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照料
第35章 照料
“周窈窈?周窈窈!”
好困, 誰在叫她……
耳邊響起聒噪的聲音,讓人睡都睡不舒服。周窈窈嫌棄地揮了揮手,好像拍到了什麽東西, 世界立刻就清淨了下來。
她昏昏沉沉的, 忽然間又聽到一聲低叫, 唇瓣好像碰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果凍!
她精神一振,激動地要去把好久都沒吃到的果凍吞咽下腹, 可嘗試了好幾次,每次要吃下去時, 那果凍都會滑溜溜的溜走, 真讨厭。
周窈窈憤怒地睜開眼睛,想要一把抓住那果凍時,直直地對上了一雙琥珀色雙眸。
這還是頭一次, 她在這雙眼裏, 瞧見了這麽明顯的擔憂,好像在望着自己破碎的寶物。
她怔住,理智漸漸回籠, 緩緩張口:“皇上。”
回答她的是一個有些用力的擁抱。
吳安嫔站在一旁, 看着眼前這一幕呆住了, 等殷岃放開渾身濕透的周窈窈, 從順德手中親手接過大氅給女子披上時,吳安嫔還有些難以回神。
皇上下水去救周窈窈倒不難理解,畢竟她是皇上的女人, 若是被禁軍碰了身子, 那可就傷了皇上顏面了, 可救上來之後還親自給她渡氣、為她披衣,是不是就有些太過了?畢竟這女子可是給皇上戴了綠帽子的啊。
想到此處, 吳安嫔急忙回頭去喚侯着的禁軍:“還有的人呢?席臨然呢?”
見無人回答她,吳安嫔咬咬牙,又上前兩步,朝盯着周窈窈的殷岃道:“皇上,您信臣妾,臣妾真的瞧見他們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山林裏。”
話音剛落,周窈窈就猛地咳嗽了兩聲,又嗆出了一口水來。
殷岃見狀,也無心聽吳安嫔說了什麽,俯下身子,手臂微彎,打橫把周窈窈抱了起來,低聲道:“回去再說。”
吳安嫔愣在原地,怔怔地瞧着皇上抱着那不安于室的女子大步往回走,半晌回不過神來。
直到她的貼身侍女小聲喚她:“娘娘,咱們要跟着皇上先回去嗎?”
她才反應過來,理了理衣衫,稍稍撥弄了下發髻道:“跟上,自然要跟上,皇上對周才人居然寵愛至斯,若這次不能利用她與席臨然私通之事徹底扳倒她,日後定然是個極強的對手。”
說着,吳安嫔提起裙擺,挺着身子快步向前,低聲吩咐:“你去瞧瞧,席臨然那邊是什麽情況。”
侍女應是,準備在二人出了山林後便去看看,誰知她們剛離開草葉間,站到堅實的路上,就瞧見皇上抱着周才人,對面站着席臨然。
“先別說話。”
往馬車上去時碰到席臨然,殷岃目光沉沉,看都沒多看他一眼,擡步便走:“朕現下沒功夫和你多說,回自己馬車上待着。”
席臨然咬咬牙,躬身行禮退下,臨走前,遠遠地瞧了一眼殷岃橫抱着周窈窈的背影。
殷岃将周窈窈抱上了自己的馬車,立刻命順德喚個侍女來給她換上幹淨的衣物。
周窈窈意識已經緩緩清醒了,她伸出手,低低喚了一聲:“芽春,皇上,芽春呢。”
“自己都這樣了還能顧得上想別人?”
殷岃沒好氣地說,看她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瞪她一眼,還是說了出來:“她會泅水,比你強上太多,你尚在昏迷時她已經被楊賢妃帶走照料了。不必擔心。”
周窈窈這才松了一口氣,朝殷岃露出了一點笑意。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順德喚來的侍女毫不避諱,當着皇上的面就要給她脫下濕透的裏衣,要不是她手腳快,怕是當場就要出醜。
殷岃在一旁瞧着,見侍女給她換裏衣時她還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不停拿眼睛偷瞟自己,忍不住沉聲道:“又不是沒看見過,快些更衣。”
什麽叫沒看見過,這是能當着人面說得嗎?而且這還是在馬車上,又不隔音,外面不知得有多少人馬走過,要是被人聽去了,她日後還怎麽見人!
周窈窈還是不願,她垂着頭道:“皇上,勞煩您轉過身子。”
聲音虛弱至極,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
殷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轉過了身子。
侍女照料她裏裏外外都換了一套衣衫後,太醫提着藥箱匆匆忙忙地趕來。
殷岃回轉身子,看周窈窈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榻上時,才命太醫進來,緊跟着,自己也坐到了她身旁,手指動了動,幫她把腿彎處翹起的被褥壓下,緊盯着太醫的動作。
被這般有威壓的目光注視着,太醫的額角不斷有汗溢出。他把完脈、看過周窈窈面色和舌苔後,朝殷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要用銀器,聽聽才人的華蓋。
華蓋位置正處于胸前,太醫是男子,畢竟不便,他也只是提了一嘴,沒有抱皇上能同意的希望。
但殷岃幾乎立刻道:“查吧,小心些,莫讓她再着涼。”
太醫微微張嘴,有些詫異地望了皇上一眼,又匆忙低頭應是,小心翼翼地讓侍女幫忙放入銀器,認真查驗起來。
許久後,見太醫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殷岃的心也慢慢往下沉,不等太醫放下銀器,他便蹙眉問道:“怎麽樣?”
周窈窈聽見他語氣急促,咬了咬下唇,從裹住自己的被褥裏面探出一只小手,碰了碰男人的手背。
不過下一刻,殷岃就轉頭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小手又塞回了被褥裏,還親自用大掌壓住邊緣,以防她再次探出來。
好吧。周窈窈無奈,目光只得又重新轉回到太醫身上。
太醫猶豫着道:“才人原本就受了風寒,今夜又險些溺水。”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周窈窈總覺得太醫說到“溺水”兩個字時,她身旁的皇上好像有些不對勁,不過當她仔細想去瞧時,卻被殷岃按住腦袋,強行轉了回來,冷聲道:“不準看朕,認真聽太醫說話。”
好吧,他沒有任何不對。
太醫接着道:“臣适才聽了聽才人的華蓋,有些許雜亂,怕是有些污物入了其中,怕過些時候,就要生出肺熱。”
殷岃的聲音愈冷:“肺熱?”
周窈窈知道,肺熱便是肺炎,哪怕在她的世界裏,肺炎也是能要人命的病,更何況是在古代,還是在颠簸的路程中。
太醫點點頭,有些遲疑道:“若是才人今夜不發高熱,興許就不會引起肺熱,可若是發了高熱……”
太醫沒有繼續說,可殷岃和周窈窈心中都明白,沒說完的那句話代表了什麽。
“你今夜帶着所有藥,便歇在這裏。”
殷岃沉聲道,一邊說着,一邊讓順德給太醫收拾被褥行禮。
周窈窈見他神色嚴肅,心頭一緊,鼓起勇氣道:“皇上。”
可話還沒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到停止時,周窈窈甚至感覺自己的喉頭都有了鹹腥味。
殷岃見狀,忍不住再次叮咛:“別說話,有事明日再說。”
聞言,順德和太醫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裏都帶着沉重,不知才人還能不能活到明日。
周窈窈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乖乖巧巧應了,斜靠在殷岃這幾日處理公務的那張榻上,勉強睜着眼。
過了不久,順德按照太醫的方子煎了碗藥來,殷岃親手接過,一勺勺喂給周窈窈。
周窈窈本來想一口飲完的,但她咽一口就得咳一下,咽一口就得咳一下,一碗喝完,撒了小半碗的藥出去,順德只好又重新去煎了一碗。
她趁着順德去煎藥的間隙偷偷擡眼,見殷岃沒有半分不耐煩的神情,只是表情凝重,心下反而安定不少。
第二碗藥來時,殷岃剛剛接過,外間吳安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皇上,皇上?”
殷岃頓了頓,沒有應答,只從碗裏重新舀了一勺藥放到周窈窈唇邊,道:“喝。”
周窈窈乖乖喝下,聽吳安嫔還在馬車外喚,心念一動。
在這時候不是更要做戲嗎,她越大度寬容,越顯得自己心中無鬼,正義凜然。
她又咳了兩聲,朝殷岃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皇上,吳安嫔既然有事,您便出去瞧瞧吧,臣妾恐怕她對臣妾多有誤會。您去見她,也好早日還臣妾一個清白。”
殷岃聞言,琥珀色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她的雙眼看,銳利地似乎要穿透她的靈魂。
要不是周窈窈已經經歷過多次生死,在這種已經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心理素質堪比鋼板,說不準還真慌了神。
殷岃見她不閃不避,只用琉璃似的眼珠回望自己,終于收回了目光,把手裏的藥碗交給順德,吩咐道:“你喂才人。”
言罷,便大步邁下了馬車。
吳安嫔見他出來,眼神一亮,聲音愈發溫柔:“臣妾就知道,您會信臣妾的。”
說着,她一指緩步行來的席臨然,瞥了一眼馬車車廂,大聲道:“适才臣妾寫了書信去問席大人,席大人都已經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