都姓文,要找就找配得上我們文家的!
這點,你妹妹文奈就記得很清楚。
好好跟你妹妹學學。
文家有文奈一個就夠了。
她可有可無。
從高中那會兒就是了。
那時候她就知道在這個世界裏,總要學會一個人生活。
“你甘心就這樣把未來交給別人?”
青年一步步迫近那個瘦削的背影。婆娑的月影與樹影漸漸撲朔迷離。
她會和誰結婚?她會嫁給聞銘麽?
思及如此,衛绗丹鳳眸中如同風暴席卷,迅速染上了一陣陰翳。
“我沒有期待過有未來。”在遇見他之前。
過好今天的生活都很難了,誰有空管明天會發生什麽呢?
人啊,總是想做自己的救主。
到頭來,卻發現,連肚子餓不餓都不能控制。更甚一步,就連眼皮跳一跳都不可控制。
心比天高,渺小卻又不可一世。
可悲的人類。
“你接下來要過的生活,就是找個人結婚嗎?”青年沒有給她思考的餘地,沉聲質問。
“不用你管。”
吼完,文莜加快腳步,好不容易逃離了壓抑詭異的樹林,她低頭,掃了眼地上被路燈拖長的另外一道黑影,猝然頓住腳步,她低聲喝斥:“衛绗,不要再來招惹我。”
“誰可以招惹?那個聞銘麽?”
“那個早就和星際合作,為了達成節目效果,強迫着你接下那次采訪然後讓你被全網網暴的男人?”
“那個你稱作老師的男人?”
“那個愛穿白襯衫的斯文敗類?”
他不值得。
“你有什麽資格說他?”文莜冷下臉,打斷了他一連串的質疑。
一聽這話,衛绗抿唇,乖乖噤聲。
是啊,他自己的确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為了達到目的,他也曾不擇手段。
他和聞銘,彼此彼此。
“呵。”她嘴角一哂,準備擡步上樓。
“笑什麽?”
“膽子真小。”文莜扭頭,瞟了他一眼,低低的嗤笑。
青年皺眉,疑惑地凝視着她。
“敢不敢?”
“什麽?”
“和我結婚。”
結婚。
和她……
青年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着青年平靜的臉,文莜心下早就亂作一陣亂麻,眼中是等了片刻的不耐煩,而後,是沉寂的失望。
看吧,他終歸還是怕了。
文莜恢複冷臉,轉身,拾步上樓。
“文莜。”
青年大步跨過好幾階樓梯,克制不住地輕喚出聲。
——婚姻,是用一生去學習如何承擔責任,為彼此付出的行動。
敢不敢?
文莜,我沒有心的。
要試,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