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運動會後沒多久,曹丹倩和淩颀走得越來越近。漸漸地,清晨的女生宿舍樓下經常能看見淩颀的身影,他會帶着早餐和熱牛奶,等曹學姐下來後貼心地遞到她手裏。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淩颀之前獻殷勤的對象并不是曹丹倩,但大家像是默契地遺忘了那段,轉頭開起曹丹倩的玩笑,羨慕她“豔福不淺”。
畢竟在大學裏,誰追誰,誰被誰拒絕了,這都不是什麽大事。
一個多月後,曹丹倩和淩颀正式成為了男女朋友,不避諱地在校園裏手拉手了。
戀愛後的曹丹倩每回碰到莫琲都免不了有些小尴尬。
這一天,莫琲和曹丹倩在自助洗衣房碰上,曹丹倩面色尴尬地和莫琲打了個招呼,莫琲笑笑。
只不過當莫琲看見曹丹倩帶來的衣服裏有兩件是男士的,當即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于是沒忍住給出了自己的善意忠告:“你其實沒必要幫男朋友洗衣服。”
曹丹倩沒料到莫琲會管這事,一時間愣住了。
莫琲心裏無奈,她不知道該怎麽對曹丹倩說明淩颀并不是一個值得女生付出真心的對象,因此也只好就事論事提醒她一句:“自己的衣服應該自己洗,不是嗎?”
“兩件衣服而已,也不是手洗,一起丢進洗衣機就好了,小事一件。”曹丹倩的聲音難免帶上了點情緒。
莫琲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也不能再多說什麽了。
曹丹倩将衣服放進洗衣機裏,兀自說下去:“其實我不想每次見到你都如此尴尬。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也許你出于一些個人的想法,對淩颀有些偏見,可在我眼裏,他真的很好很暖心。這衣服不是他讓我洗的,是我自己主動問他要的。”
曹丹倩這樣說,讓莫琲有一種預感,她似乎正在重複自己前世的行為,即細心地照顧淩颀的日常生活以及他脆弱的自尊心。那樣的結局不會很好。
然而沉浸于愛河的女人又怎麽會輕易聽取旁人的告誡呢?莫琲知道無濟于事,只好暫時保持沉默。
曹丹倩此刻想的卻是幸好莫琲之前拒絕了淩颀,這才使自己有機會認識淩颀這樣帥氣又暖心的男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天注定。
莫琲洗好衣服,匆匆回了宿舍,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心想事情怎麽會如此發展。
好一會兒後,她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那些自己無力改變的事了,還是準備看書複習吧。這學期時間比較短,離期末考試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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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六門科目的考試全結束,大二上學期也結束了。莫琲和室友結伴去了市中心一家人氣很旺的火鍋店涮羊肉慶祝考試結束,吃完火鍋還一起去商場逛了逛。莫琲無意間在一個賣羊毛針織品的專櫃瞧見裏面的手套做工細巧,款式都很漂亮,便為媽媽和外婆各挑了一雙。
俞映竹出差了,暫時還沒回來,這幾天就莫琲一個人在家,她開始琢磨着寒假怎麽過。
大二能去實習的公司很少,還是去泡圖書館,先把基礎打紮實了為好。莫琲想起城東有個圖書館挺大的,館外還有一個大草坪,環境舒适,不如就去那邊吧。
重活一次,莫琲變成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了,想做什麽就立刻去做。于是,她第二天就趕了個早,一個人去城東的圖書館自習了。
沒想到來圖書館的人還是比較多的,除了放假的孩子,拿着茶杯來讀報的老人都不少。
趁着還能挑選座位,莫琲趕緊去靠窗的一個位置坐下,側頭一看,窗外有一排熟悉的水杉。
上輩子她當然也來過這裏,只不過都是來打發時間的,并沒有認真看書,反而花了很多時間呆呆地看着那排水杉。
現在她又與那排水杉遇見了,靜靜地看着它們,一時間心情略微複雜,不一會兒無聲地一笑,挪開了目光。
早晨的時光最合适用來讀書,效率特別高。莫琲把讀得差不多的《聰明的投資者》又大致翻了一遍,認真做了好幾頁的筆記,然後又讀了《随機漫步的傻瓜》。《随機漫步的傻瓜》莫琲以前就讀過,當時就覺得很有趣,如今再讀一遍亦是津津有味。
時間不知不覺過得很快,當莫琲感覺脖子發酸,她轉了轉脖子,不經意就看見了離她不遠的座位上的人。她定睛看着那個人,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她沒有認錯。
真是太巧了,莫琲竟然在圖書館又碰到了他。她不由想起之前那杯溫熱的香草拿鐵,還有上輩子那把擱在地上的透明雨傘。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正低頭靜心看書,桌面上除了書外什麽都沒有,包括水杯。莫琲瞧着他白淨的側臉,剪得幹幹淨淨的短發,不知為何,腦海莫名浮現了遠山上的積雪、湖水中的雲影,他給她一種很澄淨的感覺。
一直盯着別人看不禮貌,莫琲适時收回目光。
但她很快有了一種整個圖書館更安靜了的感覺,看書的效率也更高了。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莫琲暫時走出圖書館,去附近的那家燒餅店買了一只梅菜燒餅,她帶着燒餅回到館外的大草坪,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後慢慢吃。冬日白天的陽光很溫暖,曬在身上可比熱空調舒服多了。
莫琲一邊吃燒餅一邊轉頭看着那排水杉,趁機放松一下眼睛。
忽然間,她瞧見一個袅袅婷婷的女孩從大門口走進來,手裏捧着一個飯餐盒,快步朝圖書館的臺階過去。女孩選擇停在了某一層臺階上,不繼續走了,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人。沒多久,莫琲看見了女孩要等的男生,心說這可太巧了。
似乎預感到了可能有什麽愛情橋段即将發生,莫琲有些興趣地看着。
即便這輩子她自己是沒什麽興趣談戀愛了,但對于別人的戀愛,她還是喜聞樂見的。
只見穿黑色羽絨服的高個子男生走下臺階,當瞧見手捧飯餐盒等着的女孩時,他的目光掠過一抹不為人察覺的厭倦。
“我、我做了一些簡單的飯菜,你嘗一嘗吧。”穿着駝色牛角扣羊毛大衣的女孩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因為正是貌美若花的年齡,一颦一笑都光彩奪目,聲音也溫婉動人,“這個時間點了,你應該早餓了。”
男生卻是語氣嚴厲,毫無憐香惜玉:“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是你室友告訴我朋友的。”女孩的聲音弱了一些。
“以後別再打聽我的事。我對你完全不感興趣。”男生說完直接繞過她,快步走完剩餘的臺階。
女孩愣在原地,她似乎沒料到他會對她一次次地說這些無情的話,一張巴掌大的臉剎那變得毫無血色。她垂下眼眸,捧着飯餐盒的手輕顫,心裏萬分委屈,但無奈太喜歡了,不想輕易放棄,片刻後咬了咬牙,轉過身又拼命追上去。但前方的男生走得很快,她只能用跑的才能勉強跟上。
“明、明素行!”女孩一邊跑上去,一邊喊着他的名字,“你等一下!”
她咬緊牙關,繼續加快了步速,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衣服了,誰知他忽然停下了,以至于她的腦袋直接朝他背上撞上去,在“啊”的一聲後,手裏的飯餐盒狼狽地落在了地上。
不遠處的莫琲眼睜睜看到這一幕,當即也很驚詫。
幸好飯餐盒的蓋子提前用繩子綁了兩圈,還算結實,掉在地上沒有灑出裏面的飯菜。
女孩趕緊彎腰去撿裝着她親手做的飯菜的飯餐盒,撿起來後拿手心撣了撣蓋子上的灰。她抱着飯餐盒,目光可憐兮兮地凝視着終于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拿正眼瞧她的男生,一時間沒有別的話,只是輕柔地念出他的名字:“明素行。”
“你為什麽總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明素行蹙眉,不留情面地說,“和你說過幾遍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往來。”
他的話音一落,女孩一雙漂亮的眼睛便泫然欲泣,甚至為掩飾住自己那傷心的淚水,她趕緊垂下了腦袋。只見她把飯餐盒緊緊抱在懷裏,一副比小草還卑微的模樣。
草坪上除了莫琲,還有其他幾個看客,其中一個目睹過程的男生看不過去,大聲嚷了一句:“幹嘛對女孩子這麽兇!你以為你是誰啊!長得高能飛上天還是咋的?”
“就是,對女生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另一個坐在草坪上的女孩也相當憤慨了,斥責起那個被一路追逐的男生,“光有一張好看的皮囊有什麽用?半點素質都沒有!”
莫琲聽見看客的聲音,不由地皺眉,心裏覺得他不是沒有禮貌的人,也許如此無情地拒絕一個女孩有他自己的原因。
“不,不是的,他沒有錯,是我自己願意的!”抱着飯餐盒的女孩聽到有人責怪起自己喜歡的人,且越說越過分,不顧滿臉的淚水,趕緊轉過來向草坪上的人解釋和哀求,“求求你們別再說他了!”
“你這又是何必!愛一個人愛得這麽卑微,我都瞧不起你!”剛才幫她說話的女孩怒其不争地朝她吼了一句。
“你這樣的女孩,以後有的苦吃呢!”更遠的一個年長的女人也搖頭了,話裏話外透露出不屑。
明素行目光冷銳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任由耳畔傳入各種質疑他人品的聲音。
明素行自然認識眼前這個女孩,她叫婁茹。她的外表永遠是如此柔柔弱弱的模樣,若不是他又活了一次,也許也免不了被她此刻的模樣激起保護欲。
明素行面無表情,腦海卻急速掠過很多關于前世的事,最後落在他生命結束的那天。
然而僅僅是再回憶一遍,對明素行來說都是一種殘忍。
他自問上輩子從沒有虧待過婁茹,自始至終真心對她,然而結局卻是那樣。
他讀了七年的醫學,但因為婁茹苦苦哀求他多為他們的未來考慮,建議他轉行,他最終放棄成為一名醫生,轉而去了賺錢更快的醫藥器械公司。他每天早出晚歸,時常在出差的路上披星戴月地奔波,努力為他和婁茹的未來打拼。
為了給婁茹足夠的安全感,明素行每個月都将賺來的大部分錢都交給她,自己只留下一些飯錢。他不抽煙不喝酒,對吃穿也不講究,最大的滿足莫過于陪婁茹去買她喜歡的衣服首飾和包。
很長時間裏,對明素行而言,婁茹就是那個一直陪伴他的善良女孩,從他還是一個窮學生時,婁茹主動來追求他,她的堅持和毅力逐漸打動了他冰封的情感。婁茹不嫌貧愛富,認定了他後不離不棄,這樣的好女孩他永遠不會讓她失望。
一年又一年過去,明素行憑着優秀的業務能力成為公司業績第一的人,順利升職成為區域總經理,薪水翻了好幾倍,已經具備在大城市買一處好樓盤的能力。眼看自己有能力給婁茹一個寬裕美好的将來,明素行從心底感覺到幸福。是時候向婁茹求婚了。
他知道結婚是婁茹一直期盼的事,然而因為他們都沒有家裏的幫襯,甚至婁茹的家人還一度負了債,他只能努力和等待,婁茹也不敢催他結婚。終于在幫婁茹的家人還完債務,婁茹父母首次認可了他的身份,暗示可以将婁茹托付給他,他才有了成就感和歸屬感。
那一天,出差一周的明素行并沒有告訴婁茹自己要提前回來的事,他準備給女友一個驚喜。當他回到熟悉的城市,徑直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一對情侶戒指,打算回家後先簡單地向婁茹求個婚,然後擇日帶她來商場挑選一枚她喜歡的鑽戒。
買情侶戒指的錢是明素行從自己的飯錢裏一點點積攢起來的,但若是要買鑽戒就不夠了,得先問婁茹借錢了,畢竟他賺的錢都放在她那邊,完全由她保管。這麽多年下來,房子首付和結婚辦酒席的錢倒是足夠了。
明素行從商場走出來,又去了婁茹平時很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買了蛋糕,路過花店時還挑了一束新鮮的玫瑰。即便是簡單的求婚也要細心準備,婁茹很看重儀式感。
然而,當明素行拎着蛋糕和玫瑰,輕輕推開掩着的房門時,明顯感覺到了一絲有別與往常的異樣,怎麽門沒關好?他心髒處莫名地一疼。
他很快換下鞋子,走去卧室。周六的下午,婁茹應該在午睡。
當他推開卧室的門,目睹的卻是不亞于晴天霹靂的一幕——床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男的正壓在婁茹身上。
明素行腦海的第一想法就是有人闖入屋子侵犯了婁茹!他血液幾乎凝固了,瞬間甩下手裏的東西,撲上去拯救被壓在陌生男子身下的婁茹。
衣衫不整的男子被怒火燃燒的明素行直接拖下了床,只聽咚的一聲,男子的臉朝着地板碰下去。
伴随婁茹的尖叫,明素行暴怒的拳頭連續砸向敢在光天化日下欺侮女人的男子。理智已經不剩半點,明素行連續揍着趴在地板上,試圖掙紮的人渣,然而有一刻,他似乎觑見了一雙熟悉的眉眼,電光火石間猜測到一個可能,落拳的動作有些許的停滞,而趴在地板上的男子趁機轉過臉來盯着他,似笑非笑:“素行,是我啊。”
明素行一顆心驟然像是被萬箭穿透,眼前這個頭發淩亂的男子竟是他的好兄弟渠意。
“渠意?是你!你這個人面獸心的人渣!你竟然對婁茹做這樣的事!”明素行紅着眼睛質問平素裏的好兄弟,血液如激流般湧向頭腦,“我不會放過你的!”
渠意卻呵呵地笑了,目光飽含諷刺地看明素行,說出口的話幾乎能讓人感到膽寒:“明素行,你傻不傻啊?我和婁茹保持這樣的關系已經很久了,她一直是自願的,不信你問她。”
“我不信!你別想冤枉她!”明素行不顧胸口的劇痛,一把揪住渠意身上那件敞開的襯衣領子,狠狠道,“我女朋友是怎麽樣一個人我再清楚不過!她不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你強迫她!”
“明素行,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蠢。你真以為婁茹會心甘情願跟你過一輩子?你認清現實行不行?你目前連房子都沒有,憑什麽認為她不會變心?”渠意慢條斯理地說着話,語氣卻透露出惡毒的優越感,“我就不一樣了,我爸媽早為我打理好了一切,我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獲得了你得用一輩子的努力去換取的東西。人都是嫌貧愛富的,這麽淺顯的道理你至今還不明白?婁茹跟着我比跟着你強太多了,何況我有大把的時間陪伴她,不讓她寂寞……”
渠意的話還未說完,明素行的拳頭又急驟如雨般地往他臉上砸去,一拳又一拳,拳拳用力。
他不信,他一個字都不信!
“明素行,你別打了!”為阻止男友的不理智行為,婁茹歇斯底裏地喊出來,“渠意說的都是真的!他沒有欺負我,是我自願的!”
明素行停下拳頭,驀地擡起臉,不敢相信般地看向自己的女友。
婁茹的衣服還落在地板上,從剛才到現在,她都扯着一張薄薄的被子遮蓋自己的軀體。此時此刻,她撞見男友幾乎絕望的眼神,心虛地撇過頭去,哽咽道:“素行,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太難了。你工作忙,一年大半時間都在出差,我們連約會的時間都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會孤獨也會沒有安全感……既然今天你看見了,我不會找借口解釋。我們還是和平分手吧,你也別鬧得太難看了。”
“不可能,你在說謊。”明素行眼睛直直地看着在一起多年的女友,無法接受他們感情生變的事實,明明她前幾天還在電話裏說她想他了。
“分手吧,別彼此拖累了。”婁茹咬牙,扭過頭說,“你也別怪渠意,這不是他的錯。你出差不在的日子,我生病去醫院都是他陪着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勉強過我,是我先對他産生了感情。”
明素行的雙眼失去了世界的色彩,像是天地之間綴滿了雪花,簌簌而下,編織成連綿的一片厚重的白色,幾乎要淹沒他,他整個人冷硬如冰,垂下的手臂沉重到再也擡不起來。
婁茹對渠意産生了感情?這怎麽可能?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他之前完全沒有看出端倪?他甚至以為自己要和婁茹結婚了,他還會邀請渠意當婚禮上的伴郎。
這是一個噩夢嗎?如果是,未免太殘忍,他一動不動,任憑胸口的疼痛加劇。
雙手撐在地板上的渠意看着明素行仿若跌入谷底的模樣,慢慢笑起來,笑得不可自抑,他忽然舉起手臂,一巴掌拍在明素行臉上,愉悅地說:“她早就和我在一起了,連我的生日她都主動過來陪我。你又算什麽?真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其實你就是個笑話而已。”
渠意說着又在明素行臉上拍了一下,表情很是肆意:“你一直就自負,是時候認清事實了。你自認為優秀,從小到大考試都是第一名是吧,所以你想當然地覺得每個女孩都會死心塌地地喜歡你?真天真啊,我都看不下去了,醒醒吧,你沒爹沒娘的,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孤兒,出了學校的象牙塔,你根本什麽都不是。呵呵……”
“沒爹沒娘”四個字如一把殺人沾血的匕首在漫天雪花裏劃出一道血跡,一下子刺激到了逐漸僵硬的明素行,他握緊拳頭,又是一拳重重落在渠意的顴骨。
“住手!”眼看明素行又毆打渠意,婁茹沒怎麽思考,急着抓起離自己不遠的那盞臺燈飛擲過去。
明素行感覺一個尖銳的東西從自己的額角擦過,下一秒他的視線變得很模糊,眼前的一切包括房子似乎都在轉動,他眩暈不已。
之後發生了什麽他不能一一想起了,只記得他被渠意重重踹了一腳,視野範圍內洇開一層又一層的血色,血液就如蚯蚓一般密集地墜挂下來,直至完全蓋住他的視線,他什麽也看不見了,唯有耳畔聽到熟悉的哭喊聲:“渠意,你別再打了!要出人命的!”
“多少年了!我早就恨透他了!”渠意舉着臺燈一下又一下地往明素行頭上猛砸,宣洩着自己暗藏多年的嫉妒與惡意,眼神裏閃爍着詭異的瘋意,“他憑什麽自視甚高!憑什麽所有人都說他好!我要讓他知道他什麽都不是!”
……
明素行停止心跳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原來自己真的很傻。
相戀多年的婁茹并沒有真的想要嫁給他,一直當成是好兄弟的渠意竟如此恨他,恨到要置他于死地。
這麽多年以來,占據他生命重要位置的兩個人,他竟是從未真正了解過。
真的,他活得簡直和一個笑話一樣。
身體又痛又累,血不停地流出來,他似乎提不起任何力氣了。既然這樣,幹脆閉上眼睛吧,反正此生此世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牽挂。
他徹底陷入了黑暗,軀體沉靜地倒在了一片血泊裏。
然而明素行并未料到的是,停止的心髒和呼吸會回來,眼前深邃暗沉的漩渦竟然會陸續出現微風、白雲、鳥語和花香。他再次費力睜開眼睛時,震驚地發現自己躺在了一片軟絨絨的青草地上。他徐徐坐起來,映入瞳孔的是醫學院的教學樓。
奇跡一般,他竟然重新回到了大學時代。
他用手貼在自己的頸動脈上,那溫度和觸覺告訴他眼前的一切不是做夢,都是真的。
這是上天的憐憫嗎?給予他這個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一個人生重啓的機會?
如果是真的,那這一回他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