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新學期的第一天，莫琲發現同學少年都朝氣蓬勃的。
最明顯的是發型的改變。就說莫琲的寝室吧，雷俐俐和雲憑岚都有了新發型。雷俐俐剪了一個斜劉海的波波頭，顯得可可愛愛；雲憑岚将披肩的長發拉直了，發質又亮又柔順，在陽光下和一匹粼粼發光的綢緞似的，搭配上新買的大衣和靴子，走在校園裏就連同班的男同學看着她的背影都犯迷糊，還以為是哪來的新美女，甚至準備追上去要電話。
“什麽？你整個寒假都去泡圖書館了？”聽到莫琲說了她的寒假內容後，雷俐俐瞠目結舌。
“也不是，過年的時候沒有去。”莫琲說。
“你這是要幹嘛啊！”雷俐俐直接動手去搖好友的肩膀，誇張道，“你這麽用功快讓我不好意思活下去了！”
“你聲音輕點，上課了！”雲憑岚趕緊把激動的雷俐俐掰過來，命令她坐好。
一直垂頭盯着講臺，像在琢磨什麽的老師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後緩緩擡起臉，露出風淡雲輕的笑容，輕輕說了句“好吧，我們上課了”，在座的學生便紛紛翻開書本來。
“老師明顯還在懷念寒假生活。”雷俐俐粗魯地翻開書，随口謅一句。
一句話落下，立刻有零星的撲哧笑聲響起。
雷俐俐吓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門有點大。
講臺上的老師自然也聽見了學生的調侃，他從容地一笑，趁機說：“是啊，我确實想念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享受生活是人之常情。但另一方面，人活着就得克服本能之欲，學會延遲滿足，學會自我管理，制定好長期的人生規劃，腳踏實地去完成，這樣才能獲得真正長久的幸福。與你們共勉。”
一番話既是提醒自己，也是激勵學生。
莫琲無聲地笑了一下，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瞟到前排的一雙眼睛，她微微側頭去看，正是曹丹倩。
坐在第一排的曹丹倩正回頭打量莫琲，在莫琲發現後她便轉回頭去了。
莫琲感覺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
—
莫琲又開始了規律的校園生活，她上課認真聽講做好筆記，早晨去圖書館占座，抓緊時間積極閱讀，晚上依舊沒忘去操場跑步。
時間飛逝，對大多數同學來說日複一日的校園生活再平常不過，從指縫間匆匆溜走的晝夜也不甚可惜，但對莫琲而言，能再一次享受年少春衫薄的時光無疑是一件幸事。
莫琲真心感受到幸福，也早已學會珍惜時間，她減少了沒必要的社交，退出上輩子嘗試過了的社團活動，打算一門心思地打好知識基礎，努力把成績沖上去。
這一天下午的課要三點開始，莫琲打算趁空閑的時候去一趟洗衣房。當她提着裝衣服的袋子走向樓梯口，無意間聽見樓梯旁最近的那個房間傳出熟悉的聲音。
“媽，我現在和你解釋不清，等回家再說吧。總之你先打點錢給我，我這個月的生活費真的只剩下幾十塊錢了。”
莫琲立刻辨認出這是曹丹倩的聲音。
正是午後時光，女同學們休息的休息，外出的外出，整條走廊顯得格外安靜，以至于說話聲從輕掩的門後清楚地傳到門外，落地有聲。
莫琲輕輕地停了下來。她并不準備偷聽，然而這一幕實在似曾相識，以至于她很快猜到發生了什麽。
“媽媽，你體諒我一回嘛。談戀愛總要花錢的吧，倆人吃吃喝喝看個電影逛個街都要花錢，我和他總不能每個周末都去逛公園吧。”曹丹倩的聲音帶上了撒嬌的意味，“放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想到這個月還剩十幾天，莫琲猜測到曹丹倩很可能是為了淩颀提前花光了生活費。
莫琲自己上輩子就做過類似的事。為了保障淩颀的飯錢和手機話費，莫琲拿自己的生活費補貼給他。因為俞映竹給的生活費很充足，莫琲每個月拿自己的錢補貼男友倒也不至于捉襟見肘，印象中只有一兩回她的生活費提前花完了，不得不打電話向媽媽求助。
然而淩颀那樣的男生是不懂得感恩的，無論女生對他付出多少，他只會視為理所當然。她很快回憶起上輩子淩颀說過的話。
“你的錢也用完了？要不你問你媽媽要一點吧。我爸媽對錢看得太重，問他們多要幾百就會被啰嗦很久，太煩了。”淩颀用半商量半讨好的口吻對莫琲說，“怎麽樣？你開口應該沒有難處吧，我一直覺得你媽媽對你特別大方。”
……
莫琲閉上眼睛，試着平靜呼吸。然而只要一想到現在的曹丹倩正在重複她上輩子做過的傻事，莫琲的胸口就憋得慌。如果可以，她簡直想直接敲開曹丹倩的房門，直接說出淩颀的真面目。
當然這太不現實了，曹丹倩也不可能相信。
“謝謝媽媽，媽媽我愛你喲。”曹丹倩的聲音甜甜的，挂下電話後松了一口氣。
莫琲安靜地留在原地，一會兒後提着袋子走下了樓梯。
待她從洗衣房回來，竟然很不巧地在女生宿舍樓下碰見了前世的冤家。
淩颀正姿态悠閑地等曹丹倩下來，當看見莫琲走過來，他一雙淡漠的眼眸瞬間就亮了，不自覺地挑了挑眉梢，主動打起招呼：“學姐，真巧啊。”
莫琲當他是透明人，直接往宿舍樓的大門走去。
又一次被無視，淩颀的眼神在無人注意之際切換成陰沉，他盯着莫琲骨肉勻停的背影，克制住想沖上前，一把将她的人拽過來的沖動。
真高傲。淩颀在心裏默念。
莫琲上樓的時候，剛補完妝的曹丹倩正邁着雀躍的步伐走下來。倆人擦肩而過，曹丹倩本想打個招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莫琲則對她點了點頭。
當淩颀看見女朋友從宿舍樓走出來，迅速收斂了腦子裏那些忽然而至的陰暗想法，适當調整好表情，微笑地朝她伸出手。
“你剛才看見莫琲了吧。”曹丹倩快步上前，牽住了男朋友的手。
“看見了。”淩颀低頭，琢磨般地笑了一下，“怎麽，你想問什麽？”
“莫琲她是越來越漂亮了，估計是堅持跑步的緣故，皮膚和身材都保持得很好。”曹丹倩真心誇贊了同學一句，又問男朋友，“你覺得呢？”
“在我眼裏，她不如你。”淩颀回答得很快，語氣含笑，“你是不是就想聽我說這句話？以後不用試探了，想聽什麽直接讓我說就行。”
曹丹倩嬌嗔道：“試探什麽？在你眼裏我是那麽小氣量的女人？我是真心認為她漂亮才誇她的，不是為了向你讨要甜言蜜語。”
“行了，我還不懂你們女人嗎？争奇鬥豔就是你們的生活主題。”淩颀開玩笑地說，目光卻沾上了一絲輕蔑，他常常覺得她們每天比美很無聊。
曹丹倩皺眉，有些猶疑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她很不理解淩颀為什麽會誤認為女人的生活主題就是争奇鬥豔，但為此義正辭嚴地譴責他好像又顯得小題大做。
話說回來，曹丹倩如今對莫琲的感覺也有些複雜了。她已經發現了，只要莫琲一出現在淩颀的視野範圍，淩颀就會不由自主地看過去。這樣的次數多了，她從起初的無所謂到慢慢地有些介意，只是嘴上沒有說破而已。
除了對莫琲的關注，淩颀在別的方面表現得不錯，對她這個女朋友也算是相當體貼了，每天都堅持不懈地送早餐和零食給她。時間長了，她對淩颀的依賴越來越深。
想到男朋友的好，曹丹倩緊緊挽住他的手臂，小聲告訴他：“對了，我媽答應這個月再給我一千塊。”
“真的？”淩颀聞言，臉上的表情輕松了不少，笑容也更加溫柔，“我就說你開口比我開口強多了。你媽媽向來疼你，不會眼睜睜看你沒錢花，我就不一樣了，我爸媽他們……算了，不提也罷。”
“不過離月底還有十三天，我們盡量省着花錢吧。”曹丹倩想了想說，“明天開始你不要再給我買零食了。”
淩颀思索了一下卻搖頭：“不行。我一直買零食給你，大家都看見了，要是突然不買了，別人會以為我對你沒以前那麽好了。”
“我們也不需要管別人怎麽想吧。”
“反正那些錢也不多，買就買了。”淩颀覺得無所謂。
曹丹倩有些納悶。她知道淩颀很貼心，每天堅持買零食送來她的教室，引得班上女同學很是羨慕，都說她找到了一個百年難遇的好男友。但她們不知道的是，淩颀每個月大手大腳地花光錢後，他的飯錢和手機話費都是她拿自己的生活費補貼給他的。
只要在學校，在同學們看得見的地方，淩颀絕對不讓她花一分錢，生怕被別人說閑話。但等他們走出學校，譬如去好一點的餐廳吃飯或看一場3D電影，只要她提議由她付錢，淩颀從不會拒絕。
曹丹倩慢慢也發覺了，自從和淩颀談戀愛，她每個月的花費比他只多不少。只是她不願意當锱铢必較的人，錢花就花了，開心就好，她從沒和淩颀計較過什麽。
“說起來下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淩颀換了一個話題，垂眸溫柔地凝視着曹丹倩，語氣也是溫情脈脈，“只可惜我現在實力不足，送不了你太貴的，不過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做到。”
曹丹倩看着男朋友的俊顏，心裏像是被灌滿融化了的糖水，哪裏舍得讓他花什麽錢，趕緊說：“到時候你陪我去附近的小吃街吃頓飯就好了，其他不需要了。我們還是學生，不用為了過生日破費。”
淩颀伸手輕輕捏了捏女友的鼻子，口吻寵溺：“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一直都這麽善解人意。放心，等我将來工作賺錢了，給你買好的。”
“嗯。”曹丹倩甜甜地應了一聲，眼裏心裏滿是眼前人，不由地憧憬起他們的将來。
淩颀又說了些甜言蜜語，待側過頭，眼裏的柔情蜜意立即無影無蹤。
不知為何，他這些天總在想那個女人，腦海揮之不去似的，加上春天的燥意，他感覺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在身體裏蹿，難以平複。然而當面對真正的女朋友時，他又屢次走神，就連曹丹倩說話，他也只是敷衍地聽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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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琲今天有點累，本來不想去夜跑的，但想着能堅持就堅持，一番猶豫後還是去跑了。跑完她坐在操場角落的一棵樹下，本想閉目休息一會兒就走，誰知很快睡着了。
這幾天溫度連續上升，夜風不涼，一直吹着身上也不會生病，莫琲就坐在無人光臨的角落，垂着腦袋睡得很香。
若不是感覺有個類似狗尾巴草的玩意兒掃過她的臉，她不會突然驚醒。
莫琲睜開眼睛的剎那，原本那只在她臉蛋上輕輕摩挲的手像是被火苗燙着一般，迅疾地收了回去。
當瞳孔映照出那張令人厭惡的臉，莫琲當即怒喝：“你在對我做什麽！”
淩颀沒想到剛還在熟睡的人忽然間就睜開了眼睛，短暫的措手不及後不忘鎮定神色，輕描淡寫地解釋：“學姐，你臉上有個小蟲子，我看你睡得熟，不忍打攪，就順手替你撣去了。”
莫琲立刻站起來，冷冷地看着淩颀，一臉“我聽你胡扯”的表情。
淩颀也跟着站起來，和她面對面，卻很快被莫琲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虛，不免有了悔意。
他今天不知怎麽了，晚飯後找借口撇開了曹丹倩，一個人來到操場，待在隐蔽處，看莫琲跑完兩圈，走去操場角落坐下，然後一動不動的，像是睡過去了。他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沒什麽人關注，便悄悄朝她走過去。
當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他不免心思一動，輕輕蹲下來，一點點靠近她，近距離欣賞她如月光般柔和的臉，那微微上彎的鼻尖還有如花瓣的唇……夜色裏，她一動不動地睡着，簡直像是一個睡美人。
他目光深悠，很快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輕觸她的頭發和臉。
當手指在她柔軟的臉頰上勾畫時，他心泛漣漪，膽子不免跟着起伏的心緒變大，手指竟然一路移到了她的唇邊，繼續勾畫，與之相伴的是身體一陣氣血翻湧，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似有若無地幻想着什麽，指腹忍不住輕顫，正沉浸在享受中，不料驚擾到了睡美人。
莫琲不清楚淩颀具體對她做了什麽，但她有直覺，那不會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
至少他是動手了。莫琲想到此，心裏泛上一陣惡心，走上前一步，伸出雙手，使勁全力推了一把淩颀。
其實她是想扇他一耳光的，那樣才解氣，但想到後續會很麻煩，甚至可能被他找借口纏上，她只能改成狠狠推他一把。
淩颀沒有防備，直接往後了幾步。他真的未料到她的力氣這麽大，他這麽高個子的人差點被她推到在地。
“你太猥瑣了，真讓我惡心。”莫琲低罵他。
淩颀的眼眸閃過一絲狼狽，卻很快轉變成嘲諷，反駁她：“學姐你究竟在說什麽？你不會以為我是趁機對你做了什麽吧？看來學姐是真的對我很有成見，竟然把我想象成一個饑渴難耐的猥瑣男了。真可笑，別忘了我已經有女朋友，我和她的感情很穩定，即便我真想做什麽，對象也不可能是你。”
“你不用找借口，也沒必要在我面前戴上你的假面具。”莫琲的聲音冷如冰霜，一字字地說，“真實的你是怎麽樣的我很清楚。你騙得過別人，但騙不過我。你最擅長的就是做表面功夫，用讨巧的方式贏得自己想要的。你這個人骨子裏自私自利，對誰都不會付出真心，只有利用和汲取，當她沒有利用價值時，你就會像丢垃圾一樣把她丢了。淩颀，誰當你女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淩颀被莫琲的一番話說得頭皮發麻。他怔怔地看着莫琲，心裏難免震驚，她是如何知道他骨子裏是怎麽樣一個人的？明明其他異性都對他贊賞有加，他自問做事說話也沒有明顯的疏闕，偏偏她就像是從開始就看穿了他本質一般。
她為什麽會知道他真實的內心？明明他在讀大學之前從沒有和她打過一次交道。
淩颀忽然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後他用冷笑掩飾自己，慢慢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如果你非要用自己的偏見解讀我，我也沒有辦法。總之我光明磊落，沒有對你做任何壞事，你不需要如此緊張，更沒必要替我女朋友瞎擔心什麽。”
“離開曹丹倩，你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她！”這一刻，莫琲說出了抑制了很長時間的心裏話。
無論上輩子怎麽樣，此時此刻，他有了女朋友還偷偷摸摸對她做這些，真是令人作嘔。
“你憑什麽說我配不上她？”淩颀依舊冷笑，語氣除了反诘還有一點刻意自證的得意，“也許在你眼裏，我一無是處，但幸好不是每個女的都如你這般勢利高傲，我也一直自信會有真正欣賞我的人。倩倩她非常愛我，不勞你費心去和她說我的壞話，沒用的。還是你天真地認為你說的和我說的，她會選擇相信你？”
